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之川,王城新洲。
星主寝宫内,加洛林嘴唇有些发白,他用手帕擦拭掉了额头渗透出的虚汗,发出阵阵咳嗽声,一旁的侍女端来的药,他敷衍地喝了两口,便放到一边。
阿尔伯特面色难得地凝重:“公爵大人,得重新找人看看您的身体才是。”
“王庭的御医都说了,我这就是一些炎症,不碍事,你快说说伊达那边怎么样了。”加洛林抿了一口清茶,想要冲散嘴里苦涩的药味。
“伊达殿下目前一切顺利,来信说今晚便能完成核珞的装载。”
“坤塔那边呢?”
“坤塔将军带着无敌舰队抵达了稻亚山,他们已经与桑尼亚军团的首领见面了。”
“这群贪婪的星际盗贼,无论他们要什么,新洲都可以给,但是记住,不能让伊达有任何的闪失。”
加洛林稍显憔悴的脸上带着外露的凶狠:“如果伊达出了事,我会让整个桑尼亚军团的人,跟着陪葬。”
“公爵大人请放心,我相信坤塔将军一定能很好地完成洽谈。”阿尔伯特回答道。
稻亚山北边的密林里,桑尼亚军团与新洲的无敌舰队正对峙而站。
首领迪尔科夫仰着下巴,虚起眼睛打量着站在对面的坤塔,他满脸的横肉,摸着自己的络腮胡。
“好家伙,这就是传说中的无敌舰队啊,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一个二个跟个娘们似的。”
迪尔科夫说完,他身后的流盗们便发出大声的讥笑。
“迪尔科夫首领,我以为我们在先前的通信里已经达成了共识,这次我代表新洲前来,是秉着彼此合作共赢的态度。”
“开个玩笑嘛,坤塔将军。”他讪讪地摆手。
坤塔并没有要跟他热络起来的意思,开口说道:“需要你办的事情我已经说得很明白,现在,我想听听你的报价。”
“将军别急,劫持星国的核珞,那可是杀头的买卖,我跟我这一众兄弟,还想多操几个妞呢。”
“你们说是不是啊?”迪尔科夫回过头,张着大嘴,狂笑地朝着自己的队伍里吼道。
“是啊。”
“哈哈哈,可不是嘛。”
“首领说得对。”
队伍里一群人跟着沸腾起来。
坤塔从心里对他们产生了强烈的鄙视和厌恶,他淡漠地看着迪尔科夫,又问了一遍:“所以,条件是?”
迪尔科夫向前走了几步,垂在前面的大肚腩也跟着晃动了几下:“给我和我的兄弟们,一个名分。”
他提了提裤腰带继续说道:“事成之后,把我们的身份洗干净,编入新洲正式的军籍里面,让我跟兄弟们也当个军官儿耍耍,对了,再给支舰队吧。”
“哦,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不败舰队,也让老子带着舰队四处威风威风。”迪尔科夫说完大笑起来。
“不可能。”坤塔怒目直视着他。
“既然谈不拢,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就带着我的兄弟继续回多比西作威作福了呗。”
迪尔科夫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阴阳怪气。
“慢着。”
坤塔强忍着怒火,要不是新洲此次的任务需要,他下一秒就想用手里的祭礼剑取下迪尔科夫的人头。
“我答应你。”
迪尔科夫停下往后的脚步,他的表情明显在琢磨着什么,坤塔竟然就这么答应了,他隐约觉察到这里面有不太对劲的地方。
但对于他们这样的星际流盗来说,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如果可以结束这种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也值得放手一搏。
迪尔科夫心想,再不济,还有新洲二十万顷的核珞在手上。
他用手刮着自己的络腮胡,露出得逞地笑:“那我们可就说好了,坤塔将军。”
坤塔无语地皱起眉间,看着迪尔科夫带着桑尼亚军团的人,消失在密林深处。
夜色笼罩山间,大雨说下就下,淅沥沥的雨声回响在山涧,雨滴打在树梢,落在花间,埋进大地。
新洲的开采工作进行到了尾声,托雷克清点着装好核珞的箱子,另外所需十九万顷的核珞数额也已经差人连续用了好几个晚上,悄然地参入泥沙混合封箱。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预料之中的桑尼亚军团出现。
按照坤塔所说的位置,迪尔科夫带着人马在夜色降临前便潜伏在新洲大本营的周围。
一名手下蹑着手脚前来禀报:“首领,确定了,他们周围没有可以作战的舰队。”
迪尔科夫的手心微微出汗:“你他妈看清楚了,确定他们只带了侦查和装货的玩意儿?”
“是的首领,他们没有可以战斗的飞行器,属下看得很清楚。”
“那些士兵呢,可是新洲王城的打扮?”
“是的首领。”
“难道说,坤塔连新洲的士兵都是找人假扮的?”迪尔科夫横着脸,喃喃自语。
“嘿嘿,首领英明。”一旁禀告的手下发出讨好的赔笑。
迪尔科夫看了他一眼,飞踹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滚。”
越靠近新洲王城的队伍,迪尔科夫的心里越是没来由的七上八下,人一旦紧张,会不由自主地通过肢体外泄出来。
“所有人,按计划行事,给老子冲!”
随着一声令下,新洲的大本营在黑夜里被照亮,迪尔科夫带着桑尼亚大军顺着山坡一涌而下,大军过境后的树丛里,草木纷纷倾斜倒地,兵戎所到之处更是片甲不留。
“殿下,他们来了。”
伊达低头看着杯中的水微微摇晃,来的人还不少。
“杀啊!”
