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衍被关起来了,确切的来说是软禁。
他此刻身处六楼一套干净整洁的套间内,一眼能眺望到很远的地方。
他能在白日看到不远处飞行器一艘接一艘的飞过,也能在夜间看见高耸入云的建筑投射出炫目的光芒。
偶尔有霓虹灯扫过他的窗子,扫过蒸汽烟雾,浪漫与诗一般的璀璨在这一刻有了形状。
绪衍看的入迷,他的心中升腾起了前所未有的猎奇,让他不禁想起了穿越前人们口中那科技与复古的碰撞。
虽然他现在被关着没了自由,但一日三餐不重样,无聊了用望远镜还能看到城中心的演唱会,这倒是美得很。
绪衍承认自己偶尔会有点乐不思蜀,不过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又觉得日子总不能就这么过下去。
他想逃。
绪衍曾试图直接撬门冲出去,但机械大门都是电子钥匙不说,唯一的应急锁孔他也根本撬不开,如今他已经撬断了三根铁丝了。
在撬门期间他也注意到外面时不时有脚步声传来,又渐行渐远,估计就算他把门撬开了外面也全是巡逻的守卫,到时候他会因左脚先踏出套间而被人抓住进行“惨无人道”的惩罚。
于是这个方案只能作罢。
这么相安无事又过了一日,不肯郁郁久居人下的绪衍吃饱喝足后躺在床上继续谋划跑路大计。
这次他直接把目光投向了窗户。
他跑到窗边往下望了一眼,明明身处六楼,这一眼看下去却深不见底。
绪衍被吓得一脑门子汗。
这基地大楼到底是建在什么地方的啊……总不能是半空吧?
眼下他也是江郎才尽,想不出别的办法。
装病?他不相信那群不懂得感恩的人能关注他。
卖惨?他已经够惨的了,着实想不出还能怎么卖。
此时的绪衍顿感无力,只得行尸走肉一般晃回卧室,重新一头栽进了柔软舒适的大床里。
这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算到头啊!
躺了半晌,绪衍烦躁的打了两个滚,而后一个鲤鱼打挺窜起来冲向门边。
他趴到门上,以极其猥|琐的姿势贴着门,想听见外面的动静,但外面除了来回巡逻的脚步声,啥也没有。
绪衍感觉再见不到个活人他就要疯了。
科学研究证明,人类长时间脱离社会可是会退化的!他这么一个阳光开朗四好青年,国家非遗传承人,怎么能就这样交代在这儿呢?!
绪衍在屋内踱步,咬着拇指的指甲,他看着厚重的大门,眼底涌现出视死如归的光芒。
这么想着,绪衍似是下定决心一般,冲上去拍着门大喊:“有人没?陪我唠唠嗑!唠个五毛的就成!钱我先欠着!”
“要不我陪你唠唠?”门外传来一声嗤笑,下一秒,门便被打开,只见蓝恕抱臂站在一旁,身边是戴维森。
“哈哈哈……长官好啊,您吃了没?”绪衍有点尴尬地笑了两声。
他发疯归发疯,但是被人全程围观这就比较丢人了,他本以为外面没人会注意他,谁曾想就这么巧,蓝恕站在外面全程看了他的笑话。
蓝恕没理会他的问候,道:“我们长官要见你,你跟我来。”
“长官?微生……寂?”绪衍试探性的道。
谁知蓝恕闻言,眼睛一瞪:“你什么档次,敢直呼我们长官的名讳?!”
绪衍惊觉自己似乎说错话了,这里毕竟不是他的世界,于是他连忙赔不是:“抱歉,是长官。嘿嘿……”说着,咧嘴一笑。
估计是没见过绪衍这样狗腿子一般的人物,蓝恕嘴角抽了抽,这样的人说的好听点叫大丈夫能屈能伸,说的难听点不就是个怂蛋吗?!
戴维森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不知说到几时才能完,于是附在蓝恕耳边悄声提醒道:“长官,该带他去见上将了。”
蓝恕瞬间回过神来,“啧”了一声,真是被这个碎嘴子带偏了,他略带烦躁的按了一下手坏。
下一秒,绪衍只觉得两个手腕一凉,接着就被一股不可抗力连在了一起。
他猛然发现自己手腕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个手环,此刻已经变成了手铐,将他的手拷了起来。
好家伙!喜提银镯子一副!嘶……会不会留案底啊……以后孩子还能考公能当兵能拿编制吗?
