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在叶鸢身后缓缓合上,黑暗在一刹那把她完全吞噬。
按理说筑基期修士只要打开神识,即便在夜里也能看清事物,可此刻叶鸢只能勉强看清面前几米内的事物,这里很古怪。
“你是谁?”一道稚嫩的声音突然从走廊右边传来。
叶鸢扭头,只见阴暗处站着一个红衣小男孩。
【wc吓死了!这小男孩像鬼一样突然出现,比鬼还吓人!】
【等等……这小男孩看着怎么这么眼熟?我记得两年前有一个轰动一时的恐怖袭击,当时一个年仅十岁的小男孩和虫族勾结杀了“战鹰培育班”里的所有孩子,事后查出那个男孩其实患有精神病……】
【汗毛起来了!前面的没说错,他就是柯迪!那个精神力等级为S的男孩!这……不得不说叶鸢实在是太倒霉了,如果给精神病院里的病人按照危险等级排名的话,这个小男孩一定排在前三名,叶鸢的结局简直毫无悬念了。】
【哦……我也想起来了,两年前官方从全国范围内选出了十个精神力拔尖的孩子组成了“战鹰培育班”,可惜了!如果那九个孩子没死的话,长大后一定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国之栋梁。】
小男孩直勾勾地看了叶鸢许久,忽然幽幽道:“你为什么不回答我?还有,我受伤了,你是大人,为什么不来关心我?”
叶鸢脑海中快速闪过男孩的资料,柯迪,S级,性情古怪阴郁。
男孩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叶鸢感觉自己身周突然出现一股压迫感,此前在研究所时她也有过几次这种感受,只是那时的她不知道这种压迫感是那个叫做“精神力”的东西带来的。
这些天叶鸢大致对这里的社会环境等方面有了基本了解,她所处的时代人们非常尊崇修仙人士,而这里的人们则仰慕精神力高的强者,有精神力的人可以享受到种种优待。
因为有精神力的人只占总人数的10%左右,而这其中,C级B级和A级占了大多数,能达到S级以上的人只有0.001%,双S级的更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至于3S级的人,一旦出现便是万众瞩目的对象!
叶鸢看着小男孩,眉尾微不可察地挑了下。
如果以修真等级类比的话,S级的精神力应该差不多相当于是元婴期,最次应该也是个金丹后期。
眼前这个小男孩看上只有十一二岁,却能有这样的实力,足以见其天赋之强。
显然,刚筑基的叶鸢不是这个小男孩的对手。
在心里快速衡量了一下后,叶鸢面不改色的顶着小男孩施加的压力朝他走去。
她走到小男孩面前半米处停下,按照男孩刚才提出的需求露出一个来自大人的关心的微笑:“我是叶鸢,你哪里受伤了?给本尊……给姐姐看看。”
小男孩突然反手用冰凉的手指死死攥住叶鸢的手腕,黑黢黢的眼珠像两个窟窿,几乎和旁边的黑暗融为一体:“这儿。”
来这里之前谷教授把叶鸢送到了治疗舱里,她身上的伤几乎已经痊愈,只剩下手腕上之前藏芯片的位置还没愈合,男孩刚刚那一下恰好把手指抠进了她的伤口里。
叶鸢忽视手腕上的疼痛,比较淡定的用一另只手把小男孩红色的袖口挽了上去。
然后叶鸢瞳仁骤然缩紧。
在男孩手腕处,有一道正在蠕动的伤口。
伤口处外翻着红红白白的肉,第一眼看去像一条扭动着的红白花纹的肥虫,再看时,叶鸢觉得那伤口更像是张一张一合的嘴。
【不行我看不了了!那扭来扭去的东西让我立马想起了虫族!】
【这是什么东西啊?谁知道快来解释一下好吗?我怎么不记得当年有关于这个东西的报道呢?是我当时的注意力都关注那九个死去的天才去了所以忽视了这个吗?】
【奇怪,我也没有印象。】
大家还在回忆,而此刻叱塔高层内部已经起了轩然大波。
两年前柯迪被送到裂山精神病院时身上并没有这诡异的东西,而且裂山精神病院内的病人每个月都要接受一次精密检查,一旦出现异常,数据就会立刻上报。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蠕动的东西是最近这一个月内出现的?还是说这个怪东西一直都存在,只不过每次都完美的躲过了检查?