帐外传来彼此大军的打斗声,伴随着头顶雷电交加的轰鸣,这群亡命之徒的叫喊声愈加地振聋发聩。
桑尼亚军团来势汹汹,他们准备充分,精准地知道新洲的排兵布阵。
他们各个穷凶极恶,真枪实弹,在打斗中发狠地下死手,尝到鲜血的滋味后,这群人更加地兴奋起来。
新洲王城士兵的惨叫接连不断地响彻山谷,双方的兵力悬殊更加剧增了他们的阵亡人数。
伊达睁大眼睛盯着托雷克和尼姬:“怎么回事?”
未等回复,她快速起身掀开帐门,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殿下,不可。”尼姬从身后环绕住伊达的腰,抱住试图冲出门外的伊达。
“放开我!”伊达极力地想要挣脱尼姬的双手。
托雷克见状,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门口:“伊达殿下!您不能出去,外面很危险。”
雨下得更加放肆,穿着新洲军服的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成堆的尸体累积成山,被雨水不断地冲刷着,雨水夹杂着鲜红的血迹形成一股细流,最终慢慢地汇聚成池,整个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
“为什么?你们告诉我为什么!”
伊达流着眼泪,发出撕心裂肺地吼叫,“你们在干什么?出去救救他们啊,我们的螺母呢?愣着干什么!”
“殿下,您冷静下来,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这些牺牲都是必要的。”
尼姬脸上带着痛苦地挣扎,她抱住伊达尽量不要伤着她,可是眼下的伊达殿下已经不是平日里温和的样子了。
“我怎么不知道?这什么杀人的计划!”伊达拼命地推开尼姬,扯着身体想要靠近帐门。
“殿下,是坤塔将军和公爵大人让我们不要告诉你的!”
托雷克说完,伊达整个身体停滞住了,她发愣地站在原地。
“所以你一早就吩咐他们在我的营帐四周围起了青鸾旗,这样更方便桑尼亚大军随意厮杀我们的其他士兵对吗?”
“所以这根本就不是在做戏,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猎杀,这是瞒着我,瞒着新洲上万将士,精心安排的猎杀。”
“你根本就是故意把螺母留在波旁城的对吗?不会有人来救他们了对吗?”
“除了我,所有人都是可以被牺牲掉的对吗?”
伊达放弃了挣扎,瘫软地任由尼姬的手捆住自己,她的脸上已经沾满泪水。
托雷克看着伊达,双膝下跪:“殿下,帝都的西塞罗六世,是何等的多疑,如果我们不这么做,怎么能瞒过图乌斯的眼。”
“呵,图乌斯,又是图乌斯。”
她嘴角扯出一丝讥讽地笑:“你们这样做,跟那可憎的帝都,又有什么区别。”
伊达觉得从胸口传来一种强烈的不适感,她很气愤,也很恨自己,她无法相信自己所参与的这一切,她也是帮凶。
她想要割掉自己的耳朵,这样就听不到万千士兵的救命呼喊,她想要闭上眼睛,可脑子里的画面已经挥洒不去。
一个士兵倒在血泊里,在死亡前的那一刻还对她叫着“殿下快走”的临终遗言,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那双死不瞑目地眼,都没人为他闭下。
伊达所感受的恶心,已经从心理不适变为生理不适,她用手捂着自己的喉管,发出一阵干呕。
“殿下,你没事吧。”尼姬上前抚拍着她的背。
“别碰我。”伊达冷冷地说道,目光如寒剑。
尼姬从未见过这样的伊达。
迪尔科夫抹着溅到脸上的血,脚下踩着加洛林家族的青鸾旗帜,他的手下抓到了一个试图逃跑的新洲士兵,将他带到了迪尔科夫的面前。
“求求你们,饶了我,我只是负责装载的,我对你们不会有威胁,我以五彩青鸾的名义起誓。”
“好啊,那老子就送你去见它。”迪尔科夫手起刀落。
哐当,只见一个人头已经落地,求饶的士兵被抹了脖子。
另外一个手下从远处跑来:“迪尔科夫首领,我们已经拿下新洲王城的大本营了,但...但是...”
“但是什么,你他妈的倒是说啊。”他举起一巴掌便扇到说话结巴的手下脸上。
手下捂着被扇红的脸,打碎的牙齿吞到肚子里:“新洲的二十万顷核珞,是假的。”
“妈的,敢玩儿老子。”迪尔科夫歪着嘴,吐了一口唾沫:“那就去请新洲那位伊达·加洛林殿下跟我们走一趟吧。”
帐门外的打斗声逐渐小了下来,托雷克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这些牺牲的战士,有一半都是他在新洲王城的旧部,亲手埋葬自己下属的滋味,没有人比他更痛心。
帐房内只有尼姬还保持着冷静,但从她的脸色也可以看出一些手足无措地挫败感。
桑尼亚军团的二把手带着一队人冲了进来。
“你们干什么?”尼姬抽出身后的大刀,架在他们面前,用另一只手把伊达护在身后。
来者的语气还算中肯:“我们首领说了,请新洲的伊达·加洛林殿下走一趟。”
尼姬后背一凉,头皮发麻,她惊恐地望向托雷克:“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显然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没有小可爱点收藏啊~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