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一万五千名身披深黑色甲胄的陌刀军士如雕塑一般寂静的矗立于无定河南岸。
他们所持武器为与人等高的长柄陌刀。
陌刀刀刃森寒冰冷，于月夜之中分外醒目。
数十面赤红龙旗于陌刀军士卒所列战阵的上空鼓荡飘扬。
汉左神策将军李嗣业面目冷峻的凝望着身前如山岳般厚重的军阵。
“今日，我们会亲身犯险，背水列阵，抵抗十余倍于己的强敌。”
“我们当中的每个人都可能会死于今日，但我们没有选择。”
“我们的背后是万家灯火，是我汉家的大好河山。”
“以吾等之身躯铸不破之长城。”
声音落下。
一万五千名陌刀军士卒没有做声，但他们面容之上的神情却慷慨激昂，双眸坚韧如钢铁。
以我之躯，护我邦国！
“登船！”
站立于深沉夜色当中的李嗣业沉稳下令。
命令下达。
一万五千名陌刀军士卒分批有序的登上了早已经备好的舟船。
永乐城内有不少军户以渔猎为生，所以公孙瓒可以轻易的召集到足够一次性运送一万五千名陌刀军士卒的舟船。
为了保证李嗣业计策的顺利执行，慕容英部（蛮夷义从），关兴部（铁骑军）已于数日之前通过舟船运至北岸了。
至拂晓时分。
一万五千名身披重型甲胄的陌刀军士卒全部抵达无定河北岸。
他们背靠无定河结成严密厚实的战阵。
背水一战，不胜则死！
风萧水寒，壮士去哉！
左神策将军李嗣业持长柄陌刀矗立于所有陌刀军士卒之前。
将军者，三军之表率！
“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之声自永乐城上响起，汉安北将军公孙瓒亲自擂鼓为李嗣业壮威。
鼓声很快就惊动了蛮夷。
“统帅，汉人出……出城了。”
“他们背水列阵。”
一名神情激动的蛮夷斥候结结巴巴的向须卜长邪汇报。
“什么？！”
听闻这话，须卜长邪蹭一下子就从帅位之上站了起来。
跪坐于身旁的乞伏无归此刻亦是满脸惊愕之色。
“你确定？”
“回禀统帅，此事千真万确。”
得到了肯定答复过后，须卜长邪的面容之上泛出了狂喜之色，道：“我正愁如何渡河攻击城内汉军那，他们竟然自断臂膀送上门来了？”
“难道长生天显灵了？”
他实在是搞不懂城内汉军统帅的脑回路，放着无定河天险和坚城永乐不利用，竟然自毁长城，以己之短攻彼之长。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觉得对面汉军统帅是不是他们白羊王部事先买通的奸细啊。
跪坐于乞伏无归此刻恢复了冷静，道：“背水列阵的汉军有多少人？”
“是步卒还是骑兵？”
“回禀大当户，背水列阵的汉军约莫有一万五千众，皆是步卒，无有骑兵。”
斥候的回话让乞伏无归极度的困惑，道：“汉军疯了不成？”
“背水列阵，兵家大忌。”
“又以步卒对我铁骑，这真是让人看不懂。”
面容之上欣喜神情的须卜长邪挥了挥手，道：“无归，不要纠结这些有的没的了。”
“战机可是稍纵即逝的！”
“也是！”
乞伏无归微微颔首。
………………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
规模庞大的蛮夷军队如毁天灭地的黑潮一般朝着陌刀兵所组成的军阵横压而去。
磅礴惨烈的气势如同数九寒天的冷风一般朝着每一名陌刀军士卒吹拂而去。
