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 今日在宫门扣当班的守卫,大多是大皇兄的人。”
四公主问明自己最得力的侍女后,更是觉得此番教训苏槿, 胸有成竹。
大皇兄是贵妃的长子, 跟四公主关系亲厚,最是宠溺她这个妹妹。
就算有什么不到的事情, 自然会替她遮掩。
四公主拎着满是尖刺的鞭子,便下了马车,对着苏槿所在的马车怒斥。
“岂有此理, 按照爵位官职,尔等应当步行出入宫门,西陵县主真是好大的胆子啊!还不给我滚下来!”
随即, 不等马车中的苏槿回应, 四公主的侍女立刻会意说道。
“公主,宫中不许随意坐马车出入,也有怕有些出身不高、见不得世面的人,夹带宫中贵重的东西出来。”
“奴婢前去查探一番,免得宫中物品无缘无故丢失!”
说着,那侍女便要上前,准备掀开苏槿他们所在的车辇帘子, 将随身携带的贵重紫金镶蓝田玉的熏香炉放入苏槿她们的车架中, 好诬陷苏槿。
苏槿在车辇中有些着急。
方才路上颠婆,宋聿看似要醒来了,所以她又给了他一手刀,给拍晕了。
要是四公主让人掀开帘子,再闹起来,让皇后查明, 在回家路上她给自己昏迷了的“夫君”一手刀,那就不太好解释了。
帘子外,四公主还在咄咄逼人地让侍女赶紧上前去掀开帘子,好陷害苏槿。
这计谋称得上是拙劣。
可四公主就是摆明了,就是要用这种拙劣的陷害方式,来羞辱苏槿,好让苏槿明白,即使被封了县主,但是在她四公主面前,什么也不是!
她四公主就是当着太子的面、当着宫门守卫的面,光明正大地用拙劣的计谋陷害羞辱苏槿,苏槿也得受着!
从而找回因为苏槿、而被皇帝命人当面掌她嘴的面子。
然而,让四公主没有想到的,这计谋根本施展不开。
她以为会待在马车里一声不吭的太子,此刻下了另外一辆马车,面色冷肃地挡在了苏槿的马车前。
“四公主这是要做什么?不给孤这个太子面子,母后和父皇的面子也不给吗?”
恢复了太子身份的宋昱,驾轻就熟地说着符合自己身份的话语。
“这是母后特许的,辅国将军和西陵县主(宋昱和苏槿封号)有功于社稷和百姓,特赐车马送驾驶。”
“你百般阻拦、言辞不恭……怎么?你想让天下有功之臣心寒?你想毁掉父皇爱才任贤的名声?你想动摇父皇仁义治国的根本?!”
“你好大的胆子!说,是谁指使你的?!”
宋昱冷眼眡着四公主,冷声说道。
四公主不由得退后一步,她握着鞭子的手,顿时汗涔涔的。
她的侍女也不敢去掀帘子了,生怕给自家主子招惹下了“动摇社稷根本”的罪名。
四公主想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可嘴唇翕动,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从前的太子兄长,都是那种阴鹜的,叫人喜欢不来,但从来不叫人惧怕。
而今日的太子兄长,虽然还是那个模样,那个熟悉的表情,但那种身为储君、贵不可言的气势,突然叫四公主忍不住胆战心惊了起来。
“皇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四公主举着鞭子,一时竟不敢轻举妄动,想要说些什么替自己辩解,却又不敢乱说。
就这样,趁着四公主愣怔的时候,宋昱指挥着两辆车辇,轻松地从四公主身边经过。
等四公主反应过来,宋昱早将车辇送出了宫门。
羞辱苏槿的大好时机,就这么飞了?
四公主气得跺脚,上车直奔贵妃住处。
“太子他骂我!皇兄什么时候,能够取代太子?!我真是不想看见太子了,天哪那一副威严贵不可言的样子,不知道的,还真的以为他是多么金玉在内呢!”
四公主呵斥让贵妃身边人都退下,随后跟贵妃告状。
“您不是那太子不足为惧,他有把柄在您手上的吗?怎么他突然对我这么凶?!”
贵妃不声不响、气定神闲地绣着婴童肚兜。
四公主看得心急,忍不住道。
“我见他今日话语,引经据典、话语简直无懈可击,根本就不是您所说的‘绣花枕头’,只怕从前都只是装的无能。”
“您可别终日打雁,却被太子啄了眼!”
