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毕，戚仙草依照约定往后山冰泉去。但她刚飞出留园，就感觉自己被人跟上了。

艾文也开口了：“大姐头，有人在跟着你。”

在四海八荒跟踪人不是件易事，不少修士都有灵眼，只是灵力不同，功效不同。戚仙草察觉到那两人灵力低微，可不知为何还敢跟上，再用灵眼一看，面也生得很。

“无妨。”戚仙草道。她向下看，看到一处茂密的松柏林，立刻念起心诀。冲入其中的刹那，她化作草雾，隐匿在树枝上，仰头看着两名弟子。

两名弟子果然停下了，她们茫然地四处张望起来，随后，一同向下看。

一个说：“人呢？”

另一个说：“她是株草精，恐怕会些草木变化之术，必定是藏在思过林了。可……”

“怎么了？”

“偏生是思过林，我，我不敢下去。”

“不就是思过林？有什么不敢的？难道这里还能有什么鬼怪，将我吃了不成？”说着，一人扬起袖子就要跳下，却被另一人拉住：“你真是不怕死，你忘了，那个人，在思过林里住过！”

“那个人是......”

“真笨，自然是霓羽衣啊！”

“居然是霓羽衣！真晦气，一大早就接到这样的差事！”

两个人在思过林前踟蹰良久，不敢走，也不敢落下。就在这时，自西南方遥遥传来这个声音：“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是白衫黑裙的素问，那两人更如同见了鬼一般：“素，素问师姐。”

素问冷声道：“思过林乃璇女门重地，任何璇女门弟子都不得擅入。你们二人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人吞吞吐吐：“我，我们是......”

另一个高声：“我们只是路过，路过！”

素问完全不吃这一套。她道：“极乐城的采买使与神农商会的人都到了，按理说，未来一个月，掌药长老座下都忙得很，你们二人怎么还有闲心，不去东边的灵田，倒要来这西边的思过林闲逛？”

那两人面露不忿。其中一个开口道：“师姐说的对，师姐还只是掌门门下的代行清律弟子，就这样有首席大弟子的派头，连我们去哪儿都要管东管西。”

“你不服的话，我倒也不介意治你一治，只是我治你，只怕你会耽误了掌药长老关心的要紧事，”素问忽然厉声，“还不快走！”

一人还想回嘴，另一人已飞快提起她的胳膊：“走吧！”戚仙草看她们的模样，就知晓，她们回去后，定是要在掌药长老面前，添油加醋、狠狠地参素问一本。

代行清律弟子，这身份一听就得罪人。没有人喜欢被管，素问又是个铁面判官。她在璇女门中，该是树敌无数。可她又毫不在乎。戚仙草想，莫非素问打定了注意，不会一辈子待在璇女门？

假设真有这样的心思，江湖上必人人唾骂。四海八荒灵力日趋枯竭，十二仙门为了保持战力，都将灵石灵脉往资质最出众的弟子上堆。素问能和掌药长老、司农长老对呛，又在掌门门下做事，平日里应该没少受优待。

但戚仙草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素问修为是比戚仙草高上一点，可也没高上很多，两人在青台县对战时，戚仙草用些战术，就能与她战成平局。纵然戚仙草会炼丹，戚仙草也是个散修，同在仙门修习的内室弟子没法比。

如此一看，素问在璇女门内，又很受冷落。

戚仙草预备现身，与素问一同到冰泉去，却不曾想，素问飘然落在思过林中。

戚仙草：？说好的璇女门弟子不得擅入呢？

素问落地后，立刻开了灵眼，自她额心生出一点白光，飞至半空后，嘭的一声打出一圈光亮。戚仙草眼疾手快，飞快跳到光圈以外的另一棵树上。

光亮缓缓擦过树冠，避开了戚仙草。戚仙草安全了，她看到素问收起灵眼，大踏步走入思过林中。

系统一闪：

【恭喜您，已触发新·伪装NPC支线任务：鬼鬼祟祟的素问】

戚仙草险些直接喷出来。

【素问，璇女门神秘女弟子。经过你不懈的努力，她对你的态度由非常讨厌变成了一般讨厌……】

戚仙草：……

戚仙草查看了一下素问头顶上的好感度，经过昨晚的副本战，素问对戚仙草的好感度上升到了-44。

连0都不是，怎么不算讨厌戚仙草呢？

【……即便艰辛，你还是相信，努力就会有回报。恭喜你，你的努力为你带来天赐的机缘，你有机会触发NPC素问身世探秘系列任务，完成任务就可大幅度提升素问好感度。】

【固定奖励：素问好感度+10】

【本次额外奖励：素问好感度+10】

居然能加20好感度。戚仙草看着系统，有点心梗了。

怎么就不能换个人？

换成好感度有12点的素心，或者好感度有10点的灵镜都好啊，这样戚仙草就能完成门派好感任务了。

素问加了20好感度，也挽救不了她对戚仙草讨厌又冷淡的态度。戚仙草瘪瘪嘴：这游戏系统也太抠了吧？

忽然，系统又刷新了一下。

【本次特殊奖励：素心好感度+10】

戚仙草：？怎么和我心里想的一样？

接着，新的提示又一条条显示出来。

【当前任务：小心跟上素问，别被她发现】

【获得关键线索：？？？】

【您尚未探索到？？？，无法查看？？？】

这系统长进了，不仅会帮助玩家隐藏个人信息，还会隐藏任务信息了。戚仙草回过神，再去看素问，突然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平日里，只要素问把羽衣剑放在剑鞘中，羽衣剑上的怨气便不易察觉。可今日，羽衣剑上不断有怨气从剑鞘冒出来。素问走着走着，就要把手按在剑鞘上，翕动嘴唇，念念有词。

