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彦的修为虽然不低,还有一柄有功法加持的长戟,却也不可能在十招八招内就伤了玄武令主,她在出来之前就带了伤,艾香的骸骨上……
玄武令主身外的雾气很稀薄,薄到能看到她白色的长裙和纤瘦的身影。
赶过来的龚新看她伸手扶了一下墙,忙走过去:“令主,您没事吧?”
玄武令主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倒了下去,她身外的雾气散开,她整个人露在外面的皮肤,像是干枯的树皮一样。
“这就是你不敢见人的秘密?”龚新试着搭上她的手腕,发现她的内息弱而紊乱——是刚才那个闯岛的人造成的?
不,不应该,从刚才的动静看来玄武令主并没有落下风。
难道是她最近闭门不出忙的那件事?
龚新看了她一会,俯身将她抱起来走进了惯常住的那间石室,将玄武令主放在塌上,看着玄武令主毫无知觉的样子,他试探着将手放到玄武令主的脖子前,玄武令主毫无反应。
悬浮的金珠投下的光,给玄武令主那古怪的皮肤镀了一层柔光,让她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怖。
龚新默了默,用一种很温柔的声音说:“你是个好人,那就好人做到底吧。”
说完他的手掌边缘化成锐利的石头,毫不犹豫地切向了玄武令主的肚子——虽然他不喜欢当女人,可能成为四方城令主的机会,他可不想错过。
令狐彦破阵的震动将燕奚震得晕了过去,等他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好在力气恢复了一些,喝了口水他打开石室走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地宫的空气有些污浊:“龚兄?玄武令主?”
龚新听到了燕奚的声音却不能回答,他的心脉刚刚连到玄武令主的身体上,就感觉到了身上蛊术的威力,全身上下紧绷着,一种又痒又痛的感觉,像是有无数只蚂蚁正在噬咬,可偏偏不能去挠:“这个女人是疯了吗?”
燕奚等不到回答,敲打石门也没有反应,他走到地宫紧闭的大门坐下,摸出显影木,却看到上面上官彤传来的字:“乔薇傻了。”
此时上官彤和萧家兄妹把少女领回了朱雀令主府的客院,看着吹着一支羽毛玩得很开心的少女,三人面面相觑。
萧南说:“渡劫如果会变成这样,那我不渡了。”
蹲在萧北肩上的五尾狐甩甩尾巴出馊主意:“要不我用雷球再劈她两下,说不定就劈回来了。”
“劈得更傻了怎么办?”萧南不管五尾狐说什么都觉得不顺耳,她走过去扯扯少女的衣袖,“乔乔,你也玩累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啊?”
少女皱着眉指着自己,一字一顿地说:“微微!”
“你叫乔薇,乔乔,薇薇都是你,没毛病啊。”上官彤嘀咕一声,以前大家都叫乔乔,也没见她这么大反应啊,看少女瞪过来,他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对,没错,你是薇薇。”
萧南看着扑到水池边挽起袖子徒手抓鱼的少女:“听说河边出现一大片阴气,乔乔又是在极北冰原被找回来的,你们说会不会是赵开源知道事情败露回来偷尸体,被乔乔发现所以将她抓走,然后乔乔奋力反抗打了起来……打坏了脑袋?”
“有道理,听说惊了魂会变成傻子,那个赵开源都敢练鬼道了,说不定也对姓乔的做了什么,才会把她变成傻子的。”上官彤叹口气,单手支颌,一脸烦心地看着玩水的少女,“我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萧南。”
“我哪有这么皮?”萧南也犯愁,“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要不我们把燕公子接回来吧。”萧北对五尾狐很有耐心,可对别人嘛,呃,男女授受不亲。
上官彤叹口气:“我查过了,想要把燕兄从地宫接出来,得给他找件橐?衣,用丹雘,羬羊脂混着成泥,把能隔绝的符文写在衣服上,让他穿上应该可以隔断了。”
“表哥,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吗?”萧南打了个哈欠,她好想睡觉啊,可水池边的少女还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橐?衣那可是渡劫避雷的宝物,咱们萧家也就大家长手里有一件,只能在渡劫的时候借来用一下,你还想往上面画符文,做梦呢?”