这事越想越让人后背发寒。
直播内,看着那恶心的伤口,叶鸢的表情依旧控制良好:“可不可以告诉姐姐,伤口是怎么弄的?”
小男孩的眼神突然变得警惕,他用逼问的眼神盯着叶鸢:“你为什么不问我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对我的伤口好奇?你也想要吗?”
叶鸢:“……”
从刚才开始,这个小男孩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问句,但对于叶鸢的问话,他却不回答,敢情发问权只在他一个人手里。
“伤口这东西姐姐不缺,你有没有点别的东西了?”叶鸢低下头微笑着问。
小男孩居然还真认真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他忽然不怀好意地看了叶鸢一眼,转身离开了。
等他再回来时,他不容拒绝的往叶鸢手里塞了一个正反两面都沾满奶油和果酱的小盘子,盘子中间是一块吃剩的小甜品,甜品上还有牙印。
“什么意思?”叶鸢瞟了眼甜品,在思考要不要等会儿转身就把这陌生人给的食物扔了。
“被外面的人扔到这儿就是送死,你应该想离开这里吧?”小男孩的脸上挂着不符合他年纪的阴沉笑意,里面带着恶作剧一样的兴奋,“三楼尽头的储物间有一个秘密通道,拿着这个你就能打开通道。”
说完,小男孩像是对叶鸢彻底失去了兴趣,垂着头一步一步慢慢消失在走廊尽头。
叱塔高层再次震惊了。
安全局局长黎思诺是个干练漂亮的中年女性,她一拍桌子,视线像刀子一样扫过圆桌边的人:“精神病院里居然有一条秘密通道?为什么没有报告上来?”
负责裂山精神病院的科长被黎思诺看出一身冷汗:“局长,他可能是在说谎话骗叶鸢,我手下的人牢牢盯着院里每一个角落,不可能平白多出一个通道而我们却没发现,而且现在院里的人一个都不少,如果真有这个通道的话,院里的那些病人不是早就跑出去了吗?”
这番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圆桌边的人有的微微点头,表示同意,这一定是柯迪那个小孩大放厥词,想要在警卫的眼皮底下造出一条通道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黎思诺则对这名科长的话不置可否,她神情没有丝毫松懈,仍旧皱着眉头盯着直播。
直播内,叶鸢的膝盖突然微微弯了一下,从刚才男孩让她离开开始,空气中的压迫感就在成倍数的增加。
叶鸢刚一抬脚踏上上楼的楼梯,那股压迫感便骤然减弱,于是在这种半强迫半自愿的情况下,叶鸢一步步来到了三楼。
此时,叶鸢已进入裂山精神病院30分钟。
入鼻是非常浓重的腥气。
在楼外的时候,叶鸢就闻到了这股味道,这是一种混杂着血腥味和海水潮湿味道的腥气,现在这样近距离闻着,更是让人反胃。
叶鸢朝三楼尽头的储物间走去。
越是靠近储物间,腥臭味就越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风声携带着雨水噼里啪啦砸在窗子上,把楼外的景色蜿蜒成崎岖诡异的形状。
明明是下午,外面却黑的像是晚上。
叶鸢闭目将神识探向杂物间内,不出意外的,她什么都没查探到。
手指轻轻搭在裹着粘液的门把手上,叶鸢皱眉把门打开一道小缝。
对于她的动作,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叶鸢继续把门拉大,就在她谨慎的地探出一半身子朝里面观望时,一条滑腻的鱼尾突然卷住她的身体强行把她拽了过去。
叶鸢快速环住双臂挡住盘子,把小甜品保护在胸前。
这时房间里的一颗珠子亮了起来,叶鸢趁机看清了此刻距离她的脸只有不到十厘米的另一张男性的脸。
这张脸很丑陋,额头和脸颊布满新旧伤疤,头发沾着血块和灰尘,已经看不出他原本的发色。
在男人腰间是一条刺穿了他身体的锁链。
叶鸢顺着锁链往下看向正卷着自己的鱼尾,恍然大悟。
这是一条人鱼。
一条被拔了所有鱼鳞的人鱼。
人鱼身下是大片大片的鲜血,有的鲜血已经凝固发黑,显然有些日子了,而有的鲜血还是新的。
