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你没事吧?”
“啊?”柚子懵懵地眨眨眼睛,摇摇头:“小云老师,我没事。”
她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云锦书身旁:“老师,我去找一下橘子吧。”
她不想看到小云老师这么担心,看着她一边和她说话还要一边往门口张望“我去把橘子带回来,小云老师你放心吧。”
不等云锦书反应,她就推开教室门跑了出去。
柚子把云锦书担忧的喊声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她已经在空气中嗅到了橘子妹妹的味道,应该也在教学楼不远处。
可能是跑得速度太快了,为什么风吹得有些睁不开眼,她用力地抹了抹自己的眼皮。
她要给橘子道歉,她不生气了就不会乱扔东西,小云老师也不会一直挂念她,大家又可以开开心心的了。
她看到橘子的身影了,旁边好像是良奶奶,她放缓速度向那个方向走去。
还没走进就听到橘子还在发脾气,良奶奶的话根本来不及说完,就被“走开!”“我不要!”打断,她愤怒地大喊,双臂挥舞着,拒绝任何人的接近。
良姨试了几次,无果。
这个小幼崽血脉之力简直天赋异禀,还没训练就已经快到辛达那种程度。良姨怕强行突破小幼崽的无意中制造的屏障会让她的精神遭到不可逆的损害,所以也只能站在一旁等她平静下来。
“良奶奶。”
正在良姨在苦恼要不要联系橘子妈妈,让她先把她带回去冷静冷静,柚子出声喊了她。
柚子弯弯眼宽慰般地冲良姨笑笑,小小的脸上却带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成熟和宽容。
“良奶奶,我来劝劝橘子吧。”
良姨低头看了一眼快要掀起一半的草皮“你别过来啊,这里很危险,赶紧回去找小云老师。”
“没事的,我们有很亲的血缘。”
柚子幅度很小地摇摇头,简单地解释一句,就朝着橘子走去。
狂风裹挟着草屑擦破了柚子娇嫩的脸颊,柚子并没有停下她的脚步,她轻声呼唤:
“橘子!”
橘子周边的风停止了一瞬,良姨还没来得及高兴,更猛烈的风速差点吹得她一个踉跄。
再往旁边一看,已经没有了柚子的踪影。
柚子用自己的血脉之力与橘子相联系,走进了橘子的屏障里。
“橘子!”
橘子由于血脉之力的不受控制,全身的血管都充斥着爆裂的力量。她好疼,那种身体被一寸一寸撕扯开的疼痛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妈妈也帮不了她。
恍惚间,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这个声音,是柚子姐姐。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可怕,每次自己发完脾气清醒过来后,妈妈都会用一种非常失望的眼神看着她。
她本能反应就是遮住自己的脸:“柚子姐姐走吧,这里危险。”
她等了很久,周围又安静了。
柚子姐姐走了吗?
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慢慢放下遮住眼睛的手。
“对不起。”
对她来说,这一天仿佛是神迹一般。新认识的大人没有觉得自己奇怪,柚子姐姐也没走。
她又反复地揉了揉自己通红的眼睛,视线由模糊重新变得清晰。
那个温温柔柔的柚子姐姐还站在她面前。
“我不应该那样说你,对不起。”
风停了,她温柔地抱住了她。
*
“然后呢,这样就解决了吗?”云锦书盘着腿坐在良姨身边,一脸好奇地追问。
“嗯,然后橘子妈妈就把橘子接回去了,顺便把柚子也带走了。”
“说来,还是我们柚子厉害。”云锦书托着头,感慨道。
良姨拿起桌上的一块黑色U盘,抛给云锦书。
“等会你带幼崽放学顺便带给辛达爸爸,园长让的。”良姨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下,便推着餐车走了。
云锦书把它拿在手里左右翻看,也没有看出来这是什么东西。索性也就一把塞进口袋,不再管它。
放学时间——
小小的幼儿园门口也排满了各式各样的私家飞行器,家长们和保姆机器人也站在门口翘首以待。
云锦书一个个挥着手把幼崽们送走,轮到辛达的时候,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块U盘递给辛达爸爸。
辛达爸爸和辛达一样,黝黑的皮肤,精壮的身材。他穿着半新不旧的皮夹克,两道黑黑的剑眉中间有一条挥之不去的沟壑。但无论何时,他都保持着板直的腰背。
他双手接过U盘,“麻烦老师了。”道完谢后便转身就走,好像他的主要任务并不是来接幼崽一样。
辛达急急忙忙地朝云锦书挥了挥手,转身向爸爸走远的身影追了过去。
父子俩沉默了一路。
“啪。”温暖的灯光照亮了冰冷的房间。
辛达不需要爸爸说,便直接往训练室走去。
“辛达,等一下。”爸爸粗哑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辛达停住了脚步,他转过身,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怎么了?”
