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汉手中的酒杯里面还有半杯酒,倒映着对面的罗盘铺子,一条黑影从屋檐滑下来,沿着窗缝溜进屋里,醉汉手上戒指嵌着的印石,将溜进屋的虺牀映了下来。
燕奚穿过朱雀大街,刚进朱雀令主府就听说乔入幽他们回来了,还把失踪常思月也带了回来,他惴惴不安地走进客院,却看到乔入幽已经睡下了。
式微剑灵看到是他,缩回了桌上的剑中,床上女孩小小的身量裹着被子才占了半张床,他知道自己这么呆在一个熟睡女子的房中不妥,可心中憋闷却又无处可去,干脆在床边席地坐下。
背靠着床沿,耳边是乔入幽平稳的呼吸声,他也不管乔入幽听不听得到:“我用你教的办法,真的骗过了路道长,原来他也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厉害,我不怕他了。”
他以前见到路道长就像耗子见到猫,只想逃走躲起来,可现在他能骗过一次,就能骗过第二次,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一定有办法为自己报仇的。
“你真睡着了?”燕奚没听到回应,却莫名觉得安心。
心里一放松,倦意就涌了上来,他突然犯懒不想动,干脆趴在床沿闭上了眼睛。
就在燕奚睡去的时候,虺牀离开了罗盘店二楼,醉汉依旧卧在对面的屋檐下,他手中的酒杯是他的法器,虺牀进去后就气息全无,刚刚又突然出现,房中应有结界或法器挡住了酒杯的窥视。
这么藏头露尾的,到底是个什么人?
醉汉就地一个翻身消失在柱子后面,顷刻间便出现在城中一处小院的假山背后,他从假山绕出来,看到夏良夜和一个武师打扮的壮汉正在月下对酌。
醉汉三两步走过去,一个旋身抢走夏良夜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即潇洒地落坐在石凳上。
他一挑眉将手中酒杯递到夏良夜面前:“今晚我当饮三杯。”
“你有大收获?”夏良夜提起酒壶为他倒酒。
这两位是他从瑶光君手下借来的好手,文士打扮的醉汉名唤文韬,武师打扮的壮汉姓武名略,人如其名,两人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文韬将印石戒指放到桌上,端起酒杯:“罗盘店的二楼有法阵挡住了,我看不到燕奚去见的是什么人。”
武略摇摇头:“没看到你还好意思讨酒喝?”
“我还没说完呢,”文韬将空酒杯放下,示意夏良夜再给他满上,“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燕奚出来了,身上的炁变复杂了,像是多了什么东西,我本想摸来看看,可一碰到他就被电光弹开了,他身上一定有护身的宝贝。”
夏良夜立刻想到燕奚身上的龙鳞,可也没听说龙鳞带电光:“我让人摸摸罗盘店的底。”
“可得好好摸摸,”文韬把印石映下的东西放出来,“这条黑蛇看到了吗?虺牀,曾是南边的一代妖王,不过妖族这王换得勤,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一千多年前魅魔猖狂的时候,它是魅魔的左膀右臂之一,魅魔被剿灭后它也下落不明。”
武略一挑眉看向夏良夜:“葛家姑娘身上的心魔引,难道和虺牀有关系?”
夏良夜沉吟了一下:“武略,你先别盯莫子桑了,盯着这条蛇,文韬,你继续看着燕奚。”
他原本是想招揽燕奚进七星堂,才会让文韬去摸底,没想到摸出这么个惊喜。
燕奚第二天却是被吓醒的。
“你们在干嘛?”萧南的大嗓门不但把燕奚吵醒了,还让乔入幽也睁开了眼睛,她叉着腰嚷嚷,“你再把乔乔当妹妹,她也是个女孩子,你怎么能睡她床边上呢?”
燕奚无法反驳,涨红着脸,急忙往外走:“我去准备早饭。”
“只是睡床边,又不是睡一张床,你激动什么?”乔入幽打着哈欠,燕奚守着她,无非是怕她这次出去受了伤需要用血疗伤罢了。
“你还想和他睡一张床?!”萧南的声音高得有些尖锐,“我哥不要脸地把那狐狸抱到床上,你也要?!”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小题大做。
乔入幽弯腰穿鞋:“什么狐狸,那可是你嫂嫂。”
“乔乔,你学坏了!”萧南一屁股在床边坐下,扯过枕头抱在怀里,“这事瞒不了多久,等表姑姑知道了,他们就等着成被棒打的鸳鸯吧。”
她说到这里目光凌厉地看向乔入幽:“谈情说爱易生心魔,男人会影响你拔剑的速度!”
乔入幽嫌她聒噪转身往外走,却看到燕奚领着莫子桑走进院子里,莫子桑拱手要见礼,她却没头没脑地问:“女人会影响你拔剑的速度吗?”
