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阿鹤哪儿去了?”先头他们稍不留神人就不见了,李复很是纳闷,心想怕不是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变故吧?
直到他和白无虞转过府衙门口的长街街角,才见赫连翀已然在此等候。
“阿鹤你没事吧?”
“我没事……刚刚有劳慎之周旋。只我看见认识之人,未免身份暴露,才躲了起来。”
“认识之人?”李复眨眨眼。
“就是太守身边那个将军……那人名叫谭崇兴,是紫梁都谭家家主次子。谭家与赫连家有故,我虽与那谭崇兴此前素无往来,但他若是曾在紫梁都见过我也未可知……”
赫连翀虽是几年也难得回一趟紫梁都,但终归是回去过的。几大世家的宴饮他也曾露过几面,就怕谭崇兴什么时候见过自己,被他认出自己隐在东境可就有些解释不清了。
“哦哦。”李复了然。赫连翀此时明面还是李复的侍卫身份,被人瞧见,确实说不明白。
“可这谭崇兴到良州作甚,还到府衙拜会……”白无虞眼珠一转:“莫非……虎鲨军?”
赫连翀不置可否。
谭家多掌兵,无论是军府还是边军都可见谭家人身影。要说当朝皇帝曹守信有多信任谭家倒也未必,但谭家军功赫赫又相对中立,皇帝没抓到什么把柄,就是想动也找不到下手的契机。而且近十多年经营下来,皇帝与谭家各取所需,相安无事,慢慢也就形成了这种看起来既是相倚又相互制衡的局面。
此次刘光勋战死,皇帝没有指派心腹,而是派了谭家人来,估计也是存了要整顿东境的心思的。就不知,凭谭崇兴的能力,究竟可以做到哪一步了。
自迦林战后,虎鲨军群将无首,如今是个什么模样,赫连翀大致也能猜到两分。谭崇兴此时奉皇命前来,要想顺利接掌虎鲨军恐怕还得颇费一番周折。
只是今日一见,这谭崇兴虽是光明正大而来,却也并未大张旗鼓,可见其为人甚是低调,亦或是已经察觉到了虎鲨军中暗潮汹涌打算收敛行事。无论哪一种,都足以说明谭崇兴还是自有警觉的。
“呵,皇帝派了谭家的人过来执掌虎鲨军,对咱们倒是有利。”白无虞没头没尾说这一句,李复听得云里雾里。
“行了,走吧。后日咱们先回孔州,至于其他,等有了确切消息再说。” 赫连翀不欲多谈,止住话头。三人便一起回了客栈。
其实,今天他们在白无虞的暗哨处听取了些良州这边的最新消息,当然也问了下乌船寨的情况。
因为乌船寨位于海上,暗哨们自也无法靠得太近,只敢伪装成过路行船或渔船隔海探查。眼下乌船寨四周确实被严密地看管了起来,却并无遭到多余刁难,甚至乌船寨偶尔上岸筹买物资也无人阻拦。所以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准对方究竟意欲何为。
至于黑蛟帮那边情况也大抵如此,反正他们攻打迦林海盗后得了不少银钱,吃穿不愁,又受乌船寨“约束”,故而也就没再祸祸周边。
眼下那片海域风平浪静,除了联络不够通达,倒也没什么要紧。
赫连翀猜测对方或许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尤其在得知莫辞用此事试探李复之后。莫辞和迦林王的密信此时还捏在他手中,只要莫辞一日不知其背后关窍,未免线索断绝,他应该就不会轻举妄动。
而此时的虎鲨军中,窦武钊正在听近卫汇报关于谭崇兴的事宜。
“今日谭统帅去良州拜会吴太守了。”
窦武钊眼皮都没抬一下:“去便去吧,新官上任,拜会各方‘地头蛇’再正常不过。”
那日谭崇兴带了皇帝圣旨和三千兵士突临虎鲨军接掌统帅之职的时候可把窦武钊给吓了一跳。临王寿宴刚过,虎鲨军新统帅随即到任,这难免不会让窦武钊多想几分。可两日过去,也未见得对方有什么动作,反正都是例行公事的交接罢了,窦武钊自是照章办事。
至于之后……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无论人,粮,还是钱……现已统统把在窦武钊自己手里。他自认有临王作保,当是高枕无忧,而且谭崇兴究竟有几分本事……呵呵,毕竟眼下虎鲨军的局面,已然不是刘光勋那会儿的情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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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复和赫连翀他们顺利回到孔州之后,李复便又投身到乌珍奇园忙碌的管理工作中去了。
他们离开几日,虽没生出乱子,但账簿和拜帖堆了老高,李复除却一边感慨自己打工人的辛酸,一边加紧处理以外,好像也别无他法。
这日李平初过来找李复。前些日子,李复让白无虞派人四处散布了下他有意收购“龙晶”的消息,而之后所有信息就都汇总到了李平初那里。李平初挑挑拣拣,整理了些有参考价值的,趁着李复今日空档,便特意来找他商量此事。
“李叔先坐,我把这页算完就来。”李复头也没抬,只加快了手上算账的速度。
李平初不以为意,他和李复搭档生意许久,二人关系愈发默契,也就不拘着那些虚礼了。
“慎之越来越有姜先生风范了。”李平初感慨。
想当年,李平初在百窟崖初见李复时,李复还是姜怀恩身边一个誊抄账册的伙计,转眼间,这乌珍奇园生意已是风生水起。李平初也不由要叹一句,真是后生可畏呐。
“说起这个,我也有一年多没见过师父了,也不晓得他老人家过得好不好,倒还真有些想念。”李复收好账册,笑盈盈地移步过来为二人煮上茶水。
“先生好着呢,慎之不用挂心。”李平初随时都在东境叙州两头跑,姜怀恩他自是有机会能见到。
“那就好。”李复转转僵硬的脖子。午饭后他就坐那儿一动未动,现在酸得厉害,整个人都要散架了似的。
“这个给你……”李平初将整理好的册子递给李复:“这上面是各方给我们提的报价,我选了几家看起来还算靠谱的去看了看原石……不过你也知道,我对玉石素无研究,也就只能看个热闹,至于买不买,还得你自己拿主意。”
李复一边翻着册子一边开口询问:“那咱们库房中的几十筐石头李叔可去看过,比之成色大小如何?”