对此，陌刀军士卒无动于衷。
“真就是清一水的重甲步卒啊！”
“他们是来寻死的吗？”
骑乘战马的乞伏无归面露阴晴不定之色的呢喃出声。
看不透是最可怕的。
“嗨！”
“别想那么多了，汉人既然寻死，那我们满足他就是了。”
须卜长邪此刻的面容极其灿烂，就跟一朵向阳而生的向日葵似的。
“勇士们，踏碎这些不知所谓的汉人。”
“让他们知道知道谁才是草原的主人！”
“杀，杀，杀！”
此刻每一名部族骑士的面容之上皆浮现出了嗜血好战的神色。
来源于骨子里的嗜血和战斗本能在这一刻全部激发了出来。
“杀！”
随着最后一个杀字自须卜长邪的嘴中吐出。
十余万名骑乘低矮但强健战马的部族骑士们呼吼咆哮着向着陌刀军士卒军阵冲击而去。
他们手中握着明晃晃的马刀。
望着前方那犹如潮水一般涌来的蛮夷骑兵，李嗣业面色依旧平稳如初。
位于其身后的陌刀军士卒也如他一般平静而又淡定。
泰山崩碎于前，而面色不改分毫。
一丝丝血煞之气在平静的李嗣业身后互相纠缠凝聚，不过眨眼的功夫，一头通体由血煞之气组成的深红色老虎虚影出现在了李嗣业的身后。
那血虎仰天咆哮，丝丝血气自其躯体之上抖落，然后渗透进每一名陌刀军士卒的躯体当中。
接受了这份血气的陌刀军士卒，身上的气势和体内的劲力开始同步攀升。
很快，每一名陌刀军卒都具备了武道四品的实力。
他们的双眸在此刻也变得犹如鲜血一般猩红可怖。
站立于他们最前方的李嗣业，此刻其身上的气势已经直逼先天巅峰了。
“那是什么东西？”
正在冲锋当中的部族骑士们皆面露困惑之色的望着位于陌刀军军阵上空的血色猛虎虚影。
与此同时，一股极为厚重粘稠的血煞之气向着每一名冲锋的部族骑士们碾压了过去。
遭受这股血气碾压的部族骑士们皆觉气力不通，双手酸软，其中有不堪者连马刀都握持不住了。
虽然出现了种种的状况。
但，冲锋扔在继续！
下一瞬间，数之不清的部族骑士们策马冲锋至了陌刀军军卒的眼前。
双方已经近到了呼吸相闻的地步。
部族骑士们此刻面容之上的神情或凶狠或嗜血，而陌刀军士卒则是如同死一般的寂静，沉默。
这让部族骑士们感受了一阵莫名的压力。
“刺！”
随着一声暴喝，双眸猩红的陌刀军士卒齐齐的用手中长柄陌刀向前刺击。
没错，就是刺击，不是挥砍。
长柄陌刀的刺击可比枪、矛这种常规武器恐怖太多太多了。
数之不清的陌刀齐齐向前方刺击，远远望去，蔚为壮观。
“嘶，嘶，嘶！”
明晃晃的陌刀刀刃让部族骑士们坐下的战马受惊长嘶。
部族骑士们望着前方那快速递来的陌刀，也是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
“噗嗤，噗嗤，噗嗤！”
下一秒，其上附着了恐怖气力的长柄陌刀以毁灭一切的气势轻而易举的穿透了部族骑士的身躯。
那顺滑程度就跟那热刀切奶酪一般。
大量的，殷红的，喷射而出的鲜血在瞬间弥漫了整个战场。
雪亮的陌刀被染红。
陌刀军士卒的面容之上沾染了鲜血。
“斩！”
抽出染血陌刀的陌刀军卒在李嗣业的号令之下，踏过敌人的尸体，然后抡动手中陌刀朝着前方那些面露惊怖之色的部族骑士重重的挥砍而去。
如墙而进，刀势厚重！
“噗嗤，噗嗤，噗嗤！”
位于他们前方的近万名部族骑士瞬间被势大力沉的陌刀切成了碎肉。
腥臭的鲜血将陌刀彻底染红。
