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动过后, 便是无尽的窃喜。www.mengyuanshucheng.com
这些日子,那怕是中了秀才, 也没令他如此开怀。
见大海回了来,连忙招他过来, 吩咐道:“你马上去外头, 给我寻一块儿上好的翡翠料来, 再准备一些切割打磨的工具, 颜色最好鲜艳一些, 懂了吗?”
大海自来是个心思活络的, 自然知道这是何意, 连忙应声, 只差拍着胸脯, 道:“都说了, 爷的事情, 我定然一丝不差!”
“翡翠多是翠色, 有苹果绿,正阳绿, 葱心绿等, 其他颜色倒是少见,倒是也有那等紫色的, 藕粉的,还有红翡,前两者种水不好,您也知道, 十紫九豆,糯种都是好的,后者难寻,非一日之功。”
贾赦点头,这些他自是知道,“你只需下所有力气去寻便是,银钱倒不是问题!再搜罗一些给我练手的料子,我手艺不精,怕好料子也糟蹋了,届时都拿不出手去!”
大海心里有了底,应道:“是,小的明白了!”
等人退了出去,贾赦又是抱着信封在那儿偷着傻乐,一副痴汉脸,若叫人瞧见,定是一阵恶寒。
后日,贾赦治席招待同族及老亲,席间开怀畅饮。
只是令他没料到的是,薛家竟也来了人,乃是薛家家主第二子,名为薛岭,字成林的,乃是王氏妹夫的亲弟弟。
虽非嫡长,但也还算有几分能为,虽日后分家没了皇商的名头,但也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业。
薛成林前来吃席,见着贾赦寒暄一番,席间便是大吐苦水。
只道王家将他们家害惨了,丢了海运的活计,又要去户部打点钻营,还要去内务府活动。
户部也还罢了,内务府那是些什么人?
不把你一层皮剥下来,那是誓不罢休,你的家底儿人都摸得清楚明白,和你称兄道弟是不假,可该给的一分也不能差!
叫得比谁都亲热,薅羊毛却是半点不会手软。
这时许多人已是醉了,纷纷离开,剩下小猫两三只,都趴在桌上,不省人事,薛成林更是大醉酩酊,只攀着尚有些清明的贾赦,道:“大兄弟啊!我们家当真是不知道啊!本想借着老亲的东风,扶摇直上,进一步扩张家业,谁想这哪是东风?分明是西北风!”
“好在我们家乃是高祖皇帝亲封的紫微舍人,还有两分薄面,积攒了些产业钱财,不然……嗝儿,当真要去喝西北风了!”
贾赦闻着他一身酒气,还往自己跟前儿凑,不由有些嫌弃,连忙把他往后推了推,“遇到这事儿,自认倒霉罢,谁叫你老子识人不明,被下了套,都给套进去了?”
“看看我们家,若真叫他成了,你们还有祖宗基业可保,我们家呢?不比你们严重得多?”
薛成林喝的烂醉,口齿不清,大舌头道:“可不是?我和我大哥险些,险些没气得七窍生烟,平日里也算精明,怎么临老了,糊涂不已,叫人坑得不轻。”
“我们家什么都没做,只一个联姻,被王家这一番动作害的,嗝儿……被圣人误以为投了寿王一党,何其冤枉?”
“都是难兄难弟啊!”
薛成林站起身,跌跌撞撞,又坐到贾赦身边,低声道:“要说惨,还是我那新进门的嫂子,在家地位尴尬不已,也亏得她心性稳,自己性子刚强,治的那些人服服帖帖,不然,就是被欺负死的命!”
“不过也能看出来,王家当初是半点没把女儿的死活放在心上,别说我了,便是我哥那样心肠冷硬的人,都对她多了三分怜惜。”
王家未必不心疼女儿,这个时候,与女儿有联系才是要了命。
冷冷处之,赌的便是她们夫家的心肠和王家哪个够硬够狠。
现在,于薛王氏,王家赢了,于贾王氏,王家一败涂地。
家里的二弟对她无心啊!
贾赦拍了拍他的肩膀,醉醺醺道:“事在人为,只要走得稳,何愁日后无法扩张产业?你嫂子也是个可怜人,不过幸运得多!”
看看他那个弟妹是如何境况便知道了。
若非她还有个珠哥儿撑着,可不会比薛大奶奶的日子好过。
薛成林涨红着脸,指天怒骂,含糊着道:“这样不修阴骘的人家,我看能到几时!老天爷也必不会叫他们顺顺当当到底!”
说罢,便彻底醉了过去。
贾赦不由嫌弃,命人将这儿醉死过去的宾客都扶到客房,灌上一盏醒酒汤,醒了神儿再离去即可。
左右这处祖宅,唯有他一主子,再无旁人,无须忌讳。
“动作麻利些,没见客人都醉了?把他们安稳送到客房去!烧热水,煮醒酒汤,记得给屋子里的炉子上都焚香,去去酒气!”
