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呼吸也好,发丝之间的摩擦也好,发出了相当令人难以忍受的噪音啊。”善逸双目紧闭,眉头微皱,露出嫌恶的神态。
本来就拥有出众听力的他,透过表象,甚至能够听见心音,而在鬼化后,这种临界值就让任何噪音都变得恶心起来。
温柔的,美丽的声音会加倍的产生好感,但是像低等鬼物这样毫无理性、充斥血腥杀戮的呼吸,真是令人厌烦。
某种程度上,他会想要插手,也实在是身后小孩的声音是柔软到比最上乘的布料都顺滑的美丽音调吧。
得到上弦给予的过量鬼血的善逸即使才刚刚转化,力量也要胜过恶鬼很多,很快就将恶鬼钉在一棵树上,静待日出。
这只恶鬼全程只有无能狂怒的嘶吼,像是疯狂的野兽,连基本的交谈都做不到,显然是饥饿到临界值了。
这让善逸在厌恶之余还多了一分不知所措的茫然。
正如他之前所说,想活下去,但他也不想变成毫无理智的非人类。
而看着那只挣扎的“同类”,善逸不由得想,自己未来也会因为抵触食人而变成那种德性吗?
打断少年难得的哲学思考的,是“战利品”的出声。
“咳咳……用……这个吧。”男孩强撑起身子,从怀里取出一截显而易见被爱护着的断刃。
善逸并不多问,干脆利落的用断刃砍下了恶鬼的脖颈。那手法野蛮生疏,显然没接触过刀具,不过现在也不是讲究这个的时候。
男孩似乎笑了一下,如释重负的又倒了下去。
“不……吃了我吗?”他声音有些颤抖的说。
善逸能够听出这稚嫩声音背后隐藏的一丝对死亡的恐惧。这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人不怕死,包括善逸自己。
“你快死了。”善逸答非所问。但男孩模糊的视线里还是映出那张带着些犹豫挣扎的清秀脸庞。
“呵……哈,原来是这样,真是有原则呢……你的名字是什么呢?”
男孩半阖双目,语调轻松惬意,好像他不是什么将死之人,善逸也并不是要吃了他的恶鬼。
是发自内心的,善逸的听觉如此判断。这让经历很浅薄的年轻鬼类有些惊奇。
他从模糊的软弱记忆中扒拉半天,好久才回答:“善逸,我的名字是善逸。”
“善逸君,能再拜托你一次吗?”男孩慢吞吞的脱下了身上饰着三角花纹的羽织,想要郑重仔细的叠好,不过颤抖的视角不足以支持这一动作。
善逸一言不发的上前,三下五除二将歪歪扭扭的衣服叠整齐,中途尖锐的指甲也小心翼翼的不划到羽织。
男孩默默的看着这一幕,一言不发,不过善逸感觉听到的那段心音变得有些放松。
“不介意的话,请将我的衣物送回给桑岛爷爷吧。请告诉他,没有办法继承雷之呼吸,真是抱歉,不过请他看在我拼命努力过的份上原谅我吧。”
边说着,男孩的声音变得柔和到让人不知不觉想要和他内心的悲伤一起哭泣。
“善逸君是个好鬼呢,我知道我是稀血,很适合鬼填饱肚子,别在意,我死后请努力多吃些。然后……别去伤害其他人,好吗?”
已经……不想看到那样的悲剧发生了。
“抱……抱歉,说了不讲理的话。”
男孩哽咽着捂住嘴,那对应该亮晶晶的眼睛此时已经涣散到无法视物。
“好……我会做到的。”善逸认真的回应着那份对他的期待。
像他这样的废物,什么也做不好,但是如果是对他的期许的话,即使赌上一切,也会尽力去做到。
“答应了……真的……答应了?”男孩不敢置信的喃喃。其实他也感觉自己那一连串的要求像是个疯子,鬼杀队长达千年的斗争里,哪里又有和鬼和谈这一项的。
人鬼本来就是对立的,这本来就是双方的公理。
但此刻,就是有这么一个年少不知事的人类小孩和初来乍到的新生鬼物正在试探着信任彼此。
“因为我很弱啊……我知道被伤害的感觉……不能让自己也变成那种样子。”金发的少年双目紧闭,面容沉静,但说的话却透着一派孩子气。
我妻善逸的思路是简单的儿童视角,黑白分明,你来我往,公平公正。
他身上沾染的鬼气甚至不如战斗在杀鬼一线的鬼杀队员。
到现在为止,对于善逸来讲,只是发生了一个还醒不过来的噩梦。
他打从心底不承认鬼的身份,还有自己拥有的力量。
“呜呜呜……呜呜呜呜哇。”男孩再忍不住,扑在善逸怀中痛哭起来,伴着越发微弱的呼吸。
善逸不太熟练的一下又一下轻拍少年的背,像是熟识已久的友人。他在安静的等待一条生命的消逝。
这是这个新生恶鬼生命中第一次靠近死亡,但这段死亡中没有仇怨,而是干干净净的,像是好朋友一样的嘱托。这对我妻善逸来说有些新奇。
“我的名字……是悠……马。”呼吸消失了。但我妻善逸却没有选择遵从听觉的判断,固执的继续轻轻拍着悠马的后背,直至怀里的身体变得冰冷。
他这才恍然,这就是一个人的死去。
如果不是变成了鬼,他之前也会变成悠马一样的冰冷僵硬,死在无人知晓的黑色小巷,被认识的行人嘲笑受到欺骗的愚蠢。
第一次听到的如此温柔的声音再也不会响起了,这让我妻善逸有些遗憾。
可怜,真是可怜。
善逸闭着的双眼开始留下泪水。
在阳光露出前,他离开了原地。
牙齿生疏的摸索着靠在冰凉的脖颈上,源源不断的恶心感和饱腹感交杂在一起。
善逸克制的将还流动的些许血液吸食后,就带着羽织离开了藏身之地。
他会遵守诺言。
披星戴月的趁夜赶路,终于,在一日后,善逸到达了桃山。
也就是前鸣柱作为育士的住处。
我妻善逸即将面对一个说出去要被别鬼笑死的巨大挑战,虽然他做鬼经验不丰,并没有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