“我悄悄去看了,堆得跟座小山似的,也不知你当时怎么想的……”语气虽是不解的语气,但话锋一转,李平初又道:“也不晓得你买成什么价钱,这东西可不便宜,咱已经有那许多了,你当真还要继续收购?”
“嘿嘿嘿嘿……”李复可没跟李平初说当初那些黑曜石他拢共才花了二百两白银。方才他已粗略看过了几家原石报价,好家伙,说是一颗西瓜大小的就要卖他三十两……
眼下李复心底已经乐开了花,若他能在此事上好生经营一番,那些他原本以为的破石头,说不得还真能帮他赚上十倍百倍?
“李叔你且等我一下……”李复有了主意当下就拿出纸笔写写画画。
李平初兀自喝茶等他。大约也就过了两刻钟的样子,李复拿着简单罗列好的“一二三四”来同李平初商量……
俩人关在房中谈了许久,直到傍晚时分白无虞来叫开饭了才出来。
桌上,白无虞还多嘴问了句两人在捣鼓什么,却只得李复故作神秘地回了一句“等以后你们就知道了,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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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李复回到孔州以后,除了忙乌珍奇园的事以外,还在琢磨另一件事。他好像真的对赫连翀起了别样的心思。
尤其是在经历过王墓里俩人的生死瞬间之后,他突然就意识到,人世无常,说不得哪日就真的出了意外,一切化为梦幻泡影,届时他再向天喊冤,又有什么意义呢?
是,他是一直把赫连翀当兄弟,当知己,但他也明显能觉察出自己待赫连翀和白无虞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他一个活了两辈子的成年人,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感受自是一清二楚。
喜欢这种事又哪需要外人点拨,自然而然慢慢地也就琢磨明白了。
当然,就眼下的状态他也非是期盼一来就能和人白头偕老,而且他与赫连翀之间横亘的阻碍也不是一星半点,但若连第一步都不试着迈出去的话,那后头也肯定没戏!
李复考虑得很直白,他这人平时虽也怂得很,但到底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而且就从赫连翀日常对他的态度来看,也不像不待见他的样子。
只是他还不太确定赫连翀对他是个什么想法。若只当他是兄弟知己,那他李复从此回到原位,与赫连翀做上一辈子的朋友也无所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他倒也想得过。
可要是万一呢?
万一赫连翀当真应了,这事儿岂不就成了?
痴妄一朝得以实现,还有什么是比这还令人向往的么?
李复心底就跟有一道若有似无的声音在蛊惑他似的,催促他,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当然,李复也并非是要蛮干一通,这事儿终归还是得讲究几分策略,不然大家关系因此闹不自在,导致分崩离析可就得不偿失了。
何况他尚且还有些自知之明。就他那点儿追求表白的手段也就是纸上谈兵罢了,实操经验匮乏得可以,是不可能做到勾一勾手指,心悦之人就会上赶着而来的境界……
而且,你对着赫连翀勾手指试试?他说不定还会以为你在找他约架……
李复头疼……就他这体格,还约架……呃……好像就某种程度而言,他还真是想和赫连翀约架……
李复疯狂甩头企图清空那些纷乱的思绪。这要是现世就好了,他还能悄摸地上网去问问,说不定还真有网友能给他支支招。
嗯……李复琢磨了半天,决定要想做好策略,还是得要先摸清“敌情”才行。
这一点自是可以从赫连翀的“好闺蜜”,不是,“好兄弟”,白无虞入手……据说白无虞和他从小一起长大,那赫连翀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白无虞都应该知晓得一清二楚才对。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就不知白小爷在这个事情上靠不靠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