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拂衣看着萧白向松绥峰匆匆而去的身影,还是有点不放心,便偷偷的缀在后面,松绥峰上,劫雷轰鸣,复疆坐在问道崖顶,三十六道雷劫依次落下,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变故也随之而来,萧白的合体期劫雷却接踵而至,云拂衣立在问道崖下的山阶上,看着师尊以强劲的实力将三十六道劫雷一一斩于剑下。
其实他自己冲化神期雷劫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紧张的感觉,但亲眼看着这个人在他眼前历合体期雷劫,云拂衣不免将手心攥紧“吱吱”作响,见萧白平安渡劫,才总算松开了手掌。
复疆与萧白说了几句,几人便相携着向阶下走来,云拂衣看着复疆搭在萧白肩上的手,脸色沉若冰霜。
“师尊、宗主、复长老。”云拂衣神色淡淡的拱手向几人施礼。
萧白看着云拂衣瞧他的眼神,突然想起了在壁龛幻境中的‘南歌’,他瞬间不太自然的将复疆的手从自己肩上拂下,抬脚向前走了两步,然后一怔,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是萧白,不是‘洛白’了。
转而又多此一举的理了理本就整洁的襟袍,将眼眸扫向阶下,说:“拂衣?来得正好,省得为师再传音与你,今日我与复疆长老一同进阶合体期,是朝云一大喜事,复疆长老要设宴于松绥峰,我们可别和他客气,定要狠狠吃上一顿。”
“是。”云拂衣看着萧白的小动作,嘴角微扬,没多说什么,只缀在师尊身后。
松绥峰内殿,弟子们依次端上色香味俱全的各色美食,萧澈端坐正中,左手边是复疆与楚长老,右手边萧白和云拂衣坐在一处。
本来楚长老是要与萧白坐在一处的,奈何人家小徒弟屁股沉沉的,就是一动不动,她也不好意思把孩子扒拉到一边去,说:“孩子,你让个位儿,没看我想坐在你师尊旁边吗?”她楚半夏这点脸还是要的,便只能恨恨的走到复疆身边,缓缓的坐下,装作自己不在意。
楚半夏气个半死,还用眼角夹了云拂衣好几眼:“这小弟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眼色了,以前也这样吗?好像不啊。”楚半夏一边坐在复疆旁边喝闷酒,一边心里嘀咕着。
“呦,楚长老,这是哪阵风把你吹我身边来了,这可是头一回啊?”复疆奇怪的看着坐到自己身边的楚半夏。
“今儿个就想和复长老坐一块儿,怎么,嫌弃我啊?”楚半夏嗔怪的瞥了复疆一眼。
“这话说的,哪儿能啊,我平时请楚长老都请不来。”复疆连忙给楚半夏把酒满上:“是我不会说话,还请楚长老不要与我这俗人一般见识。”
云拂衣坐在对面,权当没看见,专心致志地给萧白剥虾:“师尊,你尝尝这道白灼灵虾,很是鲜美。”小徒弟体贴的侍候着萧白,心想:“就凭你还想和我斗,省省吧。”
“嗯、不错,确实好吃。”萧白乐呵呵的吃着云拂衣剥好的虾。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也只能装作不知道,他既然对楚长老没有那意思,就不好总让人家对他心存希望,不是有句话是那么说的吗?不喜欢人家,就不要吊着人家,那是不道德的,所以萧白不如就顺着云拂衣的小心思,也挺好。
萧澈坐在首位,看着几人的小心思,笑了笑:“阿白,复疆,来恭喜你二人成功进阶。”萧澈说着,便仰头满饮了此杯。
萧白与复疆也一同举杯,一饮而尽。
“清玄此次去岱舆觉得如何?”复疆又给楚长老添了一杯酒,边说着边向萧白看过来。
萧白擦了擦并不油腻的嘴角,摆手让殿内众人退下,弟子们依次离开,殿中只余萧白、萧澈、云拂衣、楚半夏与复疆五人,才悠悠地说:“师兄,我正要和你说此事,齐韵师侄这次在秘境之中,找到了自己的亲人,想不到,他竟还有个姐姐。”
“他还有个姐姐吗?”萧澈停下手中的竹筷,侧耳听着。
“师兄不妨猜猜他这姐姐是何人?”萧白望着萧澈问道。
楚半夏柔嫩的五指捧着下颚,也插了一句:“难不成,还是哪路大能不成?”
