“沙沙——”

半人高的草丛无风自动，寒芒闪过，一声呜咽戛然而止。

“哪里有妖？”钟行芳拔出染血的细剑，只轻轻一甩便光洁如新。

淡淡的腥气萦绕，白苏蹙眉。

他们进入妖路后，一路走来，只见飞禽走兽，不见妖影。但许是太过于平静，反倒让人感到更加不安。

“诸位道友。”谢木木蹲在地上，似是发现了什么。

凌乱的枯草零星布着暗痕，有些残缺的森白骨架半露，一旁的灰石上有奇怪的印记。仔细分辨，像是仅有三趾的脚印。

鸡？还是鸟？白苏暗自揣度。

谢木木站起，分析道：“痕迹应是不久前留下的。我观察了一下四周，血迹仅有此处，说明野猪是受到了致命袭击，敌人实力不弱。我们已经进入它们的狩猎范围了，各位小心行事。”

白苏闻言点头，应了声“好”。

虞师武钦佩道：“谢道友真是可靠。”

“快走吧。”钟行芳扫了一眼现场，催促。

无人在意的大王，一爪按上那副骨架——

云雾遮掩新月，林间奔走的黑鬃毛野猪盯上了它的猎物，拱鼻耸动，呼出热气。

“咕咯~”尖锐鸣叫声由远及近。

只一刹那，它便干脆利落地放弃了猎物，掉转方向狂奔，可来不及了。

呼啸的风声迅急而过，颈间迟钝地泛出剧痛，液体流出，随之空泛无力的四肢抽搐着轰然倒下。

它不甘凸起的一侧眼里，映出扑棱着翅膀施施然落下的猎手——三首六目，三翼六足，冠红色棕，身似鸡禽。血红的舌头从喙里探出，享用倒下的食物。

“大王？”白苏轻唤着。

“喵。”（来了。）

*

暮色渐起，幽深的高大落叶木林立，怪异的生物栖息其上，豆大的眼睛半合，低沉的“咕噜”声不时从腹腔鸣出。

谢木木低声道:“是尚付鸟。”

尚付鸟，翅如利刃，喙似利箭，善风、速度极快，群居妖物。白天休憩，在夜间捕猎。

白苏握紧剑柄。

“都在睡着，我们从旁边绕一下过去。”谢木木说完，轻脚转向另一侧。

众人尾随其后。

他们谨慎地将灵力覆上脚底，不发出一点声音，屏气凝神地自尚付鸟群一侧穿过。

忽听得一声尖叫。

“咯！”（痛！）

一尚付鸟蓦然惊醒，羽翅疯狂拍打。乌黑的眼瞳楞楞地对上四人一猫鬼祟的身影。

“不好！”谢木木发出一道灵力向着尚付鸟袭去，却被躲过。

“咯嘎！！”随着它的一声锐鸣，沉睡的群鸟开始苏醒，霎时间狂风大作。

“怎么回事？！”

众人惊疑不定，来不及多想，便纷纷稳住下盘，一边持剑迎击一边向后退去。

群鸟来袭，密如雨点的翅击和喙击，伴随着飞叶走石，让人应接不暇。

白苏口中念诀，长剑便覆上些微的雷光，斩落的尚付鸟身上随着烧焦的气味，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大王倏尔跃到地面，爪子泛出银光，挠起尚付鸟来毫不手软。一时间鸟羽纷飞，黑色的血液滴落，归入大地。

谢木木垂眸，眼里闪过意外。

“殿下！”虞师武着急地喊着，大剑起落间，锋芒毕露。

钟行芳眉头紧蹙，望向尚付鸟的目光满是嫌弃，“脏死了。”

尚付鸟的攻势不减，他们边打边退，直至一处山崖。

崖底下是一片白湖，谢木木瞅了两眼，提议道:“尚付鸟不会水，我们可以跳下去。”

“跳下去得重新爬山！”钟行芳语气愤慨。

虞师武接道:“我们得爬上山顶。”

谢木木沉声问:“你们怎么判断这就是最高的山？”

钟行芳一怔，倏忽抬头望向山顶，云雾缭绕，根本看不见顶部。

“……”

她冷冷横过一眼谢木木，果断地纵身一跃。

“大王！我们也走。”

大王扑到白苏怀里，一同跃下山崖。

谢木木挽了个剑花，嘴角轻微一勾，雄浑灵力涌起，尚付鸟顿时急刹，调转方向离去。

“实力勉强过关，接下来的路你们就自己走罢。”

他只需要在最后再出现一次就可以了。

坠落的大王，望着山崖上的身影逐渐渺小。

谢木木，它先前看见狐面人熟稔地喊他谢林绯。

它吸收着身周的灵力，补充略显空荡的丹田。

“噗通！”

几声巨响，湖水高溅。

虽做了心理准备，加上灵力缓冲，几人还是被冲击地有些难受。

湿淋淋地上了岸，白苏扔掉扭曲的背篓。神识扫过，不见谢木木身影，她心中一凛。

大王横甩身躯，水珠便四溅出去。

“该死！”钟行芳像是意识到被骗了，怒气冲冲地骂道:“区区贱民竟敢骗我。”

