泞兮瞬间冲了过来一把抱住萧白。
他刚刚一直被萧白护在身边,并没有被魔气侵入识海,看着师尊以血画符,看着师尊逐渐苍白的脸,心口揪着的疼,此刻他抱着这个人,沉闷酸涩包裹着他,心中逐渐有一股戾气越发的往上冲,他明明已经是一宫之主了,为什么还是不能护下这人。
萧白靠在泞兮杯里,喃喃的小声嘀咕了一句:“靠,真|他|妈疼啊。”这疼和渡雷劫不同,十指连心啊,还不如被雷劈呢。
泞兮担忧的盯着萧白:“师尊?”
萧白见小徒弟眼眶湿润地看着他,他什么命,就帅不过三秒是吧。
他无力的扶着泞兮的手,整个人都靠在小徒弟身上,不过此刻被泞兮抱着,萧白心里还有点高兴,小小的享受了一下平日里求而不得的温暖,仿佛觉得手指都没那么疼了。
无暇感知到萧白的所思所想,不屑的撂了两个字“出息。”
泞兮颤抖的拿出一枚归元丹送到萧白唇边,他就着泞兮扔手哽咽着服了下去,灵丹入口即化,不一会,一股暖流慢慢的滋润着他的全身经脉,他深抽了口气,万般不舍的缓缓坐了起来,再不起来小徒弟就该担心了。
“师尊可好些了?”泞兮忧心地问道。
萧白刚从心上人身上起来,脸上有点不好意思的红,也不敢看眼前的泞兮,只低垂着眼眸心虚的回道:“为师无碍,不必担心。”
趁着他垂眸看不见,泞兮此刻灼灼的盯着萧白的俊秀的脸,见原本苍白的脸这会儿有了些血色,才放下心来。
萧澈走了过来,也问道:“真的无碍了?”
萧白点了点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师兄放心,哪就那么娇气了。”泞兮收回视线,轻轻的搀着他。
萧澈转身看向被困在地上的两个魔修,冷声道:“魔种是什么?说。”
被困魔符定在地上的两个魔修一听这话,原本萎靡的脸上开始出现激动的表情,但林少胥现在出气多进气少的,开不了口,只听微生欢神情倨傲的说道:“魔种啊,那是魔神的恩赐啊……你们这群蠢货,还不跪谢魔神大恩。”
这微生欢没想到是个油盐不进的,事关整个修真界的修士,萧大宗主没那么多耐心和她耗,控着‘断水’一剑飞了过去,剑光闪过,‘断水’斜着擦过这魔修的左手经脉处。
“啊~”微生欢浑身抽搐着一声惨叫,很细的一丝红线从经脉处侵了出来,这种细小的伤口不会致命,但却让人痛入骨髓,魔修亦然。
萧白偷偷窥了萧澈一眼,“没想到师兄还是个用刑的高手,啧啧啧,这女魔头有得受了,他就想不明白了,反正最终最要说,何必受这些苦呢?”
“其实她也没有说错,对于魔修而言,魔种确实可以算是魔神的恩赐,有了魔种,魔修修行便可一日千里,瞬间提升一个大境界。”无暇说道。
萧白心中鄙夷:“哪有这么好的事,就没有什么后遗症?”
无暇回道:“不错,被种上魔种的人,就是魔神的养料,哪天魔神需要了,可以瞬间夺走这个魔修的全部修为。”
说话间,萧澈的‘断水’在微生欢左臂上走了三个回来,这魔头便疼得全身沁满冷汗,原来柔顺的秀发此刻也一绺一绺的粘在脸颊上,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但不会有一个人同情她。
她颤抖着唇战战兢兢的说:“魔种就是魔神的一丝本原灵力。”微生欢喘了一口气,‘断水’便再次向她袭来,她连忙抖着身子向后缩了一下,“我说,我说……中了魔种的人,会激发一个人内心最强烈的欲望,欲望得不到满足便会失控坠魔,沦为魔神的傀儡,为魔神提供养料。”
各宗修士如坠冰窖,虎狼一样的盯着微生欢,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张城不待萧澈再开口,急急的问:“这魔种怎么解?”
原本萎靡不振的女魔头一听这话,似乎提起了一点精神,她抬眼扫过殿中一众修士,不怀好意的说道:“无解。”
千机门楚门主激动的高声反驳道“不可能,怎么可能无解,你胡说。”
微生欢一听这话,寡淡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媚笑:“是真的无解,不过可以引……就是以地仙修为将魔种引到地仙本人身上,再慢慢炼化掉,但这个化解的过程会很痛苦,掌控不好也有可能会被心魔炼化而永远坠魔,彻底成为魔修。”
此话一出,全场的人都看向萧白,萧澈二人,微生欢也斜着身子不怀好意地看向二人,像是在看两人的笑话。
萧白此刻却看着泞兮若有所思,“估计原书泞兮就是这么入魔成为反派的吧,如果我不管他,那他最后的结局就是——死。”萧白晃了晃神,想着放在心尖上的这个人如果死在他面前,心想:“那我为这个人去死,也是可以的吧……”
微生欢被困在符咒下,仰着她那张狼狈的脸又喧哗道:“不过当魔修也没什么不好啊,在鸿蒙初开时,魔族本也是可以成神的,要不哪来的魔神呢?只不过是后来神魔大战,魔神败了,从此仙界才不容我们魔修……天道掌管上界飞升,自是不允魔修成仙成神的,你们修仙日久,拿飞升当理所当然,视我们魔修为阴沟里的臭虫,跗骨之蛆,呵呵呵……如今大家便一同来当臭虫吧,谁也别比谁高贵。”
萧白看着微生欢一个人在那疯疯癫癫的,越发听不明白了,“无暇,这女魔头什么意思?”