贵妃这才正色起来,待听了女儿说起了在宫门口太子说的那些话语,立刻表情严肃起来。
“太子竟有这般口才?从前倒是小看了他。”
“不过,任凭太子如何蹦跶,也改变不了什么,只等着那人再来京城,且将他们一起收拾了!”
贵妃摸了摸自己有些显怀的肚子,一脸温柔幸福。
“如今,还是静观其变罢了。”
四公主从未见过自己母妃这般温柔甜蜜的笑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警觉地问道。
“那人……那人是谁?将他们一起收拾了?他们是谁?包括太子吗?还是……”
贵妃却不笑了,看着自己女儿,脸色冷了下来。
“不该你问的,别问!”
四公主立刻不敢问了。
转而殷勤备至地关怀贵妃起的身体,弯着腰、满脸含笑地对着贵妃肚子轻声说道。
“皇弟,今天有没有很乖呀?乖乖的,不要让母妃难受哦。”
贵妃这才重新缓和了神色。
甚至听到“皇弟”这个词的时候,笑得更加甜蜜欣慰。
四公主咬着唇,继续笑得甜美开心,俨然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但出了宫殿待到无人处,四公主立刻沉下脸来。
“去,告诉大皇兄母妃对这一胎非常看重,很希望生的是男孩!”
“还有……我觉得太子有点不对劲,去查查他最近有没有接触什么奇怪的事和人。呵,苏槿……太子……母妃不帮我撑腰,我自己来!”
*
恢复了太子身份的宋昱,将苏槿的马车一直送回了府中。
接到了紧急消息的苏氏和苏壹,赶紧放下了手中的事务,在府中等着。
在书房的密室中,苏槿和宋昱阐明了在宫中发生的一切。
苏壹当下就气得给猥琐的登徒子宋聿几个大耳瓜子,让本就虚弱的宋聿直接陷入了深度昏迷。
“岂有此理,竟然敢这么着欺负我女儿!若不是我女儿武艺尚可,今日哪里能够全身而退!”
苏壹越想越气,差点拿着刀剑将宋聿给剁了。
刀剑被看似冷静的苏氏给拦了下来。
“一刀剁了这小子,便宜了他!”
“岂能这么轻松就放过他?!”
苏氏又接着“一脸冷静”地还问苏槿。
“他身上哪里碰到你了,欺负到你了?手?胳膊?哪里碰到了,就得给剁了!对付这种流氓恶棍,就不能心慈手软!”
“然后在关他的密室中放满蚂蟥,再在他伤口上撒上蜜糖和蚂蚁!”
苏槿替昏迷不醒的宋聿感到了后怕。
她实话实说:“他连我衣袖都没碰到,就被我用板砖给拍晕了!”
苏氏“哦”了一声,竟然有些失望的样子。
“便宜这个登徒子了!”
“先关起来,让人去查查这小子之前是否还祸害过其他女子,然后让那些女子们一起动手,亲手废了他的第三条腿!”
说着,苏氏抬头看宋昱的表情。
待看到宋昱一脸赞同后,苏氏这才满意。
苏壹愤愤然地收起手中的刀剑,还是觉得有些气。
便批评自己的女儿。
“还不都是你的错!”
苏壹瞪着苏槿。
苏氏听后,立刻狠狠地拧了苏壹的胳膊。
“你说的什么话?!”
苏槿“啊”了一声,一脸惊讶。
“爹你也搞受害者有罪论?!”
宋昱也连忙替苏槿辩解。
“阿槿从未正眼看过他一眼,要怪就怪他心术不正,阿槿何错之有?”
苏壹捂着被自己爱妻拧得发青的胳膊,龇牙咧嘴地说道。
“我家阿槿生得貌美,自然是人见人爱。这般容颜,像我……哦不,像美!呵,就算正眼看别人几百眼,又怎么了?”
苏氏斜眯了苏壹一眼,收回准备掐苏壹胳膊的手。
“这话还差不多。”
苏壹这才赶紧不喘气地说完自己要说的话。
“还不都是阿槿你不肯接收宫中全部细作和暗卫的势力,否则哪里会像今日这般被动!”
