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肯定出错主意了!”
姜照眉心紧蹙,苦着张脸,愤愤地抬手拍向冰凉的大理石圆桌。
盛非襄这回装备齐全,不仅带了瓜子,还带了把凉扇。
她慢悠悠地扑着团扇,问:“哪里出错了?你莫非没达成目的?”
姜照幽幽叹息:“达成是达成了,但是也太多了……”
强吻这种法子,只适用于应璋毫无防备的时候。
一旦人有了警惕,再想复刻一回也难了。
姜照也不知为何自家宿主在“嘴对嘴”这种方式上如此抗拒。
自那夜之后,应璋防他跟防贼似的。
在姜照第不知多少次偷袭失败之后。
他茫茫然地张着一双杏眼,委屈地说:“明明那天晚上你也没推开我,怎么现在就不行?”
应璋坐在书案前,手臂正挡着倾身下来的姜照。
“那夜的事不必再提。”他冷漠道,“何况有些错误,不可明知再犯。”
姜照怎会知晓自家宿主在那晚之后内心有多纠结。
他困惑地问:“何错之有?明明这方法那么高效……”
应璋垂下手臂,也不解释,就这么默不作声地抬眸与他对视。
姜照正眼巴巴地盯着人的两瓣薄唇看,却冷不防地与这眼神对视,心底悚然一惊。
“不乐意就不乐意,干嘛这么看我?”数秒后他败下阵来,嘟囔道,“我看你就是随便扯了个借口敷衍我,这法子哪里有错……”
他转身欲走,状似不愿再于此事上作纠缠。
屋内安静少息。
应璋正将收回视线坐直身子,衣料随之摩挲作响。
然后他立即再度竖起手臂,挡住刮来的一阵风。
他毫不意外地侧眸看向扒在自己手臂上的姜照,面无表情地凝视。
姜照欲哭无泪:“就一下成不成?一下能抵一天,多方便啊!”
他完全不能理解应璋拒绝的原因。
修界有这种高效的方式,就该全世界推广!
应璋另一只手捧着卷书,闻言偏过身体,干净利落地表达拒绝:“不成。”
姜照瞪了他几秒,却被全然无视了。
满心满眼都是灵力的姜照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当天夜里他便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什么叫“霸王硬上弓”。
就寝时分,应璋显然在等他入睡,才肯进入修炼状态。
姜照趴在床上,侧过头假意凄婉道:“你不信我吗宿主?我怎么可能会在你修炼的时候偷袭你,我是那种人吗!”
应璋一语不发,只平淡地垂睨他。
眼神分明在问:你不是?
姜照心虚地挪开视线,整个人一翻,埋进被褥里,只露出半张脸。
“就知道你不信,也没指望你信。”他阖上眼假装郁郁道,“算了,我问心无愧。”
——说完这话,一想到待会他要做什么,他就更心虚了。
罢了罢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尽可能让自家宿主放下一点点点的心防,甜言蜜语是必要的!
他紧闭着眼,没能看见应璋略微松动的目光。
半晌后一只手微微拉下盖在他面上的薄被,冷冽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别闷着。”
是无奈纵容的语气。
姜照没搭理。
应璋轻叹一声,探手拂开缠在他脸颊上的发丝,道:“早些睡。”
早睡是不可能早睡的。
他要假睡。
该说不说,如果时空管理局在评选优秀系统的时候,奖项加一个“影帝”,那这必定是他姜照的囊中之物。
演睡着了而已,手到擒来之事,骗过宿主的法眼不难。
就是本色出演,险些真睡熟了。
要不是他留了个心眼定了个小闹钟,指不定就错失良机。
也好在他没真睡着,不然这闹钟一响,他整个人一炸,也能把应璋从入定状态里唤醒。
后半夜,做贼心虚的姜照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爬出来。
按理来说,入定状态的应璋当然不可能察觉不到风吹草动。
但如果制造风吹草动的人是他最信任的人,便另当别论。
他甚至会以为只是身侧人一次普通的翻身、一句寻常的梦呓而已。
姜照蒙混过关,全身都在用力,忐忑地、缓慢地挪到应璋身边。
月光将少年的阴影拉得很长很长,几乎完全笼罩了他身旁的剑修。
此刻他的心如同提到了嗓子眼,胸腔中心跳如擂鼓。
怦怦、怦怦——
他咽了咽口水,在黯淡的光线中窥见了那张丰神俊逸的脸,有些不敢凑近。
他怕被听见剧烈的心跳声。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人不能做偷偷摸摸的事。
心理素质必须得过硬啊。
他凝神看了片刻,良久才落下手撑在应璋脸侧。
怕压到人头发,他将手攥成拳,极力避开一点点被发现的可能。
箭在弦上。
少顷,姜照抿着唇,下意识地闭上双眼,慢慢弯下腰。
黑暗中,少年的脊背拱起好看的弧度。
离他朝思暮想的双唇仅有一拳之隔时。
一道极压抑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乍然响起:“姜照?”
