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李复回到百鸣山庄便和赫连翀和白无虞说起了下午被莫辞召去盘问一事。
“你们是不知道,世子说起乌船寨的时候吓得我魂儿都飞了,好在我反应快,给绕过去了。只是他究竟信了多少就不得而知了……”李复苦着张脸絮叨。
“回来的时候,辰飞兄还问起这茬,我没敢说,只随意敷衍了两句。”
“就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周兄和庄兄他们,阿鹤,咱们要不要赶紧和岛上通风报信让他们马上撤离啊?”毕竟先前莫辞说了要派兵攻打,是真是假李复多少都有些担心。
“不必。临王若想剿灭便不会留到此时了,良州并无风声过来便是一切安好。恐长逸他们是发现了什么才会切断联系。此时若咱们贸然传信被逮住的话,说不定反而坐实了我们同他们的关系。”
“嗯……确实是这样的道理……”李复点点脑袋,他一个外行人关心则乱,不如赫连翀他们设想周全,他便也不过多置喙了。
“看来临王那边是真的对乌船寨有所怀疑了。”白无虞小声嘀咕。他良州那边的暗哨还没回话,算算日子,等他们回孔州应该就能有确切的消息过来。
“你们是不是早就有所察觉临王府抓到咱们什么把柄了啊?”李复看这俩人对这些事应对如常的模样就知道唯有自己被蒙在鼓里。要是他们能早点和他说一声,今日他应对起来也不会如此被动。
“这……”眼见李复有生气的趋势,白无虞可不敢接招,忙朝赫连翀使了个眼色,你上。
“我们其实并非有意隐瞒,只是乌船寨突然断了联系,我们还尚未查明原由,并不肯定是因临王之故。如今看来,倒是确认无疑了。慎之见谅。”说罢,赫连翀还冲李复拱了拱手。
“……”李复气不打一处来,他本就觉得这俩人有事尽瞒着自己,不拿他当自己人。现在可倒好,抱拳行礼都整出来了,真是愈发见外!
赫连翀这人平时脑袋灵光,心机深沉,怎么在这些事情上就一窍不通呐,也是神奇得很。
白无虞看一眼李复阴沉的脸,又忙同赫连翀挑了下眉,要不干脆把他们今天摸进王府的事也坦白了吧,一个不好感觉这事儿也得漏!
赫连翀只作不见。白无虞暗骂一句“不见棺材不掉泪”,李复这人看似脾气不错,可实际在某些事情上又轴得很,真把人给惹毛了,虽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但他气到自己也不好呐。
“对了,还有一事……”李复忽然想起他在去见莫辞途中遇到的那两人。
李复看向白无虞:“阿鱼还记得早前有个自称赵先生的人来我园中定制过一口棺材吗?”
白无虞眨眨眼又点点头,这事属实有些离奇,所以他想不记得都难。
“我今天在王府见到他了。”李复言简意赅。他直接略过昨晚听人墙角的事情,只谈今日见闻。
白无虞有些愕然:“他怎么会在王府?你确认你没有眼花看错?”
“当然没有,我没看清楚怎敢乱说。”
赫连翀不知道乌珍奇园还有定制棺材这茬,于是静待两人同他说明。李复便将那日这个“赵先生”来找他定制乌木棺材的事情说了,连带还有那一千金的天价,以及要求保密的事情。
赫连翀闻言微蹙起眉头:“你们当时就没查过这人底细?”
呃……还真没查过……李复有些心虚。
当日他见对方出手阔绰,而且也没什么其他幺蛾子就爽快地接了。虽然事后白无虞也派人去跟了一段,但那人当下就出了城去,不好再跟,所以也就就此作罢了。何况,棺材做好送来之后,对方支付尾款也很及时,尽管神神秘秘,但李复也不是那硬要窥探客人隐私之人,这笔生意也就算圆满完成了。
谁曾想会在王府中遇到此人呐……今日临王寿宴各家均不准带随侍入内,因此这是不是可以说明,这位“赵先生”原就是临王府中下人,才可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那里?
“怎么说?一口棺材罢了,还能有什么牵扯不成?”白无虞给几人添上茶水,刚刚他们尽顾着说话了,一口水没喝,眼下口干舌燥,喝上一杯正好。
“一副价值千金的棺材可不是什么人都用得起的……”李复也正是觉得此处蹊跷才特意拿出来给二人说明。
“慎之你今日可见到了临王?”
啊?李复心头一颤,赫连翀这话的意思是……那棺材是给临王准备的?