无暇在识海中说:“虽说魔修被仙门针对,但更多的魔修做事毫无顾忌,杀人夺命,伤天害理全凭喜好,这才是他们被天道与仙门所不容的真正原因,其实微生欢有一点没说对,不是全部魔修都不能成大道,只要没沾血债的,也是有希望飞升的,只是他们这些魔修肯定是不符合这一标准了。”
萧白上一秒才把自己宣判了死|刑,下一秒无暇又把他捞了上来,他的心就跟坐过山车似的,狂喜的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为泞兮引了魔种,即使成了魔修也不是没有出路是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如果我说不是,你就不为泞兮引魔种了吗?”无暇知道,萧白心里多在乎这个小徒弟。
萧白不争气的小声道:“不能,你知道的……我不能看着他去死。”
无暇恍惚的喃喃:“那你就可以自己去死吗?”
萧白只能心虚的安慰道:“你不是说了,也有可能不会死吗?”无暇痛心疾首道:“但那是迫不得已之下,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你走魔修这条路,真的很难。”
场众人中,只有朝云的萧白萧澈两兄弟是大乘地仙境,就连秋渡微都差了一点,微羽仙君看着萧白萧澈,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真是讽刺啊,没想到我这些年怠于修行,境界倒退,反而……”
反而什么,殿中众人心里都明白,往日羡慕朝云宗萧氏两兄弟的人,这会都唏嘘不已。
刘庭元走上前来,不好意思的开口道:“萧宗主,你看这?”他顿了顿,似是实在没脸开这个口。
尚阳派的阎长老见刘庭元吞吞吐吐的,立马道:“大伙儿今天本就是冲着你朝云宗和渡微宫的颜面才来参加这大典的,这泞兮之前是你们朝云萧长老的弟子,现在又是渡微宫的宫主,我们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中魔种?这飞花门也是你渡微宫的附属宗门……如今出了这么多魔修,萧宗主,你作为仙门第一宗宗主,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吧。”
“对,我们都是冲着你们萧氏两兄弟,怎么也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凌夺冲了上来急吼道:“刚刚要不是清玄长老和萧宗主,这会大家早都陷入魔修之手了,你们怎么好意思这样逼人?”
千机门的楚元珊一把拽回凌夺,“阿夺不要乱说,事关魔种,阎长老也是没有办法。”
凌夺看着面前的楚掌门:“师尊?”见楚元珊又拽了他一下,冲他摇了摇头,他不敢相信这是从小教他大道至善,天地为公的师尊。
殿中各宗长老都开始七七八八的说起来,总之就是大家都是不得已,十二宗的宗主虽还没表态,但他们默认门下长老议论却不制止已经说明了他们的态度了。
泞兮看着殿中众人丑态百出,笑了起来,挡在萧白面前言辞尖锐的说:“众位是来参加我渡微宫的大典,应的也该是我渡微宫的面子,关我师尊和师门何事,有什么尽管冲我来。”
少年眼神犀利而冰冷的射向众仙门的人,他不能让师尊为他受累,绝对不能,但奈何他一个才接掌渡微宫的新秀的话能有什么分量,在仙门一没有什么底蕴,二修为又不足以压人,他这几句轻飘飘的话除了感动感动萧白,并没有谁退半步。
尚阳派的张城蓦地冲了上来,鄙夷的笑道:“冲你来,你能做什么?你是地仙吗?你是大乘吗?不过是被秋渡微才寻回来的小崽子还真以为你自己就是宫主了,大家不过是卖你父亲和你师尊的面子罢了。”
仙门大比时,尚阳派少主张列本就间接死于泞兮之手,虽然现在确认是魔修所为,但这并不妨碍张城看泞兮不顺眼,不杀他都是好的,哪里会对他客气。
泞兮一听这话,双目赤红,胸中的一团火“嘭”的一下就炸了,“铮”的一声‘莫忘’瞬间横于张城眼前。
张城吓得往后退了半步,扯着嗓子外强中干的说:“怎么着,你还想动手不成。”
萧白一把拽过泞兮,冲他摇了摇头,“泞兮,信我。”泞兮红着眼圈看着眼前的师尊,心中分外委屈,他不知道萧白是不是真的有办法,但他不能违逆师尊的话。
萧澈看了半天的笑话,这会鄙夷的扫了一眼殿中众人,面上神色不显,转而又愧疚地看向萧白,只见萧白冲他点了点头,他心中懊悔万分,这个师弟,他从小疼都来不及,如今却要……
罢了,师弟这么优秀,他该感到自豪,萧澈终于冷冷地开口道:“既然诸位想让我兄弟二人引魔种,那说话便客气些,都是几百上千岁的人了,这些道理还要我教不成?”
