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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列车难题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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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列火车是司机托瑞的想象空间,所有出现在其中的生物都不可能是活生生的人类,包括玛丽安。”谭真说:“她和之前驾驶室的黑色怪物、木偶乘客以及休闲车厢的瓶子一样,都应该被判定为同一种类型:邪灵。”

当然这个结论有一定猜测的成分,不过安排战术的时候就不要对信心不足的新手说了。谭真在阴影里对有些混乱的沈垂文解释,声音寡淡平静,无端有一种令人想要向他交托全部的力量。

“你的理智只够再使用一次底牌,要留在最好的时机。”

即使早有准备,真正被抽干理智的感觉依然很折磨。理智条骤降至百分之二十的那一刹那沈垂文眼前的一切色彩仿佛都被一同抽离了,视野里只剩下物体扭曲变形的线条,仿佛正在轻微抽搐的蛇虫。他只能忍着强烈的眩晕感勉强向代表玛丽安轮廓的那些线条发动底牌,谭真猜得没错,这个技能果然将对方控制在原地。

而这就是最好的时机,一前一后守在旁边的姚淑和柊小湫当即跳出来攻击,后者毫不手软地一刀插进玛丽安胸口,前者却迟疑了片刻。

玛丽安太像人了,无论是嬉笑打闹还是残忍追杀的时候,她的表现都远远都不止是电子游戏里一个单薄的“NPC”可以概括的,姚淑没有过杀生的经验,她无从下手。

然而玛丽安毕竟不是真正的人类,人类无法像这样在被刺进心脏后依然存活。无限副本中有类似隐藏血条的设定,许多强大的存在即使攻击所谓的致命部位也不会立刻致死,只会造成额外伤害。只见她顶着胸前不断颤动的刀子,喉咙中竟挤出了呛咳一般模糊的话音:“咕……你们……”

她竟是有要冲破【我心无悔】干扰的迹象!

要知道驾驶舱里的那怪物也结结实实地被僵直了好几秒,而玛丽安却只在瞬息之间就好似要重新夺回主动权,反应过来的姚淑试图再去攻击,但她的进攻却被玛丽安恢复的手臂毫不留情地挥开了,那力量差距,就好似WBA选手和校门口约架的小学生一样。

糟糕,如果被她挣脱了话……!

就在她即将展开屠杀的时刻,一道细小的虚影贯穿了整条通道,从车厢另一侧带着破空声呼啸而至,命中了玛丽安的后脑勺。

她在众目睽睽中惊愕地、再无一丝生机地,面朝地面倒了下去。

三人循着不明物体发射来的方向看向车厢那头正在傻站着的行天崎。他单手在胸前比着一个倒“八”字的手势,好像自己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玛丽安倒下后好半天才终于欢呼起来:“成了啊!我是打中了吗?”他追着身边的谭真显摆:“我草,这也太强了!一下就死了!”

谭真被他晃得没办法,只好点了下头:“干得不错。”

行天崎彻底兴奋过头,如果是条狗尾巴都快骨折了。

“那一下是你打的?”柊小湫说:“是挺及时的,但我问一句……为什么你一直举着手,是在庆祝胜利吗?”

“哦,这个?”行天崎看了看自己比八字的左手,这才把它放下来。“瞄准得太紧张忘记收起来了!这是我的底牌啊。”

【底牌:国王的新弹弓】

【卡牌说明:伸出你的拇指和食指放在眼前,这就形成了一个最简易的空气弹弓。无需橡皮绳,只要把一件可以发射的物品(重量不超过500克)充当子弹放在两根手指之间,它就能被发射出去了!威力不逊色于□□!怎么样,很帅气吧,来,试试看!】

【使用要求:会让持有者显得很傻,使用底牌期间灵性暂时降低一个等级。】

【“此轮回者七岁之前最喜欢的玩具。”】

不过其他人看了卡牌也都心存怀疑,这到底是卡的作用,还是他本来就够傻的呢……

行天崎仍沉浸在自己终于激活了底牌的兴奋之中,他在漫长的昏睡中梦见班上的同学众筹给自己办葬礼,团支书还收集了好多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集体生活照在葬礼上播放。他因为PPT做得实在太丑急得想要从棺材里跳出来,正在拼命往外爬而手脚都使不上劲的时候,一张人脸出现在视野中,谭真把他从座椅下面狭窄黑暗的空间里拉了出来。

这人并没有对醒来的队友进行任何寒暄的意思,上来就是硬邦邦的一句:“你的底牌发光了,给我看下能力。”

紧接着他就在一脸懵逼的状态下对即将摆脱僵直的玛丽安发射了之前顺手揣在裤兜里的小金属块,连瞄准都是谭真握着他的手瞄的,画面很是奇怪,还好没人看到,等到队友们都回过头来谭真已经没事人似地溜到旁边观望结果了。

“我刚才打中了个什么东西?”行天崎跑过来追问:“是怪吗?”

