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什么啊?这么热的天办赏花会?我的精心画了一个时辰的妆都快花了!”
“四公主不愧是贵妃之女, 真是见天地折腾人!说是颂乐公主办的赏花会,谁不知道,是她四公主出的鬼主意!”
“少说两句吧, 你们!快到公主府了, 还不赶紧闭嘴!”
颂乐公主是皇帝的庶妹,母妃是宫女出身, 且早不在了,就靠着巴结贵妃,还能有些公主的荣光, 自然比不上皇帝嫡姐长公主的风光。
因此,颂乐公主府比起今年春日里举办赏花会的长公主府,小了不知凡几。
本来大家听说是颂乐公主府举办赏花会, 还是这大夏天的, 根本不愿意来。
可消息灵通的各位贵女,不管是未婚的还是已婚的,听闻那春日里名动京城的状元郎,也要带着妻子一同前来,自然个个应了帖子,还要带着自己各种堂姐妹、表姐妹、嫂嫂、弟媳前来。
来的人,比预料来的人, 来了几乎多了一倍。
于是, 堵在颂乐公主府的车辆一辆又一辆。
向来谨小慎微的颂乐公主差点没昏过去。
“这来我这里的,比春日里去长公主那里的,多了那么多。长公主,会不会生我的气。”
人都堵在你家门口了,你不去派人赶紧疏散马车,还在这伤春悲秋?
四公主翻了个白眼, 对这位姑母颇为无语。
见颂乐公主还在那急得团团转,四公主便也不客气,只稍微告知了下,就带着五公主、昭闵郡主和清陵郡主,越俎代庖去疏散人群。
四公主虽说骄横,但是能力还是有的。停马车的位置不够,又差人去隔壁的郡王府协调沟通。
没多一会,马车们便从门口疏散开,各自停稳位置,女眷们这才得以顺利下车入园子。
颂乐公主府里的人手也颇为捉急见肘,冰盆也不太够。
比预想中多了一倍的人,天气又热,热量过多,园子里的冰盆很快就化作了一盆盆水,园子里就像蒸笼一样。
好歹四公主也顺便协调了不少冰盆,总算让大家都能稍微凉快些许。
忙了半天,四公主她们几人妆容都有点花了,便也只好来不及第一时间等着苏槿来,先去补妆。
补妆的时候,四公主、五公主和昭闵郡主,你一句我一句地在那说一会如何为难苏槿。
“一会先赏花,然后流觞曲水,行花令。那状元妻子听说是商户寒门出身,自然是答不出来的,叫她半醉了。”
“随后是琴乐合奏。以花为名的曲子,叫那半醉的状元妻弹奏,弹不出来,便叫她作诗作画。”
“作诗作画要是为难,就只好让她表演打算盘了,呵。让大家看看这个商户出身的小家女,怎么就配得上状元郎了,哼!”
清陵县主默不作声。
父亲林迮甫的意思,状元郎却是颇有才华、前途可期,看着也是个重情义的,让她好好与那状元妻子交好,日后当个平妻,也不是不行。
她知道父亲是做大事的,总不拘于这些小儿女的情长,也不拘于一时的卑下。
可,她作为县主,竟然要对一个商户女做小奉低吗?
但她揪着自己的帕子,半晌没说话,没有参与到对苏槿的奚落计划中。
只是,父亲林迮甫所说的,与苏槿交好,她清陵县主一时也是做不到。
*
四公主几人补完了明媚高贵的妆容,戴着最名贵的首饰,便准备前去对苏槿出手。
但一到游园,她们几人便觉得有些不对了。
怎么这园子,一会会的功夫便凉爽了不少?
而诸位贵女,个个围在一亭子中,人头攒动,这是在做什么?
四公主抓住一个从亭子里挤出来的贵女问道。
“你手上拿的什么?”
那位贵女一脸戒备地护住自己的手上的竹筒和竹调羹,待看到眼前人是顶顶骄横的四公主时,只好忍痛割爱,将手上东西双手奉给四公主。
“回四公主的话,是阿槿带来的雪糕。美味清凉,惊艳不已。”
四公主让侍女接过来。
碧青色的竹筒里,奶油白的雪糕散发着丝丝白雾,看着便不像凡物。
试毒的侍女,眼睛都快发亮了。
入口即化,甜美温润,竟有这等美味!
