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颈圈的沈延可谓是一身轻松,警报器的鸣叫声甚至在他耳里都变得没有那么刺耳。
他走上前,轻松把牢笼掰开,扭头隔空对着陈昼喊话道,
“谢谢你的帮助,”大抵是觉得没有称谓有点没头没尾,那颗老虎脑袋顿了顿,“......蘑菇精灵。”
“我......我先去把之前抽的脑脊液销毁了,我们就此别过?”
陈昼没有出声,被撂倒在地的贾雨听到此话却突然激动了起来,警报声也莫名停止,这让贾雨的话变得清晰可闻,
“你在和谁说话?你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同伙——你凭什么——嘶——”
他的语气有些激动,扭动着身子打算从地上站起来,先前沈延对他的摔打似乎对他造成了轻微的脑震荡,让他身体的平衡性下降了不少。
起身对他似乎有些吃力,但他的嘴依旧没有停下,
“你凭什么销毁那些髓液,你这个自私的、虚伪的贵族。”
贾雨每说两句话就伴随着剧烈的喘息,沈延就任由这个病患叫唤,没有出声。
“你明明知道,个人英雄主义是没办法拯救世界的,沈延,但凡是一个上过战场直视过虫子的人,都知道虫族是多么恶心,看到数以万计的虫子吞并人类领土,而你还在假惺惺接受所有人对你的赞美,相信你能把虫子一个不留的歼灭的时候,你就不会愧疚吗?”
“说白了用血肉之躯顶着基因病的风险和虫族战斗,历年来所有的死亡数据都指出了这是无异于单方面去送死——那么多新兵死在前线,他们赤诚又恐惧地死在了黎明根本没来的前夕,牺牲了那么多,沈延,那么多人命啊,你压根没带来希望的曙光,你对他们的死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像是要把心中所想全部倾诉出口,贾雨几乎不带停顿地指责,把沈延架在道德的背面。出乎意料的,沈延没有开口。
陈昼猫在后面,有些踌躇——要不要补刀呢,要不要直接把这个绑架犯打晕呢?还怪吵的。算了,顾及到沈延还没什么反应,陈昼默默收回了放在刀柄上的手,姑且再听听,说不定能透露点他的目的。
不负众望,贾雨喘息了一会,见沈延不吭声,于是继续道,
“你的基因多宝贵,全世界都知道。”
“但凡你同意展开研究你几乎没有基因病的基因——这他妈简直是上天安排的奇迹,所有人都是几代下来的融合基因,所有人的基因病都无可避免,唯独你,一点影响没有。如果拿你的基因去再融合,有多少人有概率免受基因病的困扰,和虫族战斗的死伤率又能降低多少?”
“可你偏偏不愿意!”贾雨的声音突然拔高,听起来气极,“这么好的基因白瞎在了你的身上,你倒好,凭着这个基因名利双收,其他的倒霉蛋底层爬上来的、家境普通的、籍籍无名的士兵不过就是你这种权贵眼里的炮灰......”
“你真的在意人类的未来吗?你不在意!你算什么救世主!”
“你压根不在意普通人的死活,战争的延长对所有人的伤害都是不可逆的,独独不对你,你在战场上来去自如,其他的受难平民,战场上被虫族杀死的、疯了的孩子就合该去死——”
“沈延,你让我恶心,你们这些上位者都自私得恶心。”
贾雨彻底站了起来,脚步虚浮,有些颤颤巍巍地朝着沈延走去,沈延垂着眼睛看他,沉默的样子让他发笑。
“哈,你也反驳不出口吧?你知道我说的是事实,但你一直不作为。”
眼见贾雨看起来有点疯癫,沈延又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直保持沉默,陈昼急都急死了。
“不是大哥这就是你抽人家髓液的理由吗?”
“你tm反人权啊!”
字正腔圆、铿锵有力的女声从角落响起,成功引起了场内所有人的注意,沈延终于从恍惚的状态中走了出来,探着脑袋往陈昼这边看。贾雨也闻声扭头。
然后就见到了他活了三十多年闻所未闻的奇异场景——
不远处的墙角,一只小小的红色伞状物,大抵还没自己的手长,似乎、好像、举着一把一米多的黑色砍刀跃跃欲试。
“别躲啊,你救世主大爹来咯!”
?
什么情况?
贾雨确实没有躲,他的脑子短暂地空白了一阵,来不及思考,那个伞状物就一个猪突猛进上来,一把砍刀挥得虎虎生风。
提问,一个不到二十厘米的莫名其妙的东西,挥着一把一米多的、看起来就不轻的大刀,这个场景看起来有多古怪,多荒谬?
再提问,这个怪东西突脸了,你会怎么办?
贾雨:吗的怪死了啊!
