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到了周六,这边的沈延勤勤恳恳干完了手头上的工作,虽然只是暂时的,但依旧决定宽限给自己一天的假期;那边的陈昼却不如这样惬意,纵使她已经谋划了一周之久的周六要如何享受,此刻也不得不哀怨地出现在实验课的教室里。
穿上统一发配的实验服,这种从头包到尾的装束让陈昼觉得新奇得很——说实话看起来很像手术室里医生的手术装,陈昼的手上还带着贴合的疑似是橡胶的手套。
无菌实验室的要求似乎确实更严格,陈昼在隔间里被消毒水反反复复浇了半天才被放行。
说是实验室其实更像个户外大棚,棚里面长满了不知道名字的绿植,一看就是培育成功的植物,看起来相当清新,闻起来也是。
这节课小班教学,学生们零零散散地坐在白色实验桌前,台上的老师也裹得分不清样貌,陈昼盯了老半天,只知道老师姓温。
依旧是例行的开课吹牛环节,这位温姓老师开始就现如今植物的重要性和难度发表了重要讲话,这两点,陈昼表示非常认可,并且对星际的课程安排相当震惊——这么重要的课大一就开?要不要这么务实?
是了,陈昼今天的课堪称生院老本,经典中的经典,真正的老牌课程——植物培育。
植物培育,顾名思义,就是种植物的,种什么植物呢?当然是地球植物。
要知道现如今在不同的星球里,自然有星球自己的植物,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去把地球上的植物移种过来?原因无他,地球生命在登陆异星球的第一刻起就水土不服了。
起初人们纯粹是硬抗,秉着达尔文进化论中的适者生存理论,在茫茫宇宙里这颗不属于自己的星星上苦苦坚守。
直到有一天,一位曾经的地球土壤学家发现自己状态异于常人,出奇的正常,原因竟是自己出于怀念所带上的一抔黄土,一抔纯正的,地球上的土(其实是从自己家门口挖的),这让星际人们发现了出路,或是商机,地球土在星际人民之间疯传,价格一路狂飙,在此以外,自然有人发现地球植物也同有妙用,也纷纷购买。
地球植物,更适合地球宝宝的安抚剂。
这是地球植物在星际世界里的第一次高光时刻。
但没能维持太久,因为它在星际环境养不活。
于是又被注重实际效应的人们打入冷宫。
好在几年后水土不服的问题大大改善,但命运多舛的星际人又开始饱受基因病的折磨,好不了一点。土显然派不上用场,地球植物于是又再一次被重拾,诞生了许多猜想与假说,直到现在才颇有建树——
是的,这个时代又将是地球植物的另一个高光时刻,地球植物崛起的曙光就在眼前。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地球植物还没有站起来,是不行吗?
不是,是因为养不活。
一方土养一方草,星际土就该种星际草,地球草压根活不下去。
按理来说早在地球就拥有了水培的技术,听起来并不难。水培不就是水,H2O嘛,再加上植物需要的微量元素什么的,然后种就完事了。
这样确实能成,勤恳的生物学家甚至早就把部分在星际找不到的、又少又贵的微量元素找到了替换元素,但水培难以把地球植物种大、种强,没有办法普及进每个人民的家里,这显然不是共产主义社会愿意看到的,anyway,C星因此理由逐渐减少了对水培的研究,转头研究起如何让地球植物在本星生存的融合之道。
要么采用一加一的方法,和本土植物嫁接看看效果,要么把本星的土改改,让地球植物好好活。
陈昼第一节课上的就是后者,尝试在星际的土上种小草。
台上温老师教了一遍种植步骤,就开始循循善诱,说的话悲观又饱含鼓舞,她说:“今天让同学们试种一次,没成功不要紧,院里也没种成功多少,加油同学们!”
“新手成功率都不高,当然老手也不高,我们要学会在失败中成长......”