“最近还没有人在幼儿园里向你挑战嘛?”
辛达低着头,灯光的阴影让爸爸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没有。他们都打不过我。”
“听说最近又转了几个新的幼崽,他们没向你挑战吗?”
“没有。”
爸爸神色不明地瞥了一眼他攥得快要陷进肉里的拳头“是嘛?”
“对了,今天你们老师给了我最近你在幼儿园的记录,我们一起复盘一下?”
“不要!”辛达猛地回头,黑黑瘦瘦的小脸上写满了惶恐,他的嘴唇轻轻颤抖着,“爸爸,我错了,今天有人向我挑战了。”
“结果呢?”
“赢了。”
室内冻结的氛围像是重新注入了温水,辛达爸爸眉间的沟壑没有继续深沉下去。
“赢了?那为什么要撒谎?”
辛达努力牵扯起僵硬的面皮:“因为觉得没意思。”
“好了,你去训练吧,基础动作别忘记了。一个小时后出来吃饭。”
辛达爸爸注视着他走向漆黑的训练室。看着门合拢,他垂下眼皮,打开光脑。
“园长,明天放学我有些事想和您说一下。”
*
云锦书在脑子里一直回想着良姨那一声悠长的叹息。
良心不安的她半夜从床上一下子坐起打开灯,终于还是翻看起厚厚的星际史:
智慧的形成,政权的建立,体系的形成,这似乎是另一个社会的演变,不同的是,他们还有另一个强大的敌人。
那个敌人来自遥远的异时空,无法触摸,无法直视,长时间与其处在一块空间容易造成精神污染,严重的精神污染无法治愈,只能任其陨落。至今都没有找到解决办法。
这种精神污染需要血脉之力的抵抗,血脉之力越深厚,能够抵挡的时间越久范围越广。于是,一波波军人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起高墙,保护星际人民的安全。
幼崽从小锻炼的就是血脉之力。
所以这是一个全民皆兵的时代。云锦书合上书,她现在似乎有点理解那些苛刻的规则了。
但是,她理解不代表她必须认同,至少在她这里,虽然这个世道很残酷,她仍希望幼崽有一席心灵的桃花源。
*
“造房子比赛!?”
“是的,你们可以选择一个人完成,也可以选择两个人,或者三个人合作一起完成。”
“比赛期限是这一个星期结束,你们可以利用身边的一切材料,房子的大小你们自己考虑,结束后我们再一起做一做评委,对各种房子进行评比,胜利的幼崽可以赢得心愿券一张。”
“老师,房子要和现实里的一样吗?心愿券是什么?”乖乖仔诺诺举起小手提问。
“可以和现实一样,也可以是你理想中的房子。心愿券是你可以用这个东西向老师许个愿,老师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你实现的。”云锦书环顾一圈,“还有什么问题嘛?要是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要去户外活动啦!”
珠珠带着点软糯的撒娇尾音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小云老师,爸爸可以帮忙嘛?”
“爸爸可以帮忙准备材料,但是设计和制作都要自己来哦!”她拍拍手:“好啦,这件事情慢慢考虑,有什么问题随时来问我,房子可以在幼儿园的草地上制作哦。”
领着幼崽排队出门的间隙,三月拽拽排在前面福福的裙子【福福,你在以前幼儿园里有玩过类似的比赛嘛?】
福福回过身,直接回了他一个白眼【用你的狐狸尾巴想想也知道这件事是不可能的,皇家幼儿园永远只有训练和比赛好不。】
三月被骂了也不生气,他笑眯眯地点点头【是啊,所以你这次和我一起好不好?】
【哼】福福傲娇地扭过脑袋,两双小手不经意间牵到一起【既然你这么诚心地邀请我,那我也不能不答应你吧。】
小云老师带着幼崽们复习之前比赛的时候园长教过锻炼体能的体操。跳完之后,就宣布幼崽自由活动。
她走到一片树荫里坐下,旁边早早地坐着一只小幼崽,她抬起头:“今天你没有问我的意见可不可以坐这里。”
她的清透的瞳仁直直地注视着云锦书,虽然才与她相处短暂的几天,但云锦书发现,这个幼崽总是这样注视着别人的眼睛。
是在看什么嘛?是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还是想要看透别人赤诚的心?
云锦书同样注视着她,她向这个此刻安静的坐在树下的幼崽抱怨:“你昨天都吓到我了,还把教室里搞得一团糟,你也没和我道歉!”
橘子眨巴两下眼睛,“小云老师,你说什么?能再给我说一遍嘛?”云锦书力道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她的脸,在她白嫩的小脸上留下一道红痕:“小小年纪,控制不住自己的血脉之力也就算了,耳朵还不行了?”
