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你知道什么是成亲吗?你才多大啊?”向小少爷见她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故作老成问。
“成亲就是……成亲后,你叫我爹做爹,我叫你娘做娘。我娘还说,反正都是成亲,不如找个长得好看的,这样以后发火时,看到一张帅脸,火气都能消一半,要是看到一张丑脸,想想他让你生气的理由,更加火冒三丈,我娘就说后悔没找个更帅的,每次生气看到我爹都会火大。”夏暖暖一脸认真。
向小少爷被逗笑了。
“你长大了一定很好看,我娘说,就算为了孩子也得找个好看的人成亲,不然孩子会被丑的那方拉低颜值,我要是长得像我爹,我娘说这辈子就毁一半了,所以,我必须找个好看的。”夏暖暖很认真地说。
“你们娘儿们也太肤浅了。”向小少爷双手伴在后背,做出一副大人样子,他慎重考虑了一下,“我们现在还小,等年纪大了,我再考虑要不要和你成亲。”
“确实,起码要成年才可以成亲。”夏暖暖道,“那我们都先成年,再成亲吧。”
“一言为定。”他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好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成熟的大人。
“一言为定。”她也学他说起这个词,听上去很帅气。
小少爷见她不时瞧着地上的糖果一脸可惜,又笑:“这些都脏了,而且,谁知道安全不安全。我娘说,太好看的女人有可能是妖精变的,那些妖精会吃小孩子,吃了后才能常保年轻,显得年轻之后又会去骗更多小孩子,其实她们真正的样子又老又丑,见到后要远离,更不可以吃她们给的东西。昨天那女人,绝对是妖精变的拐子!”
“真的假的?”夏暖暖明显有些害怕,毕竟那什么妖精变成好看女人吃小孩的故事,在每个爹娘口中都存在过。
“当然是真的!”向小少爷道,“你要真想吃糖,我家里有,我带你去吃。”
“真的?”夏暖暖一脸欣喜,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炒豌豆,递给小少爷,“我娘说,有人给我好吃的,我也要把自己的好吃的给他一起吃,我娘炒的豌豆,可好吃了。”说着,自己塞了几粒到嘴里,大口咀嚼着,又示意他一起。
小少爷也抓了一小把炒豌豆塞嘴里。“是很好吃,真香。”他夸道。
“我想到一段词,”夏暖暖忽然道,“我爷爷和我说的,‘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
“我爷爷说,他以前也有被人欺辱的时候,每次都是靠这话撑过来的,很长一段,我记不清了,我爷爷只让我记住最前面一句,他说后面的不适合小孩子。我问我爷爷铜豌豆是什么意思,他说,意思是,我头铁,刀枪不入,百毒不侵,我是打不败的,我是打不倒的!”
她望着他,两眼放光:“你爹在我眼里,是英雄,你就是小英雄,等你长大了,就会变成大英雄!你那天实在是太帅了,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大有作为。”
“我爷爷说,英雄豪杰都是要吃很多苦才能变成英雄的,还有很多坏人想害他,但英雄都撑过来了,他们坚信自己打不败,打不倒。你也要这样相信自己啊。”
向小少爷习惯了和人打架斗殴以及互相谩骂,被夸得十分不好意思,脸涨得通红。
“我是打不败的!我是打不倒的!”夏暖暖开心地双手举天,“每次我遇到不顺利的事时,都这样安慰自己,然后就能生出勇气来,你也和我一起试试嘛。”然后她去牵小少爷的手。
“啊!臭娘儿们!不要碰我!”小少爷急得大叫.
奈何这小女孩完全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意识,抓起他的手,一起做欢呼状:“我是打不败的!我是打不倒的!”