“嘭，嘭，嘭！”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数以万计的部族骑士们冲撞进了陌刀军卒所组成的战阵之中。
但是，陌刀军军阵丝毫没有因为敌骑的冲击而出现紊乱。
依旧巍峨厚重如泰山！
四品武者的气血加上精良至极的盔甲，还有，血虎对敌军的恐怖压制。
综上几个因素加起来过后，陌刀军成为了一支比山岳还要难以撼动的铁军。
突入陌刀军军阵当中的部族骑士们强忍着心头恐惧抡动手中锋利马刀向周遭陌刀军卒挥砍而去。
“铛，铛！”
很悲哀，他们手中的马刀切不开陌刀军的厚重盔甲。
另外，丧失了冲击力的他们在陌刀军卒眼里简直就是一群伸长了脖子等待宰杀的猪猡。
“噗嗤，噗嗤！”
雪亮陌刀的每一次扬起，落下，都会有部族骑士死于刀下。
任万马驰骋奔踏，我自岿然不动。
陌刀军做到了！
发现拿陌刀军毫无办法过后，部族骑士们慌了，他们想要撤退，可是这谈何容易啊！
他们就向进了虎口的绵羊，只能在临死之前发出几道凄厉的嚎叫。
于阵后督战的蛮夷统帅须卜长邪面色难看的出声道：“那群汉军究竟是何等的存在啊？”
“怎么那么强？”
陌刀军卒的战斗力超出了他的预期。
“事出反常必有妖！”
乞伏无归神情凝重的望着前方那岿然不动的陌刀军军阵出声。
“无归，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此刻须卜长邪的语气当中已经有了几分急迫和慌乱。
“事已至此，只能全军押上，博一把了。”
“好！”
须卜长邪重重点头，然后命令他最后的家底――五万名王部骑士和一千五百名射雕者向陌刀军军阵冲击而去。
他自己也持刀策马冲锋于万众之前。
已经到了要拼命的地步了。
望着前方那犹如山岳一般横压而来的蛮夷核心武力，李嗣业笑了，他的计策成功大半了。
“汉家的将士们，抗住！”
“胜利终究是属于我们的！”
“喝！”
此刻每一名陌刀军军卒的身上都遍染猩红色的鲜血。
他们齐声大喝，奋力砍杀周遭突进来的部族骑士。
“杀，杀，杀！”
周身气息凝实，军阵严丝合缝的王部骑士持巨大狼牙棒狠狠的冲撞入了陌刀军阵当中。
这一次，陌刀军可没像面对部族骑士那般轻松了。
有近千名处于战阵最前方的陌刀军军卒被重骑之时所生成的毁灭般的冲击力给撞的吐血倒飞，全身骨头开裂。
突入陌刀军军阵当中过后，王部骑士抡动手中带刺的狼牙棒就向陌刀军军卒猛砸而去。
被这玩意砸中的话，即使身着重甲，也够呛能活。
好在王部骑士突入陌刀军阵过后受到了强力的压制，本可以挥发出全部实力的他们，现在顶多能使出一半左右。
这个程度的话，他们就很难利用钝器重伤全身被重甲包裹的陌刀军士卒了。
“死！”
在四面皆是敌人的情况之下，陌刀军军卒们以超人的勇气和毅力不间断的向周遭敌人发动攻击。
陌刀之下，众生平等。
无论是着甲的王部骑士还是部族骑士，只要被陌刀砍中，那下场都是一样的。
碎肉和鲜血似是雨点雪花般在战场当中飘扬。
此刻的陌刀军军阵仿佛化作了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
碾压着蛮夷军人和汉家军人。
一个时辰过后，战势依旧难解难分。
蛮夷人虽众但始终不能将陌刀军的军阵推平。
陌刀军虽精，但面对人数十几倍余己的敌人之时，也只能做到阵脚不乱而已。
“踏，踏，踏！”
就在此时，如暴雨一般密集的马蹄轰鸣之声在蛮夷军队的两翼响了起来。