苏槿沉默。
她是觉得,等她完成任务了 ,她早晚是要离开这个小世界的,要是掌握了宫中太多势力,到时候也不好交接,因此一直不肯接受苏壹的这个要去。
“果然让阿槿练武,是极对的事。”
苏壹看着苏槿,越想越觉得自己在苏槿三、四岁时就带着她练武,非常正确。
“我就知道,我女儿长大会是倾国倾城。”
“呵,今夜起,就跟我每夜带暗卫前去夜探皇宫。”
苏壹下了决心,不再对女儿妥协,要以最高的要求来训练女儿,让其担当起暗卫首领的重任。
“一个人面对着十几个暗卫的围攻、因为不能暴露自己的武艺,就束手无策了?!”
“真正的高手,是要面临着几十个高手的围攻,能够全身而退,还能让对方觉得自己毫无武艺,躲闪逃脱了全是运气,懂?!”
说着苏壹眼巴巴地看向了苏氏。
“爱子如杀子啊……”
苏氏这才一脸凝重地点头。
“阿槿,听你爹的。”
苏氏点头,意味着每日夜探皇宫、接受更加艰苦的训练,成为顶级高手中的高手成了无法推拒的事情。
苏槿只能叹着气接受了自己每日“连高三作息”睡眠时间都不能保障的命运。
“至于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苏氏问宋昱。
“那太子之位,本来就是你的。就熬到皇帝驾崩罢了?”
宋昱垂眸:“贵妃和林家不会善罢甘休的,还有各类诸侯王爷虎视眈眈。何况,如今大楚境内并不安宁,各地小波起义此起彼伏,般若国每年攻击,也就皇帝觉得四海安宁、海清河晏了。”
“这个太子的位置,我并不眷恋。”
“我还是想要以流亡者的身份,回到父皇面前,让他看看,没有皇帝子嗣身份的桎梏,他的儿子反而能活得更好!”
宋昱说了自己的打算。
“让九皇子暗示皇帝,已经找到了宋昱这个人,再找一个死囚当替身……看看父皇是什么反应。”
苏氏叹了口气。
“你要有心里准备。”
“皇帝可不是什么慈父……”
*
皇帝不是宋昱的慈父,但对于四公主来说,基本上可以说是一个相当完美的父亲了。
从贵妃宫殿里出来的四公主,立刻跑去跟皇帝告状,说太子对她很凶,而且鬼鬼祟祟地送状元郎夫人一家出宫,表情举止很是奇怪。
皇帝立刻就表示要为四公主出口气。
“这逆子!且看我怎么收拾他!”
四公主立刻笑得甜美。
“还是父皇最心疼我。”
皇帝戳了戳四公主的额头。
“你啊你,跟我最像,最是受不得别人的气,连自己兄弟姐妹的气都受不得。”
“且要收收你的性子。不然我百年之后,你可怎么办哪。”
四公主赶紧抱着自己父皇的胳膊撒娇。
“父皇您可是万万岁、与天同寿的,我自然是一直受您庇护的,要担心什么!”
皇帝被四公主说自己长寿的话,给逗得笑了。
“是了,国师最近给我炼了好几味延年益寿的丹药,也不知道效果如何。我且要活得久一些,给我儿撑腰呢!”
四公主笑得更甜美了。
然而,她心底里却在冷嗤,呵,庇佑什么?之前还不是因为那苏氏阿槿在众人面前命人扇了我的耳光。
皇帝活着,她尚且受这样的欺负,更何况等皇帝死了太子即位?!
想到向来对她还算和气、从不与她发生任何冲突的太子,今日竟然因为苏槿而对她怒目以对,她便气不过。
她不敢撒气给皇帝,对太子也有所顾忌,于是便将气全部迁怒于苏槿。
四公主咬着唇:苏槿,你给我等着!
全然忘记了,几次她四公主想要给苏槿难堪,结果难堪的反而是她自己。
*
等宋昱回到宫中,天已经渐黑了,不等宋昱在宫中用晚膳,便立刻被传唤到皇帝宫中。
“听闻你今日对西陵县主有所冒犯?”
皇帝一脸怒色地质问宋昱。
宋昱沉默。
他微微屈着膝盖,去掉了双胞胎弟弟平日里靴子里的增高棉垫,看着和宋聿身高倒是差不多,皇帝根本没发现任何端倪。
“你真是糊涂,身为储君,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非要这么个嫁过人的妇人!”