萧白拿出玉骨折扇,一下一下的点着桌面,正色道:“正是,他这姐姐竟是渡微宫宫主夫人陆见秋,见他思姐心切,我便允他,同渡微宫宫主,先一同回东海了,齐韵托我向你禀告此事,待他见过姐姐便回朝云,不会逗留太久。”
萧澈一顿:“喔?秋渡微竟亲自带队去岱舆了?”
复疆听得呆住了,不由得疑惑的问道:“早年不是听说,那渡微宫宫主夫人不是身殒了吗?”
两人一前一后的问道。
云拂衣在萧白身侧安静的听着,潋滟的脸上不辨悲喜,萧白心不在焉的想道:“他这会听到陆见秋,还在难受吗,这也看不出来,大概也不太释然吧。”
“正是。”萧白看着几人,叹道:“陆见秋当年身殒于岱舆秘境,被宗内刘长老带回后,秋宫主便把她封在玄晶冰棺里,一直存放在渡微宫禁地,秋宫主此行,也是为了去查一查当年陆夫人身殒的事。”
萧白转脸对着萧澈,随口问道:“上次岱舆之行,我们朝云是谁带队来着,也许可以替秋宫主问上一问,当初秘境之事。”萧白看似随意的提了这么一嘴,并没有显得很突兀。
复疆却急急地接过话来,嘴快道:“上次是我带的队,清玄,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能帮的我一定帮。”
萧白将在秘境之中所发生的事向众人娓娓道来,但并没有提云拂衣的身世与无瑕,只说了齐韵是陆见秋的弟弟,与再次遇见魔修之事。
复疆听着萧白的描述,回忆道:“当年东海大战,很多人都随宗主走了,我那次也没带多少人,除了捡了个齐韵,还真没什么特别的了,你们说的那个什么千灯塔,万佛崖什么,更是见都没见过,至于陆夫人,也从不曾在秘境中谋面。”
复疆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萧澈面色复杂的道:“原来如此,当年齐韵拜入我门下时,便记忆全无,这孩子平时太过懂事,总觉得是因为无亲无故才格外的早惠,看着甚是让人心疼,如今能有渡微宫这门亲戚,也算是一桩好事。”萧澈无不感慨的说。
萧澈是拿齐韵当宗主接班人来培养的,之前的原主‘萧白’欺负齐韵之事,他之所以不作声,虽说有意偏袒萧白,但也是为了锤炼齐韵。
要当宗主的人,不但要有强大的簇拥,还要有极强的个人能力,一宗之主,他可以不是修为最高的人,但一定是协调能力与决断能力最好的人。
齐韵作为朝云宗宗主首徒,朝云的大师兄,虽没有强大的身世背景,但个人能力还是很出众的,修真岁月漫长,如果能慢慢的积累势力,也不是不可以,反正萧澈还很年轻,他可以慢慢扶持。
其实各大宗门的势力与人间王朝也多少有些相通之处,修真之人虽说修为可以决定地位,但也架不住人多,乱棒打死仙人,比方说一个渡劫期的大能,如果倾一宗之力与其对之,这大能也会死在对抗之下。
说白了就是一个人的修为再高,用修为低的无数人也能活活把大能耗死,因为对战也是在打灵力的,当你灵力耗尽,再是大能,也只有等死的份。
这就是宗门的厉害之处,越是大宗门,高手越多 ,就越是可以蓬勃发展,再与其他强劲的宗门结盟,便会更强,如果渡微宫可以和朝云守望相助,那便是横扫整个修真界了。
“这次的魔修竟连身份都没露,倒是比几年前的那个林少胥更是高深莫测了。”萧澈抿了口清茶,发愁的说。
萧白一下一下的耍着折扇说:“是啊,从头到尾,就只见一团魔气,根本就没见到魔身,也不知道是谁?竟能让上神中傀儡术。”
萧澈转着桌上的茶杯,也不见他喝上一口,烦躁道:“还有那水神,不是说远古的上神都陨落了吗?这岱舆中,怎么还有一位?”他对这水神也很是不解,对于这些传说中的上神,他更是见都没见过。
复疆听说几人的话,对着萧澈说:“这也正常,这远古诸神,就是现在还留存于世的,也都神源溃散,活不久了,只是不知是谁有那么大的能力,竟能把上神困在结界里,宗主对此事可有了解?”