“这是牛乳原味的,还有哈密瓜味、草莓味、西瓜味、荔枝味的等等的呢,个顶个的美味。”
那贵女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告知四公主。
四公主、五公主、昭闵郡主和清陵郡主接过四公主侍女随身带着的银制调羹和碗,分食用了几口,也是惊艳不已。
她们也吃过水果冰盆,但这雪糕与水果冰盆完全不同,口感绵密,入口即化,完全没有冰渣子,甜美得叫人震惊!
四公主个子高挑,她在裙子下的脚垫了起来,好不容易才看到那人群围着的那个女子。
那陌生女子生得貌美,气质不俗,在冰凉雪糕的丝丝雾气熏染下,像个误入凡间的仙女,美得让人心惊。
京城中如此殊色的贵女,可不多见,而她四公主仅对此人毫无印象。
四公主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猜测。
“你说的阿槿,是?”
“就是状元郎的妻子啊,苏氏阿槿。”
那献上了雪糕的贵女,心里急得不行,随口答道,恨不能立刻就钻回人群,再排队拿一杯雪糕!
四公主手中的银制碗砰地一下坠地。
不是说好的乡野女子吗?怎么如此……如此……超尘脱俗……
四公主定定地看着亭子中那个美得惊人的女子。
而恰在这时,苏槿像是感受到了四公主的注视,看了过来。
她以为四公主是急着要吃雪糕,所以盯着她。
不由得莞尔一笑,赶紧说道:“家中还有些,侍女回府中取了,莫急。”
好温柔,声音也好听得不像话!
这么温柔对她一笑,她四公主都不好意思欺负人了!
四公主恨恨地想,长得美像小仙女了不起啊,哼。
*
带雪糕来,是宋昱的意思。
苏槿这段时间来折腾了不少美食,可最近又仿佛没了兴致,不再开发什么甜食糕点。
宋昱思来想去,觉得或许是因为没什么人捧场,所以便嘱咐苏槿带着雪糕赴宴。
让这些京城贵女,也尝尝这美食,给苏槿捧场,也好叫苏槿有些成就感,好继续做些美食甜点。
苏槿倒也没多想。
她只觉得夏日里赏花,想必是一场受罪。便也从善如流,做个好事,让各位贵女分享来自后世的夏日美食,也好解暑,各得其所。
苏槿不把心思放在为宋昱做些吃食,而是拿些吃食与那些贵女分享,苏氏自然赞同。
拿着吃食带去赏花会与人分享,也是常有的,苏氏也老道,向颂安公主献上雪糕。
“我这儿媳,没其他的长处,倒是在这吃食上还真的能做出花来。”
“我们家底蕴不足,没什么名贵的花草仅限。只这做成各种鲜花模样的雪糕,也愿为您的赏花会添上几丛花。”
苏氏带来的随身侍女,是最手巧的一个。
三两下,就将一大桶雪糕做成了各种鲜花模样的雪糕。
不过这样一会,就化了。
酷暑如此,吃点雪糕,简直再宜人不过。
这新奇好看、又清凉解暑的甜品,实在是为今日颇为狼狈的颂乐公主长脸。
颂乐公主得了苏氏的雪糕,欣喜不已,便也投桃报李,叫苏槿带着侍女,用银勺子给年轻贵女们分食那一大桶用棉被包着的雪糕,也好叫苏槿尽快融入这些高门贵女中。
吃完了雪糕,四公主她们本来想着,就该用琴棋书画为难苏槿了。
谁知道苏氏和颂乐公主相谈甚欢,也不知苏氏跟颂乐公主说了什么。
结果本应是流觞曲水的赏花行飞花令,就变成了一边赏花,一边看苏槿家中点心师的表演。
颂乐公主对苏氏笑容满面地点点头。
随后,苏氏便安排侍女给大家现场做奶油裱花蛋糕。
“我儿科举茶饭不思时,我儿媳妇着人想着巧思做出来的霜华糕。颇为美味,我儿食用后食欲大振。这霜华糕着实在为我儿科举立了大功。”
“这霜华乃是奶油所制,可以做出各种多彩花朵,为公主的这场赏花宴献丑了。”
蛋糕胚子、淡奶油都是苏氏事先让人准备、包了冰袋后从家里带过来的。
做蛋糕的侍女,是家中最巧手的糕点师之一,三两下就打发好奶油,裱出各种极漂亮的奶油裱花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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裱花有牡丹、芍药、兰花、月季、凤仙花、美人蕉等等,栩栩如生,尝一口甜美绵柔、入口即化,惹得诸位高门贵女惊艳惊呼不已。
“莫怪乎状元郎食用后食欲大振,实在是人间美味。”
“这应该叫状元糕!蟾宫折桂、金榜题目之日,便该吃上这一块状元糕!”