紧接着便见一万余名汉家铁骑军手持厚重战斧，体携坚固锁链，自蛮夷军左翼凶猛杀出。
他们的统帅关兴手持冷艳锯，策马冲锋于最前方。
万名身披厚重盔甲，手持巨型带刺骨朵的蛮夷义从在其统帅慕容英的带领下猛冲向蛮夷大军的右翼。
陷入苦战当中的蛮夷军人见两翼皆有铺天盖地的重甲骑兵袭击来过后，皆不由自主的心生恐惧。
这一点被陌刀军军卒抓住了。
陌刀军军卒趁此良机想蛮夷大军发动反攻。
此刻的蛮夷大军是三面来敌！
“怎么办啊？”
须卜长邪这个时候慌了手脚，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好在乞伏无归保持了冷静，道：”
带上还能撤退的部队撤退吧。”
“此战我们不可能赢了。”
其声音刚刚落下。
蛮夷大军的两翼便受到了极其猛烈的冲击，很快就呈现了不可收拾的糜烂之势。
有部分蛮夷军人已经不听号令了，他们开始自作主张的向北方遁逃而去。
“挡我者死！”
全身猩红宛如地狱杀神的李嗣业朝着前方千余名蛮夷骑士大吼出声。
摄于他身上的恐怖威势，那千余名蛮夷骑士竟然不自觉的让出了道路。
蛮夷统帅须卜长邪就此暴露在了人世猛虎――李嗣业的面前。
李嗣业朝着须卜长邪森然一笑，露出了其嘴中的森森白牙。
“你……！”
须卜长邪望着那离他越来越近的李嗣业结巴出声。
他此刻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走，快走！”
乞伏无归于其身旁大喝出声，见须卜长邪无动于衷过后，乞伏无归抽出短刀猛刺长邪坐骑。
坐骑吃痛之下，载着浑浑噩噩的须卜长邪向远方狂奔而去。
“你不怕死吗？”
李嗣业歪着头注视着乞伏无归。
“死，没什么好怕的。”
“为我族死，我足以！”
乞伏无归毫不畏惧的与宛如杀神的李嗣业对视。
“好，我成全你！”
李嗣业眼中闪过了一抹暴虐之色，手中长柄陌刀重斩而下。
自知必死的乞伏无归坦然赴死。
“噗嗤！”
他的整个躯体在附着了恐怖劲力的长柄陌刀之下粉碎成了无数碎块。
“放心，你想救的那个人也跑不了。”
李嗣业冷冷出声，而后抄起手中长柄陌刀朝着向不断向北方须卜长邪投掷了过去。
“刷！”
陌刀撕裂空气，刀气震慑众生。
“轰！”
下一秒，须卜长邪连人带马被李嗣业的奋力一掷轰成了血肉残渣。
“将军神威！”
目睹了李嗣业诛杀两名蛮酋的汉家将士们此刻齐齐呼喝。
他们以有李嗣业这样的汉家将军而感到骄傲。
“无愧于世之猛虎之名！”
蛮夷义从的统帅慕容英神色震撼的望着那犹如杀神临世一般的李嗣业。
两翼糜烂，统帅战死。
蛮夷军已经毫无翻盘的可能了。
一刻钟过后，还活着的蛮夷军士卒全部下马，同时丢弃武器，向汉军乞求投降。
这一战赢了！
“我赢了！”
周身气势霸烈凶残的李嗣业桀骜一笑。
此刻的无定河北岸，浮尸以数万计，大量失去主人的战马在尸体旁悲鸣长啸。
空气当中都弥漫着腥臭至极的血腥味。
大量的鲜血将草原之上碧绿的青草渲染的妖异恐怖。
来年这片草原之上的水草应该会很丰盛，因为它饮下了太多太多生灵的鲜血。
微微的冷风自草原深处吹拂而来，将沉浸在杀戮中的军人唤醒。
“李嗣业非凡人也！”
于永乐城上观战的公孙瓒凝望着李嗣业的挺拔身姿呢喃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