“殿下……”虞师武犹豫着开口，遭到钟行芳冷横，便没有说下去。

白苏耳朵微动，和记忆中的声音联系上:这人，是祁国公主？

她从口袋里拿出清净符，撕了一张，竟是坏了！

白苏不禁嘀咕:“湿了便不能用了吗？那晒干还能用吗？”

钟行芳无语地瞥她一眼，自顾地离去。

“白道友，我们先走了。”虞师武匆匆跟上。

大王见他们远去，开口道:“焱阳诀。”

白苏明了，念诵有些冗长的口诀。她的灵力低微，连带着口诀的威力也只余一点。

烘干符纸之后，倒是能用了。

白苏舒了口气，猜测是水影响了符上的五行平衡。

“我们休息一会，就去最后一座山看看吧……”

湖底深处，一双红眸陡然睁开，嘈杂的声响逐渐汇成一句清晰的话语，它游动起身躯，向着岸边而去。

“哞~”（杀掉）

白苏倏忽感到了一丝心悸，湖水“咕噜咕噜”地开始冒泡，她握住了剑，调动起为数不多的灵力运转散雨步，一手抱过大王就往远处奔去。

湖里有危险！

“躲开！”大王忽惊慌叫道。

白苏猛地向左一骨碌，三道水箭擦过她身边刺入地面，又“哗啦”地落下，留下三个深深的坑洞。

她瞳孔一缩，压榨灵力，脚下生风，一步便跑出七丈。

恐惧如影随形，神识往前探出，只听着大王指挥，左躲右闪。

“哞——”身后的存在似是恼怒，攻势越发犀利紧凑。

倏忽看见了先前远去的钟行芳和虞师武，便喊：“快跑！”

钟行芳一扭头，渺小逃跑的身影后，跟着一条三人多高的身如牛，尾如蛇却长翼的蓝鱼。她一惊，吼道：“你别过来！”

“这就一条道！”两侧都是山壁，她能往哪走？！！

匆忙间，白苏又避过一轮水箭雨。

前头虞师武扛起钟行芳就跑，后头蓝鱼紧追不舍，中间白苏抱着大王逐渐力逮。

怎么办！

白苏脑子乱转，对着前头就喊：“我们这样也不是办法，不如一起想办法把它干掉！”

“杀千刀的！引它过来的是你，关我什么事！”钟行芳捶着虞师武，颠得她肚子疼。

“我们的灵力都不多，现在不把它干掉，等它追上就来不及了！”

“呵。”钟行芳嗤笑不语。

白苏心下微叹，再次蛊惑：“这可是入宗礼！你见死不救，说不定他们都看着呢！”

虞师武蓦地停下脚步，钟行芳大骂：“你傻呀！”

“殿下，入宗礼。”虞师武嗫嚅道。

这段时间，他也算明白清光的入宗礼到底在考核什么，不外乎心性、天赋。殿下有太祖，他没有。若是因此被刷下来，说不定他便不能入宗了。

“得，要去你就去。我没灵力，我不去。”

“殿下，在此等候便好。”他轻轻放下钟行芳，转身离去。

白苏见有人援助，稍作迟疑，直接问：“你有没有办法干掉它？”

“……你没有办法吗？”

我的办法是大家一起设阵啊！少一人都做不到！

白苏抿唇，她此刻丹田内剩下的灵力，只够三剑。

“一起打吧。”她放弃了思考。

剑修，就得挥剑！

虞师武点头，和大王一左一右向着蓝鱼突袭而去。

眼见逃走的虫子竟敢回身攻击它，蓝鱼发出怒吼，水如铁刺，向着他们激射而去。

“噌——”

大剑率先砍在蓝鱼牛身上，如砍上了坚硬至极的石头，摩擦出火花。虞师武一惊，立身后退。

大王踩在了蓝鱼头上，十个爪子并用，挠上蓝鱼头顶百汇穴，只留下浅痕。

蓝鱼晃了下脑袋，水柱冲着头顶砸落，大王跃出。

银芒一闪，血红的眸中，是白苏挥剑刺落的身姿。它闭上眼，眼皮护上，只觉得有些温热。

“皮好厚，砍不动。”虞师武陈述事实。

“砍不动也要砍。”白苏凝神，剑身银光汇聚，隐有威势。

清光剑法二重——匹夫之勇。

大王眼眸星光流动，冷声道：“脐眼。”它伸出爪，如有实质的巨大幻爪，拍上蓝鱼头部。

猫影爪——大力无双。

“啪！”蓝鱼被怪力倾翻，白苏和虞师武来不及多想，迎着蓝鱼反抗的水柱，便挥剑向腹部的脐眼刺去！

“哞！！！”

黑血溅出！喷在来袭者身上。

蓝鱼尾巴疯狂扭动，两脚无力扑腾，血红的眼眸中似流动着微芒。

白苏松了一口气，拔出剑，一抹赤红的光倏尔划入她的神识。

“嗷！”

“大王！”

作者有话要说：出自山海经：

有鸟焉，其状如鸡而三首、六目、六足、三翼，名[尚鳥][付鳥]。（各为一字，打不出来。音同:常夫。文以尚付鸟作简称。）

有鱼焉，其状如牛，陵居，蛇尾有翼，其羽在魼下，其音如留牛，其名曰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