大海在一边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又随手抓了个人,道:“给我时刻注意着门房那儿的消息,若是有卖翡翠石料的,只管请上门,听到没?这可是大爷亲自吩咐的!”
那小厮赶忙点头,“欸!好嘞!这事儿您交给我,就只管放心!小的没什么本事,就只这一双飞毛腿,人到了,问过了,我立时给您领进来!”
大海听了,满意地点点头。
“这事儿今儿不急,都这般晚了,约莫也没人来了,你晓得了就可,这几日仔细注意着。”
“还有客房那边,才最是要紧,去给客人们都沏好热茶,用好茶,先前不是在外面采买了三斤的雨前龙井?就用那个!”
那小子又是连连点头,得了大海示意,便一溜烟儿跑了。
见他背影,大海绷着的脸一瞬破功,轻笑道:“这小子,别说,真是个飞毛腿!跑得够快的!难怪敢夸下口!”
说罢,转身进了屋子,去照看贾赦了。
两个老嬷嬷在给贾赦喂醒酒汤,只他喝得有点多,肠胃经受不住,开始呕起来,两人忙拿了铜盆接住秽物。
顿时,一股子又酸又臭、难以言喻的气味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大海只站在门口,都受不了,偏那两个老嬷嬷,却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不动如山。
当真是两个狠人!这都行!
实则这两人早年间原是收拾马桶的婆子,没了主子在,她们也清闲得很,后来靠着熬资历混到了专管马桶的小管事,更是自在无比,贾赦来了,人手不够,府上急忙又采买了一批人,将两人调了出来,做个看管洒扫的小管事,却没想贾赦是个轴的,不教那些年轻丫鬟少妇近身,这两人便被安排了来,平日给整理一番。
矢溺的味道都经受住了,何况是醉酒后吐出的秽物?
两人刚给贾赦收拾好,大海便进来了,将二人挥退,一出门,便见到院门口有个娉婷俏丽的身影在那儿来回转着,吴言侬语,声调软糯,直叫人心都化成了一滩水。
那守着院门的小厮满面为难,连声推辞。
两人相视一眼,急忙走了过去,“这是做甚呢?在这儿拉拉扯扯的,不成个体统!”
那丫鬟见了二人,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不过是个收马桶的腌臜婆子,运气好,被分到了大爷的院子,现在竟也能在她面前摆谱儿了!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那名为含烟的丫鬟咬了咬唇,而后支支吾吾,红着脸道:“厨房那儿听人说,大爷吃酒吃醉了,便想着叫我来瞧一瞧,又带了醒酒汤,效果极好,叫我定要看着大爷灌下去,醒了酒才能回。”
那两个嬷嬷听了,嗤笑道:“看着大爷灌下去?确定是醒酒,而不是更加迷乱?与你成了好事?这院子里也不是没有小厨房,何须你们来送什么汤水?”
“大爷早都吩咐过,这院子里,除了我们二人,再不许有旁的女子进出,你是都给忘了?还是明知故犯,想要搏上一搏?”
含烟登时面色煞白,泫然欲泣,泪光点点。
其中一人又是冷笑道:“都是女的,你和我们两人在这儿装甚么楚楚可怜?我们可不吃你这一套!”
“两位嬷嬷误会了,”含烟说着便要上前,拉住两人,“我蒲柳之质,哪有那等攀附的心思?真的只是来送醒酒汤的!”
心中却是暗恨自己运道不佳,居然遇到了这两个难缠的婆子,计划半路夭折,还被羞辱一顿,当真是难受!
两人退开一步,避开了她,“我说含烟哪!这话你骗骗这个愣头愣脑的货还成,我们二人可是打你小时候就看着你长大的,你的秉性,不说了解个十成十,可摸清三四分那也是不差的。”
“你打小心气儿就高,不愿呆在这金陵祖宅,也不愿随意嫁个小厮混度日子,就想要雀登枝,今儿你来了,我还能不清楚你是个甚么心思?也别和我二人打马虎眼了!”
含烟深吸一口气,止住心头的暴怒,笑着将二人拉到了一边儿,放下食盒,将手上的两个样式还算精巧,颇有些分量的银镯子一家一个送了出去。
“还请二位嬷嬷通融一些,我送了醒酒汤,速速便出来可好?”
既然今日无法成了好事,在大爷面前混个脸熟也可以啊!
说不准就在这几日,大爷突然想起了她,带着她回京城了呢?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二位拿去给家中的女儿做个压箱底的嫁妆也是好的!”
两人却是冷哼着将东西塞了回去,“谁稀罕你这破烂儿?大爷出手大方,便是平日里打赏,都是金瓜子金花生,如何像你这样寒酸?”
含烟见状,盯着手中的银镯,一阵错愕。
随即脸便是一阵轻一阵白,跺了跺脚,转身便要走。
转过头来,阴恻恻地皮笑肉不笑道:“两位嬷嬷倒是志向高远!含烟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