紧随其后的萧南忙从后面捂住乔入幽的嘴,尴尬地对莫子桑笑笑:“我们在开玩笑呢,你别当真啊。”
燕奚将手中食盒里的早饭摆在院中的石桌上:“莫公子一起用点?”
“我吃过了。”莫子桑也不废话,“那天晚上我们在玄武湖见面的事,传到葛家姑婆耳朵里,她对我们的关系有些误会,想要见见你。”
萧南松开捂着乔入幽嘴的手,人却紧贴着乔入幽的背小声说:“不能去,葛云斋的姑婆外号血符,听说是个脾气很古怪的老婆婆。”
她抓着乔入幽的胳膊大声对莫子桑说:“我们不去。”
葛家算哪根葱?
当年她横扫天下的时候,葛家的金符阵在她面前不堪一击,若不是后来当了缩头乌龟躲起来,只怕早就被她灭了满门。
萧南一个错步挡在乔入幽前面:“有什么话让葛老太太找白虎令主说去,别来欺负咱们这些小辈。”
“听闻莫公子是葛姑娘的未婚夫婿,那你们便是一家人,葛老太太若是有误会,你们自当关起门来说清楚,我们这些不相干的外人,不便参合你的家务事。”燕奚的态度虽然温和,言词却很犀利,他摆好碗筷,“坐下吃饭。”
“吃饭,吃饭。”萧南拉着乔入幽从莫子桑身边走过,连正眼都没给一个。
乔入幽坐下拿起筷子,心里的感觉很复杂,被葛家视为葛云斋的情敌让她觉得很可笑,可被萧南和燕奚这么维护,又让她心里升起陌生的情绪,像是开心又不全然是开心。
莫子桑被晾在一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莫子桑,我听说你去葛家退婚,葛云斋坚持要为葛家履行承诺,还追着你到了四方城,没见到寂声之前,我也觉得这是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可看到寂声之后嘛……”乔入幽嫌弃地看了一眼萧南递过来的馒头,燕奚将馒头接过去,把装包子的盘子移到她面前。
莫子桑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葛家是在图谋寂声剑?”
他之前一直觉得自己除了血仇一无所有,葛云斋却如此执着要履行两家的婚约,虽然对葛云斋没有男女之情,却也心怀愧疚,可听乔入幽这么一说,他想到了一些自己从没想过的可能。
“我什么意思都没有,只是觉得奇怪,葛云斋不是葛家的独女,你们两家的婚约不是非她不可,听说你去退亲之前和她也是素未谋面,她坚持得也太过感天动地了些。”乔入幽不过是嫌莫子桑让她去见葛家人很烦,顺口挑拨离间罢了。
她留意到莫子桑眉头皱得更紧了:“虞山鬼母神尊的事,你们查得怎么样了?”
“暂时没什么眉目。”莫子桑的思绪被强拉回来,神情间有些茫然。
“就算有,他们也未必告诉你,”乔入幽放下碗,“走吧。”
“去哪儿?”莫子桑有些戒备地问,如果被人看到他和乔入幽在一起,只怕又会引起误会了。
“你答应带我进文昌楼,你不会想食言吧?”乔入幽的目光变得冷冽起来,姓莫的敢说做不到,她就送他直接去投胎,把莫家的血汗深仇直接给他免了。
“啊,去文昌楼啊,你不用休息几天再去学堂吗?”莫子桑还没找到带乔入幽进文昌楼的办法。
乔入幽挑起半边眉毛,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你想去那就去呗。”莫子桑深吸一口气,率先往外走,他觉得乔入幽说的有道理,不管葛云斋为什么来四方城,他既然是存了退婚的心思,那葛家人如何看他已经不重要了。
“乔乔,我有事要和你说。”燕奚着急和乔入幽商量路道长给他的项链。
“等我回来再说。”乔入幽摆摆手,燕奚既然没在玄武岛找到地库入口,那她决不能放弃进文昌楼查看的机会。
可她没想到的是,莫子桑的办法竟然是直接带着她去找秦怀古要手令。
秦怀古疑惑地看着他们:“你们进文昌楼做什么?”
“我们想去查和魅魔有关的东西,找出到底是谁给葛云斋下的心魔引。”莫子桑很实诚地回答。
“以你和葛家的关系,你的确该多上心,你是七叶弟子能随意进出文昌楼,你去看便是了,乔薇还只是初学者,有些书不适合她看,她就不用了吧。”秦怀古秉承青竹堂的规矩,不赞同乔入幽进文昌楼。
“不止是心魔引,”乔入幽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她真是缺魂少智了才会相信莫子桑:“昨天发现的那个虞山鬼母神尊,我在西河镇河神庙壁画里见过类似的画像,也许多看一点我就能想起更多。”
作者有话要说:多个收,欧耶,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