皇帝用手指着宋昱,话语颇为难听。
“何况,你就是真的看上了她,什么法子不行?趁她上香的时候派人假装匪徒劫持、或者是让她假死换个身份,非要在宫里搞出这么个事!”
趁她上香派人假装匪徒劫持?
这就是当皇帝对储君的教导?
宋昱心中更加冰凉。
早知道不该对这个凉薄的父皇抱有任何希望,可没想到每次这个皇帝都能刷新他的认知!
“若我能得父皇万分之一……”
宋昱吞下了“万分之一的无耻”这些话,低声回答。
“也不至于如此,惹您不悦。”
皇帝却以为宋昱是认错,面色缓和了下来。
“行了,知道自己不足,倒也够了。你还年轻,以后的路长着呢。”
“父皇,我想去国师的道观清修,修身养性,为您祈福。”
宋昱接着说道。
“斋戒沐浴,并为您试丹药。”
这是宋昱和苏槿等人商定的金蝉脱壳之计。
毕竟,国师面上虽仙风道骨、实则贪财无比,道观里藏污纳垢、漏成了筛子一般,这可比在皇宫里好出来多了。
皇帝彻底转怒为喜。
他二十几个儿子,虽然嘴上不提,但其实都不大信服国师,即便同他一起拜谒国师,看着也不是那么心诚。
太子这般举动,定然会触动他的那些个儿子,肯定对国师会更加尊重。
“既然你有心,那便去吧。”
皇帝眼中带笑,脸上的褶皱里都透露着欢喜和和蔼。
“只是丹药就不必替父皇试用了。”
皇帝心想:万一服用了那些长生不老丹药后,太子比他这个皇帝还要长那么久,那可就不妙了。
“你过来,与父皇好好说道说道。”
皇帝将宋昱挥手叫到身边,想起了四公主的话,又蹙起了眉头,拍拍宋昱的胳膊。
“听说你在宫门口当众呵斥你皇妹了?你啊,我一再教导你,兄友弟恭,你怎可如此当众下你妹妹的面子。”
宋昱正好看到皇帝的肩膀上落了根白头发,不动声色地将皇帝的头发用力截了一小段、藏在袖袋中,然后剩下的给捏在手心并立刻放在旁边的香炉中销毁。
因着信道教,皇帝对自己的身体发肤血液等,很是警觉,都是立刻在香炉中焚毁,不轻易假手他人。
连贴身太监,也很难从皇帝身上获取这些。
“是白发吧?”
皇帝闻着香炉中转瞬即逝的头发烧焦味道,忍不住感慨道。
“人老喽,不中用喽。”
“儿臣没有看清。”
宋昱知道皇帝的秉性,自己可以说自己满头白发,要是别人这么应承了,皇帝便能立刻翻脸。
“想来应该是黑发,毕竟陛下服用了那么多国师的灵丹妙药,哪里还会有白发?您可要好好嘉奖国师。”
语气恭顺,实质上却是反讽。
可惜皇帝还真以为宋昱说的是真心话,竟然也不责怪宋昱不“兄友弟恭”了,感慨道。
“你有这个孝心就好,去国师那里,好好抄抄经养养心神。你身体病弱,不要想那么多、心思那么重。这储君的位置啊,是你的就是你的,你且宽了心。”
这话说的温情,宋昱竟然一下愣怔在那里。
因着嫡子今日说话,格外顺皇帝的心意,皇帝一时间起慈父之情,忍不住回忆起了从前。
“你小时候啊,就是这么贴心孝顺,那时候才四岁,听了‘香九龄能温席、融四岁能让梨’的三字经内容,就非要给我温席子,听说我寝宫里都是冰丝布料,没有席子,你还哭了,嗨。”
宋昱鼻子忍不住酸了。
四岁左右的事情,他就记得这么一件事,当时真是一生中难得的最温情的时光了。
但他很快忍住眼中和鼻翼间的酸涩,作出了一副茫然的模样。
“能够到你我面前的梨,都是贡品,个个皮薄肉厚味甜,颗颗梨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哪有什么小梨?”