戚仙草凝神读了素问的嘴唇，她发觉素问念的是安抚咒。

怎么能念安抚咒？

安抚咒是修士加固灵器羁绊的咒语，前提是被加固灵器认这个修士。羽衣剑不认素问，如今这个情形，素问念安抚咒完全没用。最好的方法，还是用结印封存。

此法也不能一劳永逸，但起码，不至于像带了条狗一样，时不时还要摸个头。

戚仙草一冒出这个念头，羽衣剑就哐啷哐啷，很是激烈地响了两声，像是听到了戚仙草的心声一般。然而也就响了两声，羽衣剑就消停了。

素问转过一棵松树，停下脚步。她找到地方了。

这是座荒废的楼宇，凭外观，同璇女门其余楼层该配成一套。可这座楼宇年久失修，房梁上结了大片大片的蜘蛛网，台阶上满布青苔，还有一座石碑。石碑由璇女门周遭的山峰上卸下的石料制成，通体乌黑，碑上有破碎的红色灵符，因此只有半个结界。

还好还好。

戚仙草暗自庆幸，要是这石头上刻着“羽衣碑”三个字，那可就太见鬼了。不知不觉，她已经习惯不小心碰到和霓羽衣有关的东西了。

素问忽然仰头，对着楼宇喊了一声：“霓羽衣！”

戚仙草：……

游戏系统升级了，直接开始喊霓羽衣了是吧？

戚仙草还没怎样，艾文已经惊叫起来：“她，她在叫霓羽衣，我没听错吧，大姐头，霓羽衣不是已经死了吗？”

“霓羽衣，我知道你在，出来！”

素问仰着头，望着房梁上的一串风铃，一根红线提着四个铃铛，放在那儿有些时日了，红线褪色，铃铛已变得斑驳。但戚仙草一看，瞬间了然：“霓羽衣确实死了，她在叫霓羽衣的魂。你看，房梁上的铃铛，四个一串，内无铃舌。”

艾文一看，果然，铃铛里空空荡荡的：“这样的铃铛，就不会响吧。”

“会响，中洲管这种铃铛叫怨气铃，专门给鬼用的。”

“招招招招招鬼？”艾文说话都不利索了，戚仙草问：“你不是已经见过魇魔了，怎么还怕鬼？”

“我看了一百多部恐怖电影，但是再看新的我还是害怕呀！”艾文尖叫起来。

“那太可惜了，”戚仙草道，“白天召不了鬼。”

素问腰间的剑，怨气已经将剑鞘撑得变了形。白天，怨气，铃……

素问到底想做什么？

戚仙草沉住气，两眼紧紧盯着素问。楼宇下，素问拔剑出鞘，反手将剑插在地上。剑上的怨气没了束缚，如水倾覆在地，向四周流动。

“世人都说你死了，可我与你的残魂相伴，知道你没死。这两百年间，你一刻都没放弃召回自己的魂魄。我曾以为是笑言，但我拿回这把剑后，什么都懂了。”

叮！

楼宇上发出极清脆的铃铛声，一枚铃铛爆开了，黄铜碎片落在长满杂草的歇山顶瓦台上。这一声，竟让素问脸上露出快意的笑：

“你早有准备，把自己的一缕魂魄切碎淬进了羽衣剑里。那些都以为你是灾星的俗人，怎么拿得起你的剑？唯有我……唯有我懂你！因为我们都恨着同一个人！”

素问手上脸上青筋爆开，模样可怖至极，当她抬手，戚仙草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之处。所有的怨气，归宿都在素问的肩膀上，而昨夜，她分明见到，素问的肩膀上，有一块诡异的烙印。

“十二仙门魁首围剿你，是铸剑峰的镇千尺让太白坛拿出诛仙镜，令你魂飞魄散。也是他，也是他，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害死了我最珍视的……”

素问话到此处，竟有些哽咽。但她一咬牙：

“拿去！霓羽衣！你要什么，都从我这里拿去！只要你答应，让我亲眼看着他死！哈！”

素问一声高喝，左手凝出一团惊人的气，向地上一打，地面裂开大口，将地上的青苔碎石全部吞了进去，激起的尘土飞了三尺高。

她收回左手，而另一只手上爬着的怨气，已少了一半。怨气似乎融入了她的身体，彻底为她所用。

戚仙草呼吸一滞，她不会搞错，素问这样子分明是——

早为名门正派所驱逐的，以死、怨、毒气为引修炼的毒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