短短的几句抱怨,橘子的眼眶却红了,大脑像在放炮炸似的,炸得她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
她不懂,这种感觉叫委屈。
今天早晨妈妈问她,还要来幼儿园嘛?她知道她昨天在幼儿园发脾气的事情了。
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问,只是一脸平静地问她:还要去幼儿园嘛?又是这样,每一次都是这样,她好像把她当作了一个需要特殊对待的幼崽,不但是她,姨妈也是,大家都是。
她再怎么胡乱地发脾气,再怎么把家里的东西砸坏,收获的永远只是一声喝止和那种刺得她的心血淋淋的无奈的眼神。
她嗷嗷大哭,声音很难听,鼻涕眼泪蹭地云锦书身上到处都是,但是她却头一次感受到快乐。是因为小云老师像姨妈批评柚子姐姐那样批评她了嘛?
云锦书两只手托起她哭得像花猫一样的小脸,上下揉捏了两下:“搞不懂你这个小幼崽,被批评了在这里又哭又笑的。”
“好了,好了,我不怪你,去洗把脸...”橘子睁着肿的像个桃核似的眼睛,全身上下洋溢着快乐的粉红色泡泡:“对不起,小云老师,对不起,我不该随便发脾气!”
她声音说得很大,说完就从云锦书怀里像条小毛毛虫一样拱出来,然后捂着脸哒哒哒地跑开了。
云锦书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小幼崽和她姐姐柚子一样,笑起来嘴角有一个小小的酒窝。
想起懂事的柚子,云锦书直起身环顾四周,与躲在树后面的一双眼睛撞上了,定睛一看,还有长长的白色毛茸耳朵随风摇动。
她乐地笑出声,向树那边招招手:“柚子,过来啊,躲在那里干嘛呢?”
那双耳朵嗖得一下消失在树丛之中,再出现时,耳朵尖泛起了淡淡的粉,藏在一片云朵似的白色间若隐若现。
云锦书眉眼温柔地看着柚子像个小媳妇上轿,扭扭捏捏地从树后面挪到了她的眼面前。
她像包容一切的白云,就这么轻轻柔柔地将幼崽抱住,嘴里一边碎碎地念叨:“我们柚子最好最能干了,小云老师说什么都积极的不行,小云老师最爱你了!”
就这样听着小云老师说话,刚刚翻江倒海般的酸涩瞬间又风平浪静。
小云老师才不会被抢走,她刚刚可说了最喜欢我了!
快到放学的时候,云锦书默默观察了幼崽们各自的进度。
除了橘子坚持不懈地在挖洞,其他人似乎一动也没有动,向三月打听了一下,却得到要保密的回答。
吃了个闭门羹的云锦书正装模作样地垮着一张脸坐在学校大门口,期待有崽来安慰安慰她。
一个两个都视而不见地径直从她面前走过,除了那句“小云老师再见!”连一句多余的也没有。
这边是嘻笑打闹的和谐氛围,无人在意的园长办公室,辛达爸爸正与园长分坐桌子两端,气氛陷入了冷凝的僵局。
“华徳,辛达今天这个转学手续,我要办下来。”
“辛朗,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嘛?而且,”话还没说完,就被辛朗无情打断,“其他的不用你管,只要你今天给我办就行了。”
他痛心疾首地看着他,“我本来是你看在你的面子上把他送过来的,现在你看看,这个幼儿园让新来的那个老师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他深呼一口气,压下想要咆哮而出的内心的怒火:“总之,辛达的训练不能耽误,你快点给我弄,不然这个老朋友不做也罢。”
说罢,他就眼睛一闭,双手抱胸地坐在椅子上,呈现一副拒绝交流的架势。
园长苦笑一声:“原因呢,你总要告诉我具体原因吧!”
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起它仿佛点燃了炸药的最后一根导线,辛朗把桌子敲得砰砰作响,就像一只四处喷火的恐龙:
“辛达昨天跟我撒谎了,而且他头一次表现出了不想比赛的架势!肯定是在幼儿园那个老师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他才这样的!”
“要不,要不你把那个长得弱不垃圾的女老师辞退了,我们辛达就继续在这里上学。”
像是找到什么绝佳的好方法,辛朗脸上的褶子都笑得展开了。
园长本来还不着急,一听要把他的孵蛋救星赶走,也急了。
他一把从椅子上跳起来,把辛达爸爸往门外推搡:“想赶我们小云老师走,你走,你现在就走!”
辛达爸爸胜券在握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是,就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师,到底给你们下什么药了?
无情的大门在他眼前关上,他打算先带辛达回家自己训练几天,找幼儿园的事情再问问他妈妈。
走出校门,他还不忘回头恶狠狠地瞪一眼涂的五颜六色的招牌,反正这个幼儿园是不能再待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复健了一下,先这么多哈,宝贝们将就着看,明天再摩多摩多。
(还有天冷了,大家注意及时添衣,我就是这么着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