颂乐公主又着人往男宾那边送了一些,惹得大家诗兴大发、舞文弄墨,纷纷对这霜华糕赋诗赞赏。
四公主她们想着为难苏槿,根本逮不到机会。
那些主持家中中馈的夫人们都被苏槿的霜华糕给吸引了,纷纷试探询问,能不能借苏槿家中白案厨子一用,好在各种寿宴、婚宴上出些彩。
有这请求的夫人们众多,个个都比宋昱的职位高。
借厨子给谁,不给谁是个难事。
不过,对于精通庶务的苏氏来说,根本毫无难度。
“因着我儿媳妇着人做出来的这霜华糕实在是巧思,会做这糕点算是门难得的手艺,我便让家中手巧的侍女,便都学着了的。”
“如此,我家中十个精通点心的侍女厨娘,恳请颂乐公主您务必暂且收留着,教导着些她们规矩,也好教她们都能得见金枝玉叶、天潢贵胄的风采,涨些见识。”
这话说得实在漂亮,给足了颂乐公主面子。
颂乐公主眉开眼笑,满口答应。
颂乐公主不受宠,嫁的驸马也不太出色,在京城的高门贵女间,并没什么太大的存在感。
所以,苏氏送的哪里是十个侍女,根本就是十个让颂乐公主长脸的人!
而且,也将糕点师借谁家不借谁家的苏氏做来有可能会得罪人的选择,给了颂乐公主。
一举数得。
后宅掌中馈的夫人们没一个傻的,登时就知道这俩寒门商户出身的状元娘亲和儿媳都聪慧的很,根本不是什么好糊弄的。
状元郎有这样的娘亲和儿媳,对仕途根本就是如虎添翼。
当下对苏氏和苏槿更加热络,交好之意非常明显。
四公主咬牙切齿,颂乐公主真的是扶不上台面。
这点小恩小惠就把她颂乐公主给收买了,连开这场赏花会的目的都忘了!
她立刻将颂乐公主叫到一边。
“姑母是怎么答应我母后的,您忘了吗?”
“我听我舅舅林阁老说,表弟想在吏部谋个职位,还有表弟的爵位,那可还没有着落呢!”
这威胁之意实在让人难堪。
颂乐公主刚才还收了苏氏的十个糕点师,承了人家的情,现在却还要咬着牙为难人家,真是羞惭不已。
但自己不受宠,在皇帝这个最宠爱的女儿面前,只能低头。
颂乐公主心中愤恨,屈辱无比,但也没法,只好硬着头皮,宣布才艺比赛开始。
“园中花团锦簇,适才赏花完毕,不妨叫各位小姑娘们为咱们这些老的,弹弹琴,助个兴如何?”
这夏日炎炎的,园中花没一会都蔫得不行了,赏个屁的花。
诸位夫人小娘子都无语了。
便见颂乐公主勉强地堆着笑,找到苏氏拉起她的手。
“今日多亏了你的花,如此不妨叫你的儿媳妇博个头彩,为大家弹奏一曲以花为名的曲子如何?也不知你儿媳妇会何种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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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乐公主心中抱歉不已。
寒门商户大多没什么底蕴,荆州府也不像京城这么繁华,哪里能找到好的老师、精通什么乐器呢。
即便会弹些简单的曲子,在这些日日苦练乐器的高门贵女面前,只怕是要班门弄斧了。
四公主等人暗自嘲笑不已。
带些糕点长面子又如何,还不是才艺不行,才要搞些噱头来遮掩自己的才疏学浅。
不少夫人小娘子,对苏槿的霜华糕和雪糕,印象颇好,也像颂乐公主一样,有些担忧苏槿出丑。
也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乐滋滋地看四公主她们为难苏槿。
颂乐公主叹了口气。
实在不行,那十个精通糕点的侍女也不能收了,不然承了人家情面还为难了人家,这叫什么事儿。
却听见苏氏很是欢喜地应了声。
“公主高义,我儿媳妇从小师从秦岭梅大家,苦学古琴,一直不被人知晓。如今且谢过公主给了。”
四公主瞪大眼睛,心中一凛。
梅大家?!那不是大楚最有名气也最傲气的古琴大师嘛!
听说前几年离开了京城,再没人知道去处……
难道竟是去了荆州府吗?
四公主有了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