“橐?衣?我有。”莫子桑敲了门,可敲门声被少女的笑声盖过去,他只好不请自进了。
正在玩水的少女就这么坐在池边,头往后仰,一直仰到能看到他们的角度,她眨巴了两下眼睛,突然从池边跳起来,手握式微剑刺了过来。
莫子桑被吓了一跳,多年修炼的本能让他紧接着拿出寂声剑迎了上去,少女没有放出剑气,他也只以招数应对,两人转眼间在池边已经过了百招。
少女毫无征兆地收招,莫子桑一时没收住劲,一脚踩到水池里,顿时湿了一只裤脚,看着莫子桑茫然又狼狈的样子,少女在池边拍手笑起来,眉眼弯弯一派天真灿烂。
萧南想想自己小时候没事就下水摸鱼全身湿透,还非得把不肯下水的萧北推下去,她感叹地说:“哥,我绝对是亲生的,不然阿娘只怕早就把我给打死了。”
从没见到过乔入幽笑的莫子桑,被少女这开怀大笑给弄得不知所措,他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其他三人:“她这是怎么了?”
“傻了,”上官彤说,“你赶紧把橐?衣给我们,等把燕兄弄出来就有人看着她了,有一个萧南就够了,再来一个我可受不了。”
“东西在秦岭。”莫子桑也被少女笑出一身鸡皮疙瘩,“是秦家的旧物,我没动。”
修真大家一般都会备一些应劫的宝贝,秦家有也不算奇怪。
“赶紧去拿,我等不到天亮了!”萧南这句话刚落,东边传来一线光——天亮了。
啧,话说得太早了。
她一边吹口哨唤巨鹤一边催促莫子桑:“走,赶紧去取。”
“我去做羬羊泥。”上官彤觉得自己也睡不着了,他随手一指,“你们两个看着她点,唉,我这伤还没全好呢,头还痛着呢。”
萧北看向五尾狐:“怎么办啊?我不会带孩子啊。”
五尾狐觉得自己一个千岁大妖,早过了能陪孩子玩的年岁了:“带去常家,那么多灵宠,轮着陪她玩就行。”
常家有一半的灵宠都不在,常思月看到上蹿下跳追着两只猴子跑的少女,握紧了拳头:“乔乔进地宫前,让我派灵宠去找奇花灵草,她虽然傻了,可她交代的事我一定会做好的。”
五尾狐一个跃身从窗户跳进屋,看到常月娥正眼泪汪汪地收拾灰仙碎掉的灵牌。
灵牌碎了,灰仙想必是凶多吉少了。
常月娥擦擦眼泪行礼:“信女见过胡仙。”
“当时是什么人对思月下的黑手,你一点也不记得了?”五尾狐跳到桌上,平视着常月娥的眼睛。
“一口黑气迷了我的眼,我是什么都没看到啊。”常月娥用衣袖擦眼泪。
五尾狐看着常月娥,金色眼瞳中闪过华光,常月娥直愣愣地看着它的眼睛,被它长驱直入地窥视了记忆,真的是一团黑气后空白一片。
果然是人是妖都没看清楚。
五姓家仙被如今修仙界视为废物点心也不是毫无依据……
“这是怎么了?”虺牀装模作样地从外面游进来,语气中诧异得真情实感。
“柳仙儿,你可算是回来了。”常月娥一看到它,立刻又开始嚎啕起来,“我们家被人给欺负了。”
虺牀眼睛扫过桌上碎开的灵牌,语气中透着错愕:“大耗子这是被杀了?”
“柳仙儿,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常月娥哭得声音更大了。
五尾狐看着虺牀,这位它可认识:“昨天你去哪儿了?”
“找灵草啊,”虺牀将尾巴上勾着的袋子放下,松开的袋口露出里面的灵芝,“我本不想和凡世牵扯太多,眼下你家这情形也着实让人可怜。”
它长叹一口气:“我便与你立下三十年灵契,代替鼠老弟护你家平安吧。”
常月娥立刻九跪六拜感恩戴德,杀猪烹羊准备结契。
等常月娥出去了,虺牀才转头懒洋洋地看向五尾狐:“别用这么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我,我是母的。”
“虺老曾贵为妖王,如今却屈尊来做家仙,着实让人意外啊。”五尾狐嘴角往上裂出一个假笑。
虺牀飞了它一眼:“你两千多岁了还和十六岁少年爱得死去活来,我一落魄妖怪当个家仙算什么?”
五尾狐恨得牙痒痒,却无法反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条破蛇优哉游哉地滑出去。
到了花园里,看着和两只猴抢藤球的少女,虺牀吐了一下蛇信,本来它都逃出百里之外了,却被弹琴人用乔入幽傻了的消息硬生生拉了回来。
开朗的笑声被风吹过来,吹得虺牀生生打了个寒颤,这么看来是真的傻了。
城外河边的大片来无踪去无影的阴气,大概是乔入幽开阴河留下的,可为什么乔入幽会在北原被带回来,还变成了一个傻子,这就是一个迷了。
而萧南此时站在修仙界百年来最大的谜团面前——秦岭莫家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