皇帝回忆从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想给皇兄们和我让梨,说自己要吃小的梨,结果个个都是大梨,你一个小梨都挑不出来,急得就在宫殿里哭哦,哈哈哈。”
“那时我还跟你母后说,人如其名,你果真就像一个小太阳立在咱这宫中,这个‘昱’名字起得真是贴切。”
皇帝一脸亲切,问宋昱。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这些趣事吗?”
宋昱记得。
但他只是收敛住心中的激荡,一脸茫然地说道。
“儿臣七岁以前的事,大多记不真切了。”
“怎么会不记得了?你五岁时就几乎过目不忘,你五岁的时候还跟我说……”
说到此处,皇帝戛然而止。
他这才想起,如今的太子,虽是有着“宋昱”的姓名,实则并不是那个过目不忘的双胞胎哥哥,而是名为“宋聿”的弟弟。
而那个笑着说给他温席、抽噎要给他和皇子们让梨的孩子,再不会出现。
是被他亲手下令追杀而亡的。
皇帝沉默不语,心情顿时差了下来。
“也是,你从小体弱多病,从前的事情不记得了,也正常。”
真正的宋昱,从小康健。
皇帝心中有些懊悔,为何当初会选择留下这个多病孱弱的双胞胎弟弟,而不是真正的宋昱呢?
他忍不住想,若是重来做一次选择,他还会选择去追杀宋昱、置自己儿子于死地吗?
宋昱接着皇帝话说。
“想来是因为儿臣从小身体不好,所以格外知道身体不适的感觉。”
“希望您能够保重身体,在国师丹药的加持下,真正能无病无灾。”
这再次提醒了皇帝,让他想起,似乎这不是那个从小出身康健的双胞胎大儿子宋昱,而是那个从小多病、被皇后恳求才得以留下来的双胞胎小儿子宋聿。
想到宋昱小时候那般聪慧,想到那个“小太阳”再不会出现……
皇帝用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头,有些虚弱地挥挥手:“你走吧,赶紧收拾东西去国师那里。好好静修,不要想东想西的。”
等宋昱走后,皇帝私下里叮嘱最信任的贴身太监。
“将国师招来,告诉他,朕要招魂。”
招他曾经最喜爱、却被他亲手追杀了的真正太子——宋昱的魂魄。
他喃喃自语:“阿昱,朕和梓潼的小太阳,你会怨恨朕吗?爹……真的好想你。”
*
宋昱终于从皇帝那里拿到了头发,很快他借着临行之际,借机和宫中人宴请告别,让皇后帮忙拿到了贵妃的头发。
皇后甚至还超额完成了宋昱的托付,借着贵妃当着宫中妃嫔给自己腹中孩子做针线、以炫耀自己怀孕的时候,吓了贵妃一下,拿到了贵妃手指被针扎破的血。
皇后想问宋昱,用头发和可是做巫蛊之事?她想跟宋昱说,千万不要想不开,皇帝最忌讳这个巫蛊之事了。
可是皇后一想到皇帝对这一胎的看重,一想到她明明给皇帝下了绝育药,可贵妃那个贱人竟然还怀了孕,而且还查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后到底也没有问自己儿子,要拿着贵妃的头发和手指血做什么。
做什么呢?
当然是由苏槿交给跨位面的淘宝,开始下单检测。
很快,检测的结果就出来了。
不出苏槿他们猜测,果然贵妃这一胎,并非皇帝的孩子。
而这时,楚宸王的头发和宋聿的头发,也得到了。
苏槿又紧张不已地等待着检测的结果……
*
在等待检测结果的数天里,宫中又发生了不少事。
首先是皇帝叫国师在宫中做了七天的道场,瞧着竟是招魂的架势。
但是谁也不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不知国师是怎么做到的,总之还真的搞出了重重黑影,让皇帝以为招到了宋昱的魂魄,热泪盈眶地问自己儿子。
“阿昱,你是否怨恨朕?”