“啊真丢脸!”小少爷脸更红了,瞥见她的侧颜,忽然觉得,这小丫头要是长大了,说不定也会很好看。
他们在向日葵的花田里玩闹起来,两人去折了很多向日葵,举着脸盘那样大的花朵奔跑起来,穿梭在花丛中,欢笑着拿花玩闹。
把花轻轻抽打在对方肩膀上,身上,花瓣散落飞溅,落到头发上,衣服上,面颊上。
把花瓣从头上抛洒,咬着花瓣吃,甚至调皮地把花瓣轻轻吐到对方脸上,她的脸还红肿着,他的嘴角带着血和结痂,脸上也有很多伤痕。
她隔着向日葵的花瓣亲吻了他有伤的嘴角:“这样痛痛就会飞走啦,我娘教我的。”
“小娘儿,别动手动脚!”他红着脸,故意显得闷闷不乐。摸着伤口,嘴角还是有一种腌痛,但比之前好多了。
此时此刻,他们一起想起了这段回忆。
夏暖暖若有所思,有些不好意思:“还有这样的事。我早就忘了。”
“我还记得。”向天道,心中一片感动和温暖,“我一直都记得。”
“关汉卿,”向天道,“后来我去上海,上学,念书,身体越来越不好,无聊时,会看关汉卿先生的作品。”
“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略)
我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略)
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略)(选自关汉卿《一枝花.不服老》)”
他将这一段关汉卿写的词儿一口气流利地背下来。
“还是你记性好。”夏暖暖有些惭愧道,“我其实一直没有用心地去找它的出处。”
“其实你也很聪明伶俐,若是好好下功夫,也是不差的。”
“我吗?”夏暖暖十分不好意思,“其实我天资有限,只能苦读,在学校的时候也是,并不是很有天赋的人,只能比别人更勤奋,但勤学实在太苦了,我吃不了苦,又贪玩,成绩过得去,考试不挂科,也就行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但不是人人都必须成为人上人的,知足常乐,也是好事。”向天微笑,“还有你那句,我是打不败的,我是打不倒的。这段话,还有这句话,鼓励我走过很多坎。”
“你竟然一直记得这件事。”夏暖暖听后,越发愧疚,“所以当初你才……选择要和我成亲吗?在上海时也一直穷追不舍,我当初并不明白你喜欢我什么,一直以为你只是想负责任。”
“谢谢你,暖暖,谢谢你。”即便现在,向天想起这件事,也无限感动。
“这真的只是一件小事,”夏暖暖道,“我从没放在心上,你却记了这么久。要论感谢,我更该感谢你爹,夏家一些远亲死在日本人手里,你爹去打日本人,就是在给我的远亲们报仇。你爹还带人缴过恶霸和马匪,你爹对很多人都有恩,要说感谢的一直都是我。”
“而且,恩情不是爱情啊,向天。”夏暖暖告诉他。
“这当然是两回事,”向天道,“但我因为感谢你,记得你,接触你,了解你,相处中渐渐喜欢你,也是一件美好的事。”
“你更要感谢一个人,白小姐。”夏暖暖望着他,“那就是她吧,那样美,有智慧,又温柔,也只能是她了。”
他想起那惊鸿一瞥,心里猛然一动。
小时候只觉得这娘儿们,不是,这姑娘叽叽歪歪烦人,一定是个拐子,没成想,竟然还有过这样的缘分。
“我觉得你们之间的缘分并不短浅,”夏暖暖道,“她对你的恩情比我更大,如果你九岁那年真杀了人,又遇到那么多事,如果你没有遇到她,你会变成怎样啊。”
她望着他:“而且,我在想,如果是白小姐,一定也会很流利地一口气把那些词背下来吧,还会旁征博引,将这个话题扩充地更有才情。”
他默认。
“去上海找她吧,向天,她才是真正会让你感到幸福快乐的那个人,只要你见到她的时候是快乐的,那就值得了。”夏暖暖微笑着说,“你爱的不是一个普通人啊,向天,你爱的是一个优秀到你我不敢企及的人,想得到这么高难度的爱,必然是要吃苦的。”
“那你呢?”向天红了眼圈,“你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夏暖暖摇了摇头,依然在微笑,“但我有了一个安身之所,让父母放心,让俗世认可,我的丈夫是你,你负责任又品行好,就算没有爱情,我们也能很好生活。假如我嫁给别的不知道什么人,未必能过得像现在这般好,你包容过我很多,善待我和我的父母,这样就足够了。”
“你要不要……去找锦离?”向天问。
夏暖暖摇了摇头:“算了。她太冷了,冷得叫我害怕。我也不想打扰她。现在的生活就很好,你去上海吧,我在老家,这样我还能多陪陪父母。”
“你真不去上海?”
“不去了,不想去。我喜欢留在这里,在父母身边也很好,你的前程在上海,那里有很多机会,你是男人,要闯天下,你去吧。”
“你去上海后,去找她,去爱她吧,试试不计结果地去爱,无需得到回应地去爱。你九岁时对她无礼,她不计较,也没要你报答那次的恩情,”夏暖暖眼中有光,“白小姐是我无论如何也妒忌不起来的人,我和她接触不多,但深信她温柔又善良。”
她的泪水落下来,激动不已:“我能遇到你们,真是好事,如果你们两个都能得到幸福该多好。她当初既然选择你,一定是有理由的,去爱她吧,向天,试试无欲无求地去爱她,不在意是否得到地去爱她。如果你们两个相爱,那就更好了。”
向日葵花海的另一边,白素弦眉头越皱越紧,甚至停下了跳舞。
怎么回事,她心想,好不容易,唤起了他们两个内心对爱的向往和悸动,只要他们亲吻,就能更好爱上彼此,她却让他来爱自己?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啊?”她问晴鹤。
“他们的缘分走到头了,”晴鹤道,“强续也无用。放手吧,素弦,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恁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
我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我也会围棋、会蹴踘、会打围、会插科、会歌舞、会吹弹、会咽作、会吟诗、会双陆。
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则除是阎王亲自唤,神鬼自来勾,三魂归地府,七魄丧冥幽,天那,那其间才不向烟花路儿上走!(选自关汉卿《一枝花.不服老》)
——似乎不能在网文里引用太多,所以直接用略了,补充在作话里。
依然在摸索的阿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