蓝恕和戴维森只看到了绪衍低头看着手环一动不动,但万万没想到他此刻已经脑子里已经浮想联翩。
终于没有了耐心,蓝恕再次按了一下手环。
绪衍又被一股力量拽的踉跄了几步:“靠!你——”
“再多嘴一句我就把你嘴焊上!”蓝恕咬牙,一字一顿道。
“咳……”绪衍瞬间变鹌鹑。
蓝恕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疼,想想要把这货送到微生寂面前他就觉得牙酸。
他朝戴维森招招手,率先走在了前面,不想再多看绪衍一眼。
【莱文第一战队总部——】
高耸入云的大楼四面都是守卫,蓝恕带着绪衍来到顶楼,敲了敲门:“长官,那位先生已经带到。”
“带进来。”清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是。”蓝恕应了一声,打开门将绪衍推了进去,而后恭敬道,“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嗯。”微生寂头也没抬,只是埋首文件中抽空应了一声
绪衍被推的差点栽倒在地,他稳住身形看向身后,发现蓝恕和戴维森已经走了。
“别走啊……好歹给我解开啊!”绪衍道。
“嗯?”微生寂闻声从办公桌前抬起头。
绪衍转过身,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清微生寂的容貌。
微卷的墨发长至肩膀,三七分的刘海有一小撮别在了耳后,琥珀色的眼眸璀璨却淡漠,锋利的眉毛,上挑的眼尾,鼻梁高挺,淡粉色的薄唇,无一不显他十分薄情。
身上穿着挺拔的墨绿色军装,肩膀上的军衔有一束橄榄枝和三个徽章,绪衍眯着眼睛看了看,应该是曼陀罗。
身上没了血污的微生寂如同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触碰。
之前听见别人叫他上将,想来这军衔应该是极高了,只是……他总感觉微生寂的年纪应该不是很大。
绪衍舔舔唇,笑道:“那个……军爷,帮忙解开呗。”
微生寂打了个响指,绪衍便觉得手腕上一松,蓝色手环瞬间消失。
绪衍一喜,忙道:“谢谢您嘞!”
微生寂挑眉,不着痕迹的勾起唇,伸手指了一下一旁的椅子,转而指向绪衍,椅子便自己一路滑到绪衍身边。
绪衍看着自己面前的椅子喃喃:“好神奇。”
微生寂没有理会他,淡声道:“坐。”
绪衍听话的坐下来。
“姓名。”
“绪衍,思绪的绪,繁衍的衍。”
“年龄。”
“21。”
“哪里人?”
“Z国人。”
微生寂抬头,眼里露出疑惑:“Z国?”
绪衍坐在那里,有些紧张,他挠挠头发:“长官,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好像穿越了。”
微生寂沉吟片刻,道:“你怎么做到的?”
“被铅球砸的。”绪衍一脸坦然。
微生寂拧眉,眼神散发着寒意,明显不是很相信。
微生寂的表情在绪衍意料之中,毕竟这么荒谬的事,搁谁谁信啊!
他观察着微生寂的表情,脑海中在思考如何组织语言让微生寂相信他。
微生寂不置一词,转着手里的钢笔,钢笔上镶嵌的钻石在窗户投射的光芒下一闪一闪的。
微生寂不出声,绪衍也不敢乱动。
他小心地环顾了整个办公室一圈,黑白灰的色调,很清冷的感觉,再看微生寂的表情,他只想跑路,眼下这个气氛再帅的男人他都没心思欣赏。
就在绪衍纠结要不要开口打破这诡异的气氛时,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来人是皇室的参使:“长官,王要见您。”
“做什么?”
“王想要见一个人。”参使说着,眼神不经意间滑向绪衍。
微生寂只当没看见:“那找我做什么?我好像告诉过他没有要事就不要找我。”
“这……王说让您带着那个刚带回来的可疑人过去。”见微生寂故意装傻,他只得明说。
“他的消息可真灵通。”微生寂“啪”的一声将钢笔拍在桌子上,从抽屉里拿出手套戴上,站起身道,“带路。”
参使应了一声,转头要去擒绪衍。
绪衍从椅子上蹦起来躲老远:“你干什么?”
