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是,七十二宗并没有五行宗的人来此,只来了其他三个宗派的长老。
“这是怎么回事?”秦响铃偏向一旁的林岱月,一脸不解。
她们现在正在万象海边的石头城,这里有个叫云山观的儒学宗门,四大郡就在此处进行出征仪式。七十二宗的三位长老是今早才来的,带着一具木匣,在前方同四大郡的家主们商讨着什么。
那个木匣里不知装着什么,长长的,也许是剑?
“不知道。今年七十二宗不来人?”
林岱月收回视线,转眸看向对面,秦都三人也是困惑不已,神情有些慌乱,看来他们也不知晓此次变故。
前方几人的谈话终于结束,秦家主面色有些阴沉,踱步走来,将秦家兄妹二人喊来,“呵,今年的问道会只有四大郡参加。”
秦响铃闻言侧目与林岱月对视,眼里透着惊奇。
秦响昀急切回道:“爹,为什么?七十二宗不是说每次都要参加吗?”
“唉,”秦家主深深看了眼秦响昀,语气威严,“五行宗算出此次问道会只会有首位存活,众星滑落,星盘碎裂。于是,都不敢来了。”
“什么?”秦响铃瞪大了眼,满脸不可置信。
林岱月眼睫一颤,背在身后的手蓦地握紧。
“响昀,爹要你记住。一定不要伤害响铃,尽量护着她,她是你妹妹。”秦家主一手扣住秦响昀的肩膀,重重捏了下,他希望两人能够活着走出望海山。
秦响铃抿着嘴,瞥了眼身侧的秦响昀,男子紧绷的下颌尤其锋利,透着丝丝不爽,和她对上视线后,又转瞬翻眼移开,眼底尽是隐藏的阴郁。
“爹,我知道。”秦响昀说得十分诚恳,却惹得秦响铃心中冷笑,方才那一闪而过的厌恶仿佛是她的幻觉。
“嗯!好,走吧。”秦家主满意地扫了眼两人,一手拉着一人往万象海走去。
林岱月跟在身后,无光凑了过来,他低头颇为高傲地觑着不到他胸口高的少女,勾唇讥笑,“呵,你和秦小姐最好远离着些秦公子和我,若是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我会是刺向你们的第一把刀。”
“哦?”林岱月轻笑,目不转睛地盯着秦响铃的后背,懒得抬头瞧一个自大的男人。
无光显然被这不动声色的嘲讽刺激到了,沉声低吼:“秦小姐我动不得,到了望海山,你必是第一具亡魂。”
四周的风狂响,万象海岸的沙石铺天盖地,像一场大雨,哗哗啦啦地在空中坠落,一道灵气悄无声息地卷着一抔黃沙潜伏在无光身后。
突然,林岱月一个抽身向无光的前方跃去,突如其来的动作令他失了分寸,猛然一惊,顿在原地,就在此时,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沙子忽地灌进了他口中,刺挠坚硬的沙子卡在他喉咙里。
“咳咳咳!”剧烈的呛咳声引起秦家三人的注意,连其他三郡的人都转过头看戏。
“这是怎么了?堂堂筑基修士竟然吃了一嘴沙子?哈哈哈哈。”南平让心里对秦响昀的厌恨憋到现在,终于找到一处宣泄了。
“平让兄,这你就不懂了,筑基修士和我们不同,他吃沙子自有他的道理。哈哈哈哈…”
南平让和张之与凑在一起,幸灾乐祸在脸上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了。
“南公子真是好修养,我真没想到南家竟是这等门风?”
说话的是都家三小姐,都尚桦。一袭紫衣轻纱,俏丽上扬的眼与陈漱尤为相似,但是陈漱的眼中没有那么多精致的妩媚。
“呵,我南家什么家风,就等你嫁进来再好好感受了。”南平让恶劣的笑容刺痛了都尚桦,两月前两家刚定了亲。
都尚桦抠着手心的肉,喷薄而出的怒意窜入大脑,不管不顾地就要向前,一把手拉住了她。
“好了,冷静下来。”都尚引温声安抚这个被宠坏的妹妹,抬眸看向南平让,冷声回,“大家还是先安然从望海山回来再说吧。”
“好了!都安静!”南家主清了清嗓,指着海上突然多出的一条大船,“海船到了,都上去吧。还有事情要吩咐。”
无光窘迫至极面色通红,捂着脖子,咯着嗓子吐沙,愤恨地盯着转身状若无辜的少女。
秦响昀皱眉,快步前来,低声斥责了丢人现眼的属下,又抬眸看向前方。
秦响铃贴在林岱月身边,瞧见了秦响昀不善的眼神,拉过林岱月的手,“走吧岱月,秦响昀怕是又憋什么坏心思呢。”
“嗯。”林岱月收回眼神,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海船虽说是船,却大得如同一座小岛,足足七丈高,船身上印刻着阵法,还贴着些符咒。
登上船俯瞰海岸,下方的人都小了很多,船缓缓前行,万象海边的一切都越来越渺小,直到再也消失不见。
一众人随着长老和家主进入大堂,秦家作为四大郡之首坐在最上方,秦家主扫了一圈大堂的人,招手让无影打开隐阵。
“此次水龙吟问道会由你们参加,下面我说的一切,你们不可告知他人,望海山的情况以及你们争夺首位的一系列比赛规则,都要烂在肚子里……你们可知,去往真灵界是有违规则的?”