打听到国师装神弄鬼,将皇帝唬的一愣一愣的,宋昱冷笑。
他已收拾好行囊、就等着道场法事结束,跟国师一起出宫去道观里静修。
静修前,不如给这位似乎无所不能的国师,一场礼物吧。
于是,被忽悠了的九皇子跑过去打断了国师的作法。
他一脸郑重地屏退众人,跟皇帝私下里汇报:“父皇,我打听到了,有个叫做木立的人,在江南一带……他跟太子长得很像……。”
皇帝本是坐着,腾地一下站起来:“木……立……”
是了,这是他初初教宋昱手把手认字的时候,教宋昱自己的名字。
还打趣宋昱“你啊,小命就叫木立算了,这字多好写啊”。不过是一句玩笑的话。
四岁多的宋昱当时怎么说来着,认认真真地仰起稚气可爱的小脸。
“……我听父皇的,以后要是我叫‘木立’,父皇可不要认不出我来了哦。”
自以为洞悉皇帝想法的九皇子想,父皇这是欢喜坏了。
谁知,皇帝冷着脸,沉默了一会。
“当真和太子长得很像?在哪发现的?”
九皇子看着自己父皇似乎并不那么开心,有些困惑。
毕竟前世,父皇找到真正“宋昱”的时候,很是欣慰开心。
但他忽略了,前世,那时皇帝所有的儿子都非死即残,能找到个康健的儿子自然是开心不已了。
九皇子一愣,又有些难以启齿。
“好像是在一个青楼里……就是小时候被拐卖了去的……”
“不过,木立一直在做杂役的……”
皇帝“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等九皇子一头雾水地离开后,皇帝立刻派自己暗卫前去江南,捣毁那个收留了“木立”的青楼。
“里面的人,杀无赦,尤其是那个叫做‘木立’的人,提头来见!”
皇帝冷哼。
他身体康健,有二十几个儿子,还有国师的长生不老药加持,根本不需要一个过目不忘、聪慧异常的儿子出现自己面前。
宋昱……他曾经最爱的孩子。
还是活在他的记忆中比较好。
*
皇帝派出了最得力的一群暗卫,前去江南处理这些事。
按照皇帝的命令,那些拐卖无数孩童的、作为楚宸王死士培养基地的青楼主事等人,几乎全被皇帝派暗卫给暗中处理了。
不过宋昱早有准备,在江南那所青楼被皇帝派出的暗卫捣毁之际,以让那些孩子吞“假死”药的方式,悄悄救出了所有的孩子。
远在京城的皇帝收到密信,得知那些孩子一言不合,就吞毒药自尽,自尽前还一个个往火海里钻的事情,勃然大怒。
“这哪里是青楼,分明是培养死士的地方!给我好好地查!”
皇帝最得力的暗卫们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根据蛛丝马迹,查到了这培养暗卫的青楼,与楚宸王有蛛丝马迹的关系。
而楚宸王得知那所青楼被烧毁,他以为,里面所有的孩子——他培养来做“太子”替身、好以后“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孩子,都被皇帝给处理了,心中大骇。
计划被打乱,他决定提前出手,将皇帝儿子们全部弄死弄残!
他并不知道,他怎么都不可能将皇帝所有的儿子全部弄死弄残的。
毕竟,皇帝二十几个儿子之一的宋聿,现在并不在任何人视野中,而是整日被关在苏槿府中的地窖中。
苏氏将地窖特意布置成了阴暗潮湿的地府模样,整日派心腹看守。
等宋聿醒来,见到了苏氏特意安排、打扮成牛头马面和鬼差的各种看守,立刻吓得又晕了过去。
等听到“鬼差”们说坦白从宽,不然就十八层地狱油炸再滚煮,宋聿吓得将自己所有做过的坏事都一一交代了。
“我跟我的外公郃国公一起勾结,贵妃和林迮甫也参与了,放般若国二十万骑兵借道西南,前来攻打京城。”
“我还……经受不住贵妃的引诱和下药,做了对不起我父皇的事情。”
“贵妃腹中的孩子,很有可能是我的……”“我恨贵妃,她太恶毒了……她给我下药!她有我的把柄……”
“我真正爱的还是苏槿,她善良正直又勇敢……其实我不会对她做什么的,我只是想与她多接触一番,因为我知道,她决计平日里是不会多看我一眼的……”
宋聿在鬼差面前痛哭零涕。
苏槿听说此言后,差点没恶心得隔夜饭都吐出来。
她派人送密信给在道观中的宋昱,告诉他宋聿所言,并也告诉宋昱。
“鉴定结果出来了,原来,贵妃腹中孩子的爹,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