“不曾,上神陨落,那都是数万年前的事了,别说是上神,就是仙界不也都陨落了,修真界这万年来,所留存的资料也所剩无几了。”萧澈无奈的说。
“其他的倒也不关紧要,就是这魔修一事,还需谨慎,当年的魔修之猖狂,差点毁了整个归墟。”楚半夏也忧心忡忡的,整个修真界谁不是谈魔色变。
云拂衣听着几人的谈话,他作为小辈,自是不会多嘴的,他只是专注的在观察着几人之间的态度与表情,萧白在说秘境遭遇时,还有一事没说,就是水神说她是被养魂木唤醒后,被魔修的傀儡术所控的,萧白只说水神被魔修用傀儡术控制了,一是因为这神木之前是云拂衣带着的,现在是萧白带着,二是因为不想打草惊蛇。
能接触到养魂木的人也许就在殿中,作为朝云的长老,复疆和楚半夏都是可以接触到神木的。
萧澈当时在东海,倒是可以排除在外,还有一位便是西峰苍兰峰峰主晴盈,乐修,更是朝云的宗主夫人,但是会是她吗?
这事看起来越发没有头绪了,还得从头再捋一捋思路,如果不是朝云峰主的话,那这范围就更大了,朝云作为修真界第一大宗,门内弟子无数,如果一个人想要隐藏修为,潜伏在暗处,他会潜伏在哪?
他会藏在几大峰主的身边,这个身份既不能太引人注目,又不能爱出风头,最好是不太显眼,甚至会让人不经意间便会忽略,至于那些其他挂名的长老,便是不太可能,他们没有权限直接进禁地。
晓月峰的子悦算一个,太长峰的点晴算一个,苍兰峰的兰心雅算一个,松绥峰的弟子虽多,但真正得重用的也就艾元正和陈元亮,这样便可把范围缩小到这五个人身上,会是谁呢?
“阿白,十年一度的三洲圣会也快开了,这些时日,你就帮师兄去宗学的传道堂去授授课吧,省得我一天忙得焦头烂额的,晴盈又该冲我发脾气了。”萧澈一边抿着茶,一边向萧白嘱咐道。
“至于魔修之事,还需从长计议,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就先放一放吧,大家平时多留心便是。”萧澈从位子上坐了起来,理了理袍子,准备走人。
萧白见状,急忙说:“师兄,我不行,你找别人吧?”传道授业这事,他哪成啊,他一个半吊子,这不是打脸么。
萧澈站在那一顿,一眼扫过来,说:“阿白,你现在怎么也是合体期的大能了吧,有什么不行的,我说你行你就行,没事,有师兄给你兜着,放心大胆的上。”
“不是师兄,那复疆也是合体期啊,他和我一块渡的劫,不如让他上。”萧白赶紧把复长老拉下水,死道友不死贫道,对不起了复兄。
萧澈气笑了,淡淡的抬头看着复疆,说:“复长老,你给咱们清玄长老说说吧,你都在宗学教授些什么。”
复疆一听这话,立马来精神了,竹筒倒豆的说:“清玄,你就知足吧,你平时不理宗务是不知道,我从几百年前,就在宗学授课了,我要授锻造,符箓两门课程,晴盈授乐理,楚长老授丹药,宗主授剑道和阵法还有一些其他杂学,只有你一个从不授课。”复疆说完,还白了萧白两眼,像是个多年被萧白欺压的长工。
萧白眨了眨眼,嘴巴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半个字,他能说什么,说他不是原来的‘萧白’,说他自己都是个半吊子,怕误人子弟,这也不能往出说啊,再说复疆这一通抱怨,把他想说的话都堵死了,他能说个/屁啊。
萧澈走前,潇洒的甩下一句:“明日起,你便去宗学替我授剑道吧。”
萧白如丧考妣,带着小徒弟,垂头丧气的走了。
“清玄长老,不懂的就来问我啊,别和我客气。”楚半夏笑盈盈的和萧白挥手。
复疆也中气十足的冲萧白喊道:“清玄,问我也行。”
萧白足下生风,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把两人的话远远的甩在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