陈昼就望着桌子上的草苗发呆,听温老师的话,惊叹星际的学院倒也是大方,直接拿长出苗头的植物来给学生试种,也不怕浪费。
刚想到这里,就听到老师爽朗道,“同学们不用害怕养死了,也算是院里的实验,看看怎么样能种的更好,大家可以把自己的配方记在实验记录里,给自己的植物做好标记。”
原来是当小白鼠,陈昼一下子就悟了——就说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给狗屁不通的学生做,原来是为了白嫖廉价劳动力。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创意,古话说得好,集思广益嘛,大家一起努力。”
“植物也有自己的情绪,要悉心照顾。”
台上的老师念念叨叨,台下的陈昼一言不合直接开干。
她事先翻过书,书里对草本植物的种植偏好密密麻麻写了一堆,专业名词的堆砌直接把她劝退。
这让她不由得怀念起在地球的时光,起码在地球里小草春风吹又生,生命力顽强的很,种子往土里一撒就能长一大片,哪像现在,种植说明书长得像天书。
记下了书里说到的微量元素,陈昼开始像模像样地对土壤成分进行鉴定,星际的土壤是灰色的,干巴又松散,像一把沙子或者灰尘,检测一下倒是发现缺了不少,于是乎陈昼照着书依葫芦画瓢地滴上各种液体,开始挖坑把草苗给种上去。
非常草率,但也非常迅速,起码旁边的同学还在埋头苦干,这边的陈昼已经功成身退。
草苗的叶片卷了卷陈昼的手指,这让她不太能判断草的心情,只突兀地想起先前小蘑菇神玩笑话般的——
“植物会更加爱你。”
真的假的,我会变成当代神农吗?
那位温老师正搁下面巡逻,见陈昼这么早就种好了,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她也不真的指望有学生一下子就成功,只提醒了句写好实验报告的学生可以提前离开,下午再来,便从容离开,像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陈昼听闻乐滋滋,心说草开不开心我不知道,但我开心了!大笔一挥,洋洋洒洒抄了一遍书里的要求,就扬长而去。
实验课的后半节大抵是继续照顾小草,起码陈昼是这么认为,下午卡点走近教室的时候,陈昼还能看到其他同学对小草嘘寒问暖——
“草,你在听吗?”
“草,爱喝这个吗?”
“草,来点氮磷钾?”
......
台上是老师欣慰的笑容,陈昼顺着老师的目光向下看去,可以看到大多的草都蔫蔫的,匍匐在那一小块土上。
看起来大抵是养不活,不过陈昼也不意外,毕竟在星际土上种植物这件事可谓是目前星际生命科学的重要研究方向,技术还没有攻关成功,哪能指望几个学生一蹴而就。
不少同学面露不甘心或悲伤的情绪,也对,毕竟进来的时候成绩斐然,肯定想不到这破学科种草都这么难。
陈昼此刻突然悟了为什么实验大棚旁边有那么多成功种植的植物,或许是为了证明在星际土上种植地球植物并不是天方夜谭。
等陈昼慢悠悠地踱步到自己的位置,却发现自己位置上的草精神抖擞,别出一格,和别人家的小草就是不一样,甚至还颇为风骚地向自己招展起来。
草,长了出来。
看清楚状况的那一刻,陈昼的心里仿佛有一万头羊驼在奔腾,一种莫名其妙的恍惚感迫使陈昼把手向草探去,而那株风骚的小草立马会意,以一种不符合草本植物特性的姿势缠在了她的指间。
unbelievable!
草卷上来的那一刻,陈昼感觉到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惬意,但没持续多久,就被自己心里宛如十级大地震般的震撼惊到——
我不会真是神农吧?!
草!
上课铃声响起,陈昼依旧沉浸在大震撼中,像个吓傻了的雕塑。后排同学似乎对陈昼突兀地站立表示疑惑,但还是好心戳了戳陈昼,示意她赶紧坐下,小心引起老师注意。
陈昼的脑子一片空白,但这并不妨碍她实施简单的机械运动,于是她顺从的坐下,紧接着平静的教室爆出一声巨响。
“草。”
是后排的同学,她发出了草的声音。
这一声宛如平地惊雷,一下子吸引了大棚里所有人的注意,全都扭头看向她,而她的朋友则是紧张又小心翼翼地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这位同学缓慢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指向陈昼的桌面,众人顺着她的动作望去,还不等她开口,教室里又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同一种声音。
“草。”
此起彼伏,像翻腾的绿色海浪,颇为壮观。
处于视线暴风眼中的陈昼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那位温老师嘴里一边“发生了什么事?”一边疑惑地走下讲台,在陈昼的桌前站定。
看着那株嫩绿色,生机勃勃的小草苗,几乎是和周围干瘪枯黄的小草天差地别,极好的品质,仅仅是只用眼睛注视都能感受到它蓬勃的生命力。
在靠近一点,都能感受到植物附近清新的氧气,给身体带来一场惬意的洗礼。
震惊之余,老师也不由喊出了这株草本植物的小名——
“草。”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星际人有自己的神农!(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