李复微微颔首:“见是见到了,可距离甚远。看起来五十多岁的模样,病容未消,也没和什么人叙话,只稍坐了片刻,接到圣旨后,便被世子送回内院休息了。”
赫连翀颔首,不由有些后悔,早知还有这一茬,他们当时就该去前院看上两眼了,也好自行判断。
“照慎之你这么说临王乃是病恹恹的模样的话,那既然棺材都已备好,估计这临王必是命不久矣了。”白无虞道。
“其实仅凭这些零碎信息就推测棺材是给临王准备的会不会过于武断呐?临王府中贵人不少,万一……”
“今日路过内院时我看了,几位王妃夫人可是精神得很,一点不像行将就木的样子……”白无虞话刚出口,立时便知这下要完。
果然,李复思维敏捷,当即抓到错处:“好啊,你们今天都探到王府内院里面去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嘿嘿嘿……慎之莫恼,九霄不让我说,我也没有办法。”白无虞“无辜”傻笑,可谓“拌嘴我不行,甩锅第一名”。
李复撇了下嘴,他对赫连翀可是半点脾气也没有了。
“其实……我怀疑,临王已经死了……”赫连翀语不惊人死不休,李复和白无虞瞬时愣怔当场。这临王要是死了,那他们今日寿宴上见到的是鬼不成?
“你是说那位世子为求夺权已然弑父了?”
“倒也未必。但这东境近年发生的种种,与传闻中临王庸懦无能的行事风格不符,所以我才有此猜测。何况,倘若临王还在,莫辞势必不敢如此肆无忌惮。”
“可莫辞何故要隐瞒临王死讯?临王不在了,他乃世子,可不就是下一任临王?”
“东境纷乱又与朝廷不和,你以为皇帝会让莫辞子承父业,轻松登上临王之位?”话已出口,赫连翀才发现他好像说得太多,于是端杯饮茶,不再多言。
今晚谈话信息量太大,李复一时搞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随口问了一句:“之后我们该当如何?这临王还在不在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说到底,此事确实和李复没什么关系,但对赫连翀他们而言……
“今晚我再去一次王府,势必要把这件事情打探清楚。”赫连翀道。
“哎?你不是说王府有高手,咱们不该轻举妄动打草惊蛇嘛?”白无虞出言阻拦。
李复虽不懂赫连翀为何如此执着,但帮忙动动脑筋他还是可以的。
“我也觉得去探王府不妥。虽然我不知道今天王府中所见之人到底是不是临王本人,但在场诸位无一人怀疑临王真假,可见那人和过去众人眼中的临王并无不同。这种情况下,除非你们直接上手去扒拉人家的脸皮来验证是否作伪,不然光靠瞧估计也瞧不出什么。”
李复这话倒是不假,可恰恰他们的行动万不能被对方察觉,所以扒脸皮什么的,是肯定行不通的。
赫连翀沉吟片刻:“既然验证活人不得,那咱们就去找找临王的尸身吧。倘若临王当真身故,为防万一,莫辞肯定会找个地方妥善保存,而不是随意就草草埋了。”
“可是……这边地界这么大,我们该上哪儿去找呐,简直和大海捞针无异。呃……尸身会不会就在王府某处……可那也不好找啊……”说来说去,此事又给绕了回来,李复顿觉头痛。
“哎,我倒有个想法……”白无虞适时插上一嘴:“要我说,这死人就该在死人待着的地方。而且那地方平日指定不会有人去看,所谓灯下黑便是如此。”
“你是说……临王墓?”赫连翀瞬时明了,倒还真有几分道理。
将临王停灵到地宫去本就应该,即便被人发现了也可说是临王骤然离世,还未来得及发丧罢了。现在想来,从去年孔州海盗祸乱之后,便有传言临王深居简出,实则几乎无人见过本尊。若非此次寿宴须得临王出面,不然……
看来一切早有铺垫,甚至白日里临王身怀有恙,半虚半掩的状态也是……
不过是某些人为了某些事,还不敢让临王真“死”了罢……
“咱们今晚暂且养精蓄锐,明日动身。这两天临王府还有宴席,想来无暇他顾,咱们去临王墓探上一遭倒也未尝不可。”赫连翀对白无虞道。
“慎之便同段公子先回孔州,我与无虞去去就回。”继而他又转向李复。
“我不!”这次李复说什么也不干了,这两人遇事全都藏着掖着,尽拿他当外人打发。以前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因为危险,他不想给他们添麻烦也就罢了,可去墓地遛弯儿这种事危险系数应该不高,他一个无神论者,这点儿胆量还是有的。
“我们三个里面只有我见过临王。无论真假吧,但好歹我能认出那张脸来。我和你们同去,帮你们认认人也好呐……不然你们即便找到了临王的尸身却不认识,该当如何是好……”
“……”李复这话,他们竟然无力反驳……
李复扳回一城,暗自得意。
既已商定,三人便也不再犹疑。各自回房中收拾好东西,只待第二日和段函星他们辞别以后去临王墓一探究竟。
翌日一大早,李复就找到段函星。他借口早已想好,只说朱家那边告知他之前订的漕船已经造好,反正出都出来了,他们三个便索性绕道过去看看。
段函星虽是狐疑,但又无置喙的余地。只又瞪了赫连翀一眼,才和段太守以及黄衍一同乘车离去。
“我怎么觉得辰飞兄近来老是在瞧阿鹤……”李复纳闷,却也没悟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只得作罢。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之前挖的坑我真的有在好好填哦(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