此话一出,仅仅只有二十人的大堂顷刻间爆发出各种声音,林岱月虽先前已经有所察觉,可突然的定论也让她有些茫然。
声音渐渐衰弱,片刻,大堂便恢复安静。秦家主饮了一盏茶,无奈叹息,“三千世界,都有入真灵界的通路。只可惜,能发现这路的却只有十之一二,而能真正进入的,则更少,因为规则不允许……但只要是规则就会有漏洞。”
“你们可知为何问道会只要十五至二十五的少年人参加?”秦家主轻笑,出神地盯着窗外似海的天空,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只有这时候根骨已形而未成,却有灵力者,便会被规则认作是上界之人。但漏洞不会轻易显现,每隔十年仅有一次稍弱的规则之力,这时便可开启界门,可仅容一人。”
一人?林岱月瞳仁轻颤,心中惴惴。
“不过…”秦家主从回忆里抽出,话锋一转,继续道,“老祖创了一个禁制,只要一人为主,一人为从,结下主从契,便能容下二人。”
秦响铃捏着衣角的手落下,松了口气,她差点以为自己要骗了林岱月。
“但这首位并不易得,等靠近望海山后只有你们十二人可以进入,而我等在此次等候。望海山是一座被封印的妖山,上面多是妖兽,且多年自相残杀,尤其凶猛。山顶有着十年长一株的和灵草,形如苔藓,色泽翠绿,有一股清香,只要摘得此草便能夺得首位。”
秦家主站起身,拢了拢袖子,皱眉嘱托:“好了,我的话已说完。你们都去准备一下吧。此次行程凶险,想必各位家主已经同你们说了。虽说问道会生死不论,但未到绝境,切莫自相残杀。”
“是。”众人行礼退下,三位长老和四大家主仍留在大堂。
秦家主的一番话打乱了各人的心绪,纷纷回屋。
林岱月踱步到栏杆处,脚下的海像是绫罗绸缎晃动着,忽明忽暗,她沿着海水的奔涌向远方眺望,海不是海,天不是天,海里映着一个世界,而天空又映着一个世界,是否天空里的人也会认为她脚下的,并不是海,而是他们的天?
“岱月,你在想什么呢?”
秦响铃靠在她身旁的栏杆上,头仰着注视天空,此时并无云彩,空荡荡的只剩纯净的蓝。
“我在想,到底什么是规则。”正午阳光盛,打在了她的眼睛里,林岱月只好半阖双眼。纯黑的眸子被照耀得泛浅,里面似乎闪烁着金光,让人看不真切。海风吹拂着她的每一根发丝,毫不吝啬地带着它们一起舞蹈。
“嗯……我以为你在想到了望海山的事。”秦响铃翻过身,撑着一只手,肆意笑着,“我以前也这么想过。我到底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或许也是因为规则。”
“来到这个世界?这难道不是父母赐予吗?就像是既定的命运。”
秦响铃摇摇头,“可我并不是这样感觉的,对于这个浩瀚的世界,我实在太渺小了,为何命运让我来此?就像…我的存在不是我可以控制的,而是一种必然,一种必须,一种…义务?即使没有我爹我娘,我依然会来到这里。”
“义务?”这是什么词?这样陌生的感觉让她想到了另一个人……
“噢。”秦响铃笑盈盈地看了过来,“就是责任的意思。”
阳光移开了它的直射,林岱月睁开眼注视着秦响铃如琥珀一般的双眸,淡声回:“你的意思是说,生存不是一种权力,而是你的责任,或者说是义务?”
“嗯…不,不是我的责任,更宏观地来看,也许是这个世界的义务。”
“我不太能够理解。”林岱月蹙眉,有些困扰,一个人的存在为何会与这个世界有关,难道世界少一个人就会停止延续吗,难道世界的义务就要挂钩于一个人?她是一个自私的人,世界于她而言只是她存在的空间,一个工具而已。
“唉,我说的是有点奇怪了。可是,总有一天我会找到这个世界与我的答案的。”
秦响铃脸颊上的肉挤出了指缝,一脸的坚定,“我们还是不说这个了,你说望海山的妖兽都是何境界…”
“和灵草?和灵草有什么作用?”
“…还有还有,我最近又新学了好多阵法!”
……
木板上被阳光投射的两个阴影渐渐交融在了一起,宛若她们被选择的命运,渐渐交缠。现在的两人还不知晓,这将是她们未来岁月里最后一次踏足这片海,这方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