人体的机制一直很神奇,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危急,又或是奇怪的现象,纵使脑子里叫嚣着先走,但身体一般都像被死死钉在了原地。
震撼傻了的贾雨就是如此,这种机能甚至超越了他的条件反射,直到那把黑色的砍刀直勾勾地呼向他的脑袋,他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砍刀的刀面和贾雨的脑袋实实在在地来了一个亲密接触,双方接触之处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力度很足够,贾雨缓缓倒下。
不出意外的话,是被二次创击,晕了。
“哇,跟拍黄瓜一样。”陈昼收刀。
“什么是黄瓜?”旁观了一切的沈延怔怔道。
他委实没想到这个蘑菇精灵既然还有一把看起来是A级的好刀,更没想到她会以这么诡谲的手法持刀锤人——
小蘑菇拿大刀的画面实在是太有冲击力,成功让他抛去了刚刚贾雨一番话给自己带来的思考,此刻他的脑子里全是那个奇异又鬼畜的蘑菇舞刀。
“呃......黄瓜......黄瓜是我同事。”陈昼瞎掰了一句,没多解释。
看着沈延一副欲言又止,愁容满面的模样,陈昼寻思可能是贾雨先前的长篇大论影响到了他,于是贴心开口,
“不用把他的犯罪语录记在心上啦!不要共情罪犯。”
沈延眨巴眨巴眼睛,看起来呆呆的。
陈昼收起了刀,看着眼前呆萌的老虎,突发恶疾,那种撸猫的瘾上来了,控制不住地走上前去,一把摸上了沈延毛茸茸的脑门——她觉得眼前的几百斤的修猫咪此刻需要她的安慰。
之前的人样反正也给沈延看过了,这次陈昼也就没考虑藏私,直勾勾地走了上去。沈延于是就亲眼看着蘑菇精灵化为人形,一个看起来一米六几的小女孩,看着还没他这只老虎的肩胛高。
蘑菇精灵又或是这个蘑菇小女孩几乎是极力伸长了手,才拍上了自己的脑袋。
软软的,很轻柔动作,让沈延害羞得想要退却——但是更怪的来了,自己老虎的基因似乎还挺喜欢这样的抚摸。
噫!沈延别扭地晃了晃脑袋,眼前的蘑菇精灵也顺势收回了手,反倒让沈延有些怅然。
自己刚刚确实有在想贾雨的话,甚至顺着对方的思路畅想了一下——虽然有风险,再融合不一定能成功,但是确实不失为一种对基因病的解决头绪。
也许呢,也许真能成功,那么带来的效益确实是极大的,虽然不成功的风险也有,但是真理的发现几乎天然地伴随着失败的可能性。
沈延还记得他被发现不容易狂化的那场战役,彼时的他还只是一个新兵蛋子。那场战役几乎是异常残忍,所有人都被虫王摆了一道——那只臃肿的、狡猾的虫子早早躲在了星球的地底,躲开了机器的勘探。
厚厚的岩层遮掩了它的存在,热血沸腾的士兵们几乎很快就把地表上群龙无首的虫族消灭。
没有了虫族,军部招呼着民众回来重建家园。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人类的大胜利,庆功宴的流水席堪堪摆上,觥筹交错下,那只丑陋的王虫爬出了地底。
宴席几乎在一瞬间全部坍塌,众人来不及带甲,就掉入了天坑中。
天坑里布满了虫族分泌的粘液,其他年轻力壮的虫族顺着王虫的轨迹往外爬——军部这才知道它们已经把这颗星球蛀空。
但感慨已经来不及了,虫子发动了突袭,事发突然,准备不当的人们要么被咬死,要么掉落在粘液里逐渐狂化。
沈延就是后者,他几乎在粘液里泡了一整天。等到元帅带着支援队来临,才被解救出来,看着与平常无异的他,人们开始怀疑沈延是否是对狂化有所免疫。
一开始军部只是给予他特殊关注,在后来的战役里,发现确实如此。基因病的桎梏似乎管不住沈延,他几乎是在与虫族的战斗中来去自如,没次都全须全尾的脱离战斗。
回想起泡在粘液的日子,沈延觉得那就像一场粘腻又漫长的梦,有点臭,但是影响不大。
后续沈延也有把自己的毛发交给最大的研究所研究,是一场秘密合作,大家都期盼这次的研究能发现更稳固的基因序列。
但结果总是不尽人意,沈延的基因序列几乎与其他基因融合人无异,他只不过是万千人中唯一的幸运儿。
自有了这个结论之后,沈延就不敢懈怠,大抵是特殊的体质加强了他的责任感,他开始反复冲在最前面,开始了对旁人而言不要命的打法,效果也是立竿见影,他在对虫的战役里越来越出色。
在然后就是声名显赫,带着战神的称谓坐上了少将。
别人的夸赞的确是让他受用的,他也坦然的接受别人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特殊的体质和超人的战力让他也相信自己能肩负起这样庞大的责任。
但是贾雨的话让他有些动摇,如果再融合成功了,多了一批拥有这种特质的人,那么战斗或许就能更早结束,这也能保下更多人的生命。
或许把责任都包揽在自己的身上,本身也是种不负责呢?
沈延陷入了沉思,先前从未有人敢对他说出这种设想,这是他第一次思考这种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贾雨:blabala
陈昼:憋说了,你话真多(提刀)
沈延:(猫猫思考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