他蓦地张大眼,冷不丁地同本不该苏醒的人四目相对。
原以为缜密万分的事情一朝败露,他本来应该被吓得一蹦三尺高,然后噔噔地跳下床,在令人尴尬窒息的沉默中逃离这间屋子。
毕竟说好问心无愧的。
但他不知是被何处请来的鬼神壮胆。
一不做二不休,趁面前人还未回神——
温软的唇印在冰凉的两瓣上,使了劲想挤开那道唇缝。
应璋一把将人拉开,鸦羽般浓厚的发丝不慎垂落下来,扑打到他的脸上。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姜——”
他摁住人的肩膀欲要支起身子,呵斥的声音才溢出嘴边,便被再度堵住。
姜照逮着人张嘴的间隙贴了上去,怕被拒绝,咬着应璋的下唇不敢松开。
他从来没有这么大胆地忤逆过宿主的意思。
或许是黑夜会滋生隐秘的勇敢。
他看不清应璋的表情,就能假装不知白日到来后,宿主会有多么恼怒。
他呼吸都是错乱的,含糊着颤声说:“能不能……一点点,就一点点……”
他整个人都在不安地抖,舌头都恹恹地没敢乱动。
一想到他的灵力、他的炼丹大业,他再怕都没退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按在他肩侧的手微微一松。
姜照心下一喜,果然下一刻,一股熟稔的灵力随着相触的双唇间流入。
恍惚间他仿佛听见一声极轻极淡的叹息。
那天晚上他是怎么睡着的他已经全然忘记了,只依稀记得第二日醒来,自家宿主复杂难辨的眼神,以及妥协般的约法三章。
只有早上出门前和晚上睡觉前能以这种方式汲取灵力,而且时间要被严格把控,应璋说够了就必须停。
其他时候只能牵手。
总而言之,自家宿主总算不再极力抗拒这回事儿了,可喜可贺。
那日起,姜照的炼丹大业是越来越辉煌,再也不止步于还春丹。
直到后来有一日,姜照起晚了,没赶在应璋出门前补上一回灵力。
那天夜里应璋回来得很晚,而且踏入屋内时脸色极其难看,周身煞气冲冲,一看便心情不佳。
盛非襄嚼着瓜子的动作一顿,若有所思:“我好像有印象,就是之前有好多日小师叔几乎是飘着来的,结果有一日他大清早来天衡峰的时候,那表情就跟没了道侣似的,黑的跟锅底一样。”
她心有余悸地补充:“而且那日他还破天荒地找了好多人切磋,几乎很晚才离开。我听说那些师兄弟听到小师叔终于要走了都像重生了一样哭天喊地……”
“……其实这还不是重点,你先听我说完。”姜照扶额打断。
盛非襄立即洗耳恭听。
彼时姜照正趴在床上,看不知从哪儿淘来的话本咯咯笑。
白天晚上都不开心的应璋甫一回来便瞧见如此情形,不知打何处来的无名火窜上心头。
应璋头一回抛开沉重冷静的外表,堪称阴阳怪气地问姜照:“今日不炼丹了?”
姜照勉强从话本子里抽出心神回他:“不炼了呀,今天早上我不是忘了么……”
应璋迈步靠近床榻,一把提走话本。
姜照惊呼一声下意识想抓住他的手臂,却扑了个空。
抬头便见应璋冷冷地睨视他,语言十分犀利:“你前几日还说自己多么热爱炼丹,将奉献自己投身丹道大业,这是你的原话,这么快便忘了?”
姜照一噎,寻思这不是因为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嘛。
况且一到嘴对嘴的时候,自家宿主对他那时说的话是深信不疑。
当然要捡着好话讲,争取拉长点时间。
但他心里这般腹诽,却是万万不敢直言出来的,于是面上仍讪笑:“这不是起晚了没赶上你出门前的时候嘛……更何况人也要适当休息,我今天就当给自己放个假了呗。”
“休息?”应璋抱臂而立,他自上而下地俯视姜照,令宽阔的身形隐隐带来压迫感,“莫非我便不热爱修炼?”
姜照不假思索地反驳:“胡说!谁说你不喜欢修炼的!”
应璋勾唇冷笑:“那你见我何时想过休息?”
空气安静一瞬。
好吧,他确实没见过自家宿主于修炼上有过懈怠的一刻。
有一个修炼狂宿主在前,无论他说自己多么多么热爱丹道,都好似站不住脚一般浅薄。
姜照目光游移少顷。
他想了好半天才拉出一个理由:“我没人督促……”
然后登时止住声音。
不对啊,应璋没人督促也照样修炼。
越说越把自己绕进去了,姜照懊恼地想。
结果应璋反倒没在这句话上做文章,而是沉思一会儿后顺着他话道:“你缺旁人监督是么?”
姜照愣愣点头。
怎么回事,宿主突然变得很好说话的样子。
应璋眉尾上挑,掀唇冷冷道:“我来督促你,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傻笑
写这章的时候想到了没头脑和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