“算是敌人吧。”姚淑一提到这点心情还是有点复杂,无论如何,他们刚刚合力杀死了一个有思想能说话的智慧生物,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她做了点心理准备才敢回头看地上鲜血淋漓的尸体,没成想见到的却是只剩腰部以上的部分,并且还在渐渐分解消失的残骸,很快怪物的尸体全部化成一团黑烟消失了,地板上只留下两件掉落物,准确地说,是两张纸。

沈垂文捡起了它们,一张窄窄的像是票据一样的东西,翻过来印着“五人份午餐畅享券”,另一张大家都很熟悉,是一页被撕下来的日志。

现在几个轮回者对于这类线索式的东西都已经形成习惯了,沈垂文想都不用想就直接塞给谭真:“只剩下两张了。”

“只剩下一张。”

谭真甩了甩手中另一张日志,道:“这页是在座椅下面找到的,玛丽安身上那张应该算是餐车里的,按照阅读顺序这张在前。”

姚淑脸色发白地盯着他:“你、你的手……”

灰眼睛的青年有一只手只能垂着,是在刚才利用【王車易位】骗玛丽安那一刀时弄的,整只手掌活像是从中间被劈开了,无名指和中指根本合不拢,有些看了骇人的惨白筋骨从中间刺出来。血倒是不流了,应该是用了什么恢复类的卡牌。

“副本结束就会复原了。”谭真百无聊赖地解释道,对自己身上的伤毫不介意,仅是有些厌倦。“所以快点,过来读线索。”

人就是这么容易被拿捏,头两次的时候你还会在意他命令你的语气,第三次以后你就连质疑这事都忘了。这可是一个能化腐朽为神奇的战术家,而且在某方面还有点冷血硬汉气质,在他面前乖一点总没错。

【收集散落的日志4/6】

【收集散落的日志5/6】

1月5日,阴天

一切都结束了。

她离开了家,自此与我再无瓜葛,留下的只有一封简短的信。信上表明参加罢工游行的将是一个名叫里秋·斯坦福里斯的女孩子,和埃莉诺·哈里森此人没有半毛钱关系,她在信中向我保证她之后的一切行为不会对我在职场中的风评产生任何影响,尽管她无法告诉我是怎么做到的。

我的脑中不停回忆起那张放在她床上的便笺,没有落款,也没有一个正式的道别,但我知道她离开了——带着扎根的决心,在某一个早上安静地走开,这就是埃莉诺的风格。

她早就清楚要去追求和能舍弃的东西,接受不了的人只有我。

第二天我照常去工作,原本熟悉的珍珠号在我眼里是如此空旷,我不知道正在走向哪,直到玛丽安撞上我。她给我一块擦脸的毛巾,问我发生了什么,之后几天她一直留意着我,还发动一些人私下帮我找女儿,尽是些善心的无用功。她是个好姑娘,总是对外表现得浮夸,但你知道她是会真正关心你的人,如果我不是一无所成的托瑞,我也许会去乞求她的青睐吧。

3月20日,镇上下了第一场雨

我的生活淋湿透顶,依然还要继续。列车三天一圈地转,从圣布鲁尼亚前往塞客塘之间,在这上面的我们可谓是消息最灵通的一群人了,但谈话间依然对埃莉诺的事不抱希望。他们说,要找人,就得去塞客塘找,带上一手提箱的钞票去,有人在那的麦场中间建了所监狱,一抓到罢工的人就丢到那去。我没有一手提箱的钱,玛丽安帮我借到了一多半,但这些都没能用到——那个声称能和监狱通气的家伙试图骗走一些,但我看得出他没见过我那蓝眼睛的女孩。不在那还能在哪呢?不在那……列车上的情报一下子低沉起来:那么就哪儿也不在了。许多人消失了。

埃莉诺消失了。随着时间过去,我开始学着接受这个事实,她或许已经死了。

死亡对于我们而言并非避不可及的话题,相比起虚无地幻想她在远离家乡的地方,和一个未知的人建立起家庭幸福地度过余生,客观的死亡更频繁地出现在我们的诗句里。正如我晒足了酷暑的太阳时往往会盼望深秋的阴影,我们谈论死亡,拿它押韵脚或者开开玩笑,它就成了我们一个具体的朋友。渐渐地从那些书本中埃莉诺了解到人的一生会经历许多种死亡,在呼吸停跳之前大脑会因缺氧而停止运作,在□□衰老之前灵魂或早已逝去,还有本我的、可能人的、介壳与爬虫脑的诸多种类的死亡。埃莉诺放下那些大部头后以一名学者的口吻傲慢地说,那么这样一来,或许有一个你曾被我杀死:不会做煎饼的你。也有一个我将被你杀死:肤浅而无聊的我。

是啊,谁能说不是我杀了她?是我教会埃莉诺诗与爱惜,为她塑造出一只诗人般敏感的灵魂,难道我不是凶手?是我驾驶着火车造出这样令任何一颗柔软心脏心生绝望的家园,难道我不是凶手?她根本……她在这个操蛋的社会活不下去的,而我在抚养她之前就该知道。

又或许,为人父母本身就是一种罪孽,她选择离去,正是慈悲地将我从罪孽中解脱出来。

珍珠号又出了事故,就在一个月前,我承认我状态不佳,而且这些事逐渐寻常。列车长急匆匆处理了受害者的尸骨,听说对方无亲无故,自然也不需要太多筹备。很快铁轨光亮如新,而列车长又可以一如既往地踏着锃亮的皮鞋在餐车里走来走去,指责每个乘务员服务不到位了。

最终我也学会了漠视死亡,生活反而轻松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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