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函星带着一行人来到城防在城中设的小型演武场。这里平日里是给城防和衙役做基础训练用的，眼下没人，倒是可以给他们用作投掷试验。
李复找来一个稍小些的耳罐，装上半罐水。因为他力气不大，所以起个演示作用就行了。然后他封住罐口，再把一截六尺来长的麻绳两头分别拴在罐口的两侧耳眼里。待准备就绪，他将麻绳从中间拧起还顺势掂了下耳罐的重量……
“你……要这么甩？”白无虞朝他抡了下小臂。
“不是，你们且看着吧，都站远些，我怕打着你们……喏，得这样甩……”说罢，李复便以自己的右腿为支点，整个人在原地转起圈来，耳罐由绳索带着也随之高速旋转。
若是放在现世，估计已经有人知道李复在干嘛了，可不就是在投掷链球嘛。虽不是什么日常的运动，但好歹也是被纳入了国际赛事的田径项目，但凡关注体育的人都知道。
其实李复从前也没玩儿过这种项目，故而也不知道转多少圈最好。他估摸着手上力道差不多了，就撒手一放，一时间，不仅耳罐被甩飞了出去，连他整个人都差点扑腾到地上啃泥。
赫连翀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揽回怀里，才避免了李复将自己摔扁的惨况。
众人目光循着飞远的耳罐而去，直到耳罐“啪嗒”在地上砸出一片水渍，白无虞才掠起轻功过去查看。
嚯！就李复这小身板儿居然都能扔出去三四十步远来，即便这水罐儿比油罐儿要轻，但也足以说明这个甩法或是真的可行了。
李复朝众人使一个“看我没说错吧”的表情，他这具身体的运动神经也就那样，换个力量比他梗大的，下盘更稳的，肯定能扔出更理想的距离。
他这一番操作引得段函星几人啧啧称奇，孟勇更是自告奋勇要试上一把。
他学李复那般三两下套好耳罐，后又经旋转飞甩而出，只是角度没找好，一下就砸到了地上，飞溅的瓷片吓得众人纷纷慌忙躲闪。
“孟统领，这个东西出手的时候最好是朝上四十……呃，不是，大概这个角度……”李复伸手朝斜上方比了一下，“这样甩应该能飞得更远……呵呵呵……”
其实链球的具体原理吧，李复顶多也就能说出个离心力，其他的他也不太能说得清楚。但好歹他还有点儿抛物线和物理知识打底，反正就距离而言，这么扔是肯定会比单抡手臂来得省力也能扔更远的。
白日里被赫连翀他们召集起来扔油罐的几人也各自上手试了试，虽还有些掌握不好角度和力道，但确实更容易出成绩。其中一个估计在这方面有点儿天赋，当即就抛出去近百步的距离，连他自个儿都懵了。
孟勇直接冲上去对着几人一通夸赞，直言无论他们谁要是真能用油罐击中投石机，他就向朝廷上表，记他们首功。于是那几人练得更卖力了，虽然这种方法准头不那么容易控制，但投石机体积也不小，届时只要能保证助燃物淋上去即可，砸到哪里其实无所谓。
众人欢呼雀跃，只等来日能给叛军一记迎头重击。赫连翀也不由松一口气，他冲李复笑笑，李复当即就回给他一个更大的笑颜，看得他整个人都疏朗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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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叛军果然卷土重来，而且气势更盛，投石机也从原先的两架变成了四架。孟勇看得牙痒，让人赶忙去准备油罐送上敌楼，昨晚他们练了一宿，今日势必要给敌方好看！
他们眼睁睁等着对方将投石机组装完成，因为只有这样，烧起来之后才更不易移走。
“准备！放！”随着孟勇一声令下，七八个火油罐子拖着“尾巴”就飞甩而出，敌军众人还没摸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便有两个在他们跟前地上砸开了花。
“遭了！是火油！”可惜为时已晚，有两个扔得比较准的，已经砸在了一架投石机之上，罐子应声而裂，渗出的火油顺着长杆一路流到脚柱。
赫连翀瞅准时机，火箭飞射而出，他的准头极佳，火焰刚沾上油渍就迅速地蔓延开来。
“烧……烧起来了！快灭火！”工兵们尚且还没整明白对方是如何将油罐扔这么远的，就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势给吓懵了。
“不要停！继续扔！”孟勇鼓舞众人迎头痛击，昨天他们是怎么被那投石机折腾得手忙脚乱，那今天就势必要让对方也尝尝其中的滋味。
因为叛军手边没水，就算想去瑤河边上取都没有盛具，于是只得用装器械的麻袋抖落抖落凑合着灭火，奈何有火油助燃，根本无济于事。
甚至于这边刚拍熄了一会儿，就又是一罐子火油兜头泼下，连投石机附近的地面和周围的敌兵也未能幸免，凡是被火油沾上的，再被赫连翀来上一箭，就立时又燃烧起来。
被烧到自己身上的敌兵要么抱头鼠窜，要么满地打滚，将原本就惊惶的工兵队伍冲散得更是七零八落……