参使怕微生寂,但不会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名小卒。
见绪衍敢躲,他上前一步抓住绪衍的手臂,刚想教训他便被绪衍转身一个利落的过肩摔撂倒在地。
绪衍愣了,看向微生寂:“我……条件反射,长官,我不是故意的。”
微生寂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一边的眉毛高高挑起,而后笑了一声,手指在手环上扣了扣,紧接着便走进来两个守卫。
微生寂活动了一下脖子,指着绪衍:“带回去,看好。”
“等等!您……”
“想活命就听我的。”微生寂凑近他,压低声音,琥珀色的眸子紧紧盯着他,“在你能证明自己的身份之前,最好老老实实的呆着,你救过我,我不动你,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但你也别给我惹事,明白吗?”
“那你能不能别关着我,太无聊了。”绪衍也压低声音,小声控诉着。
微生寂眯起眼睛,这小子居然还敢跟他提条件?得寸进尺。
他没有理会,大手一挥:“带走。”
“长官!您再考虑一下啊长官……”绪衍就这么被带走了,不情不愿的,一直在嚎,被拉出去老远还能听见他的声音。
微生寂拇指按着太阳穴,还如蓝恕所说,聒噪得很,吵得头疼。
使者见绪衍被带走忍不住怒目而视。
如今被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撂倒已经够丢脸得了,他没想到微生寂居然真敢不服从命令。
他沉下声音:“长官,带他去觐见可是王的意思。”
“与我何干?”微生寂整理着手套,抽空睨了使者一眼,“他想找我谈事情,我过去便是,这个人是我带回来的,就是我的东西,况且他的身份未知,贸然带过去伤到了王,你有几条命够赎罪?”
使者被怼的哑口无言,眼神幽怨,而微生寂漠然的表情更让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走。”微生寂拿起军帽走出办公室,跟着使者去了特尔斯城中心最大的建筑——莱文宫。
绪衍躺回柔软的大床,他现在打心眼儿觉得微生寂就是个怪胎,阴晴不定的,不知道哪句说不好就得罪他了。
不过……微生寂真是头铁,连那个“王”的话都不听。
“奇怪的地方奇怪的人……”
他仰躺在床上,一转头看见了摆在一旁的武术剑,往日习武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也不知道他爹妈看到自己的惨状会哭成什么样……没由来的伤感,绪衍吸了吸鼻子,翻身将脸埋在了床铺里。
埋头半晌,他坐起身,抄起一旁的武术剑。
“唰——”
长剑出鞘,虽不开刃,也自带寒光。
绪衍眼眶尚红,眼神却陡然变得凛冽。
他右手持剑,左手捏剑诀,剑指在剑脊上抹过,刺,砍,挑,转身歇步下劈,手腕一转,持剑仆步,起身提膝前刺。
一套剑法下来行云流水,剑在空气中划过扫起一阵风,回腕剑身一抖,势如游龙,锋芒乍现,就算是外行人见了,都知道这绝对不是花架子这么简单。
剑术一套接一套,绪衍似乎不知疲倦一般,汗水飞溅,衣服也被浸湿,心中的恐惧、不满、委屈、愤怒在这一刻通通化为剑刃上的寒气与锋芒,刀光剑影也掩盖不住绪衍此刻心中的悲怆。
他放下剑,没有休息,继续开做俯卧撑。
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地,轻轻点点,又连成一片。
大量的运动让绪衍的大脑停止了思考,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不去想家,不去想他的家人。
直到绪衍再也撑不起自己的身体,这才认命一般趴在地面上,就像他如今被囚禁关押,再到未来某一日,他大概就会彻底臣服于这个异时空。
地板有些凉,他翻了个身改成仰面躺着。
胸膛伴着他粗重的呼吸起伏,地板的凉意渗入骨髓,让绪衍不禁打了个寒颤。
一滴清澈的水珠从他脸颊滑落,只是分不清是汗水还是他过度思念留下的泪水。
过了许久,绪衍才抚平了自己的内心。
平时休息时,他的大脑一般是放空的,但此刻他突然想起了微生寂。
微生寂没把他带过去,算是违背了那个王的命令,他还不是很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只知道这里比他的世界先进,比他的世界发达,但似乎……也比他的世界危险。
至于“王”……提起这个词绪衍只觉得是封建的产物。
他坐起身望向窗外,终究一个世界有一个世界的法则,既来之则安之,思念再大也没有命重要,不管怎么说,还是先苟着保命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