一片片本该在他身上的鱼鳞就在这些血泊中,离开人鱼身体的鱼鳞失去光彩,变得灰扑扑的。
叶鸢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视线在人鱼尾巴上下扫过,不过并没有找到她想看到的东西。
叶鸢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这狠辣的作风让她想到了研究院里的那些人。
或许对外面那些人来说,这条人鱼和她一样都是异类,都活该被折磨。
看着杂物间这血腥的一幕,直播间的观众安静了许久,之后才有人不太确定的发出一条弹幕。
【难道他就是……那条美丽得惊世骇俗且极其擅长蛊惑人心的人鱼?】
【呃……近几百年来人鱼一直没有出现过,人们还以为人鱼灭绝了,只侥幸在五年前发现过那么一条雄性人鱼,所以……我们现在所看见的这条应该可能也许大概就是那条唯一的人鱼了吧?】
【怎么说呢,这长相……确实挺惊世骇俗的,是吧?】
到了人鱼这里,每一条弹幕都充满了极大的不自信。
“这又是怎么回事?!”叱塔高层中,有着SS级精神力的安全局局长黎思诺毫不留情的放出极具威慑的精神力压迫,圆桌边的每一个人都涨紫着脸强顶着这可怕的力量,有些精神力低的已经捂着头晕了过去。
“你不是说有严格监视院内的每一个人吗?这就是你监视的结果?连人鱼变成了这幅鬼样子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把这条强大的人鱼害成了这样?!”黎思诺厉声斥问道。
“黎局长!这真的不能怪我!你也知道这条人鱼能力特殊,那些监视设备都被他干扰损坏,所以我们只能通过芯片监视他的体征,这就导致我们能获得的信息非常有限。”
有限到只能知道人鱼是生是死,还在不在精神病院内。
黎思诺局长冷冷骂道:“废物!”
“ε*¥&?∞…ぃ?τ…∮”直播内,人鱼突然开口说了一串叽里咕噜的话。
弹幕上的人都麻了,人鱼几百年没出现过了,根本没人懂这条人鱼在说什么。
部分专家懂,但专家懂的只是部分。
人鱼说二十个字,专家也就能懂五个。
此刻,黎思诺一脸黑气地看着旁边那几个皱着眉头讨论的语言专家,恨不得骂上一句蠢货。
然后,她就听见直播里叶鸢神情古怪地看着人鱼问:“为什么说我胆大侮辱你?”
这话一出,人鱼愣了一下。
黎思诺愣了一下。
正在观看直播的所有人也愣了一下。
他们脸上不约而同出现一丝迷惑的神情。
【是我耳朵瞎了吗?叶鸢能听懂鱼话?】
【我不信,她一定是欺负我听不懂,所以在胡乱对话!】
【什么鬼啊?我竟然觉得那条鱼和我一样懵。】
有幸,叶鸢成为老祖第一百年的时候曾兴致大开去冥海游览了一圈,在那里她救了一条银发蓝尾的雄性人鱼,那条人鱼容色绝艳,高冷非凡,却很黏人。
人鱼伤好后说什么都不肯离开她,就要和她一起回到门派生活。后来叶鸢才知道这条叫百遂善的粘人鱼竟然是人鱼王,真正的水中贵族。
在那几百年的相处中,叶鸢已经熟练掌握了和人鱼对话的基本技能,人鱼教她鱼话,她教人鱼人话,好不快活。
现在回想起来,叶鸢仍觉得那是一段充满学习氛围的场景,其乐融融。
“你是他们派来的?还是他们派来的?”就在这时,人鱼看见叶鸢双臂环着的东西,他满是伤疤的面容突然变得狰狞,他骤然缩紧鱼尾,把叶鸢勒得喉咙血气上涌。
与此同时,比刚刚小男孩带来的压迫感还要强大几倍的无形力量猛的朝叶鸢压了下来。
叶鸢立刻调动灵力去反击,却如同以卵击石,根本抵抗不了承载着人鱼勃然大怒的精神力威压。
鱼尾用力一甩,叶鸢被砸到了屋顶,然后重重地掉在人鱼之前流出的血泊中。
叶鸢手中的盘子也在此刻掉落,甜品落地的一瞬间,人鱼突然暴躁地翻腾起来,冒着被锁链撕破身体的痛苦也要挣扎着扑过去。
耳畔是盘子落地的沉重声音,叶鸢擦血的动作一滞,她慢慢抬头看向本应该碎裂的盘子。
只见小盘子一角上的奶油掉落,露出“盘子”本来流光溢彩的样子。
找到了。
叶鸢眸光一亮,她刚看见这条人鱼的时候就发现对人鱼来说至关重要的逆鳞不见了,原来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