“退！快退！”眼看投石机接二连三地被烈火引燃，沈霈赶紧下令让人拖着这庞然大物后退。投石机烧着归烧着，但要彻底烧成残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没了后续的助燃，兴许还能抢救一下。
毕竟这种大型器械都是有数的，想要再造就得花费更多时间。
“给我射那个城上扔火油的！”沈霈令人反击，可赫连翀他们早就料到他这一手了，众人扔完就跑，然后再换个地方接着扔，主打的就是让敌军摸不着头脑。
而且从城上往下射箭不费吹灰之力，可箭矢要想射上来，还得射得准，就十分困难了。
这场仗没用半个时辰，四架投石机就已有两架被烧成了木头架子，还有一架拽索被焚毁殆尽无力再战，仅剩的一架虽还勉强能用，但因为撤出去太远，所以抛起的石块顶多也就只能打到城墙之上。孔州城池多年间几经加固，可不是凭几块石头就能敲垮的……
沈霈心知大势已去，本还想着今天或许能将东面拿下，谁知竟出师不利。没了投石机辅助，单靠人力作战显然是赢不了了。
于是他当机立断，直接鸣金收兵，搞得城墙上的守军们皆是一愣……咋的呀？这才刚开始打，连个热身都算不上，敌兵竟然就撤了？
有个胆子大的小兵朝城下吐了口唾沫，大吼道：“滚吧！怂包！明日请早，老子不怕你们！”
这一声骂瞬时激起众人这几日憋闷的情绪，便也有样学样，一个二个都朝褪去的大军喷起了口水。
“痛快！哈哈哈哈哈……”孟勇也似终于扬眉吐气了般大笑开怀，众人劫后余生笑闹成一团，享受着这战后片刻的欢愉。
喜悦过后，赫连翀和孟勇重新调整了城上的部署，敌军虽然退走，但他们亦不可掉以轻心，轮值的兵将个个精神抖擞，打了胜仗，连势气都不一样了。
之后，赫连翀他们依旧回府衙和段函星碰头，现如今，府衙俨然成了他们的中军指挥部。
听说人回来，李复裹着条围裙从里间奔出来，如今人手不足，李复便时常动手处理些他力所能及的事情，他这人也不挑活儿，登记造册，游说安抚，熬药包扎，下厨炒菜……反正哪样缺人他都能补上，主打人设就是“我乃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知道他们获胜，李复当然也很高兴，他冲赫连翀挥挥大勺：“你们稍等一下，马上就开饭，我再去炒个鸡蛋……”
众人简单用过一餐便说起这几日战况。
“咱们这是守了几天了？累得老子腰都快断了……嘶……”说话间，孟勇扯到一下胳膊上的伤口立马倒吸一口凉气，这伤是今天新添的，不怎么深，早不留血了。方才光顾着干饭，都把要包扎的事情给忘记了。
“五天了……”白无虞皱起鼻子叹口气，对自己那叫一个嫌弃。
他们这一伙人经过几日鏖战，愈发不修边幅，衣裳也是两三天没换了，眼下天气正热，汗水和血水的腥臭味一阵一阵从身上袭来，便是苍蝇来了，估计都得扭头就跑。他白小爷从前就没这么邋遢过！
“才五天……朝廷的军队到底啥时候才来啊……他们是来打仗呐，还是来给咱们上坟呐……”孟勇这虽然是句玩笑话，可在场却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
“对了，将将我让人给大家烧了些热水，你们先凑活洗洗吧，待会儿再找人给你们瞧下伤……还有，把脏衣裳都换下来，我统一拿出去烧掉……”今天难得有个空闲，整理整理这些庶务倒也要紧。
一听能洗澡，白无虞整个人都立马精神了。
“嘿嘿……要不说还是你们这些少爷公子讲究呢……”孟勇打趣一句。
李复甩他一记白眼，多日相处下来，几人早有了些同袍情谊。
“非是我们要如此讲究，实乃是这么热的天气，城外又……若不处理好的话，是很容易引起疫病的……谨慎一点总没错！”段函星解释道。
“嗯，还是段公子想得周到。”孟勇点头。
“慎之还特意让城中的大夫开了两剂方子，一剂是帮助大家消暑解热的，厨房已经在煮了，待会儿就可以给守城的诸位送过去；还有一剂是碾碎的药粉，之后会分发给城里各处都撒上一些，可以除虫驱鼠。若非慎之提醒，我差点就将此事给忙忘了。”
“嘿嘿嘿……辰飞兄客气……”李复无意居功，对几人道：“你们还是赶紧去洗洗吧……要是……啊呸呸呸……洗好之后抓紧时间还能多休息下……”
“走走走……”白无虞拉起赫连翀直奔后院……
待到几人神清气爽地坐回堂中，忽就见白无虞甩着一头湿发，敞着外裳的衣襟就奔了出来，手里还抓着一只“咕咕”直哼的鸽子……
他这一副兴奋的表情立时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怎么？是朝廷的援军到了吗？”段函星惊到。
赫连翀冲上去拿过白无虞手上的小笺：“不是，是长逸他们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投石机大致参考《武经总要》双稍炮，但是由于放置距离是以“步”为单位，所以实际长度就比较模糊了（捂脸），关于这个换算比例书上和网上大家众说纷纭，我也就只能折中参考。牛顿的棺材板我已经尽量在压了（捂脸），实在压不住的话……见谅哈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