众人一看萧宗主这意思是愿意为众人将魔种引出去,立马换上一张笑脸趋炎附势的恭维道:“还是咱们萧宗主,看看,这才是修真第一宗门该有的气度。”
“萧宗主是我辈楷模,哪是一般人能比的。”
“那是,我们修真界能有萧宗主这样的人,真是大幸也。”
“关键时刻,那还是得朝云站出来,要不人家怎么是修真第一宗门呢。”
各种好话不要钱似的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出冒,点晴这会焦急的扯着萧澈的袍子,“师尊,你怎么能?”萧澈拍了拍小弟子的肩,示意她放心。
齐韵也被岑霜温阳搀着走了过来,“师尊?”
萧澈对他招了抬手,“阿韵过来,为师有话和你说。”齐韵听话的走到萧澈眼前,便见萧澈把朝云宗的宗主令放到了他的手上,“师尊?”齐韵挣扎着怎么也不肯拿,便听萧澈厉声道:“朝云弟子齐韵听令。”
齐韵只好慢慢的跪了下去,干涩的嗓子里发出颤音:“弟子听令。”
萧澈把朝云宗的宗主令稳稳的放到齐韵手中,柔和地说:“自今日起,你便是我朝云第六十九代宗主,阿韵,我把朝云同你师娘和小师妹都交到你手上了,你要把他们都照顾好。”
齐韵抬头望着这个平时里稳重威严的师尊,他曾以为师尊不喜欢他,总是对他要求苛刻,万般严谨,在以前‘萧白’刁难他的时候也不帮他出头,现在他懂了,作为朝云下一代的宗主,身上要肩负着整个朝云,他必须忍常人所不能忍,成他人所不能成,才能担得起一宗之主的大任。
他眼眶湿润,声音哽咽的道:“齐韵谨遵师令。”
萧澈搀起这个得意的弟子,对身旁的点晴说:“以后多听你大师兄的话。”点晴忙不迭的应好,转而又对齐韵道:“你们师兄妹要互相搀扶,守好朝云。”
齐韵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重重的点了点头,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悄悄地滑入脖颈间。
萧澈又转身看向秋渡微,秋渡微不等他说便开口道:“萧兄放心,不管是冲泞兮还是阿韵,我都会将朝云视为自家宗门一样照拂。”
一听这话,萧澈苦笑了下,点头道:“好,咱们相识几百年,微羽仙君的话我自是信得过的,你和阿韵……我没意见。”他没有把话说全,但秋渡微和齐韵都懂了,这算是他这个当师尊的最后的祝福吗?
齐韵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他以为没人知道,不想师尊竟把什么都看在眼中。
萧澈转而向殿中众人高声道:“我要你们今日在此以天道起誓,千年内,不得以任何理由进犯我朝云宗,如有违誓,此生无缘大道,一步一天劫。”
“这……萧宗主这话说的,像我等是什么小人一样,朝云两位地仙为我们引魔种,我等怎会趁朝云薄弱之时进犯,那岂不是猪狗不如?”阎长老这会倒是会装好人来了,说起场面话来慷慨陈词的,完全忘了他刚才有多不要脸。
“就是,大家都是修真界有头有脸的大能,不用立誓也办不出那猪狗不如的事。”留仙宫的刘庭元也紧跟着说道。
萧澈一言不发的沉着脸看着殿中众人。
“碧霞宗宗主凌夺以天道起誓,千年内,不得以任何理由进犯朝云宗,如有违誓,此生无缘大道,一步一天劫。”凌夺朗朗的誓言响彻整个大殿。
“渡微宫宗主秋泞兮以天道起誓,千年内,不得以任何理由进犯朝云宗,如有违誓,此生无缘大道,一步一天劫。”泞兮的声音响起后,岑霜、温阳、冯远山等一众小弟子也纷纷立誓。
各宗宗主长老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谁也不好意思再耍赖皮,原本真存着心思想趁此机会替代的人也只能收起龌龊的心思,三三两两的立下誓言。
萧白在识海中再次确认:“无暇,真的只能这样才能解魔种吗?”
无暇忧愁的回答:“是,只此一法。”
萧白和无暇愤恨道:“看看这些人的嘴脸,这就是道德绑架,我千辛万苦才修到渡劫期,竟为了这些人转眼间就要变成魔修了?”
他感觉有一双手紧紧的攥着他,低头一看,是小徒弟,哎,他愿意为了泞兮去死是一回事,再看着殿中这修道貌岸然的大能,为他们引魔种又是一回事。
但事已至此,如果不引,今日这事是不能善了了,萧白为了泞兮把心一横,算了,他认了,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是他不愿意为泞兮做的,他现在有点理解原书中的泞兮为了齐韵丢了小命的行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