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情势不容乐观
聂锋见海魇帝脸上的阴霾消散了许多,拱手遮去阴暗交错的眸光,缓缓说道,“微臣还有一件十万火急的事要禀告,请皇上屏退左右。”
王岳闻言一顿,隐匿在袖袍下的十指紧握成拳。此刻漪澜殿内只有他们三个人在,聂锋要海魇帝屏退左右,分明是不愿意让他在跟前。
王岳心里很是不爽,却是敢怒不敢言,随即拱手行礼告退!
“说吧!你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海魇帝冰冷的目光若是一把诛杀得了聂锋的利刃,或许,他会毫不犹豫地刺中对方的胸膛。
所谓养虎为患,聂锋的专权独霸,让他心里越来越不痛快了!
聂锋是何等的灵敏,海魇帝隐忍的杀气,他如何能难受不到?但他从不将喜怒行于色,缓缓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双手呈上去,轻声说道,“请皇上过目!”
海魇帝冷眼瞧着他,伸手奋力抽过去布袋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撮红色的发毛与两片轻薄的银片。
他虽不知银片是何人使用的暗器,但这红色的毛发他可就再熟悉不过。眸底顿起一片猩红,声音似利刃从僵硬的地面划过,犀利而又刺耳,“这是从何处得来的?”
聂锋咬牙道,“是于正等人从城外的破庙中得到的,此银片是江湖毒王鬼匿的独门暗器,名为追命阎王贴。据于正推测,连环命案的主谋应该是鬼匿无疑,可能是当时正欲行凶,被烈火娇撞见,小畜生召唤上百只野狼与之对抗,破庙前全都是野狼的尸首,场面十分骇人,只是近日来也没人上公正门府衙报案。”
“江湖毒王鬼匿?”海魇帝思索着,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暗暗攥紧拳头,沉声说道,“连环命案之事,让于正带领金吾卫全力追踪,势必要将鬼匿抓获。此人不除,必成大祸。”
他说着抓起那一撮红艳艳的毛发,嘴角扬起一抹惊悚的笑意,“烈火娇重现,想来是天炁那个老不死的有了转机,游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聂锋没有着急说话,只是跟着海魇帝笑了笑!
顾星恬若是敢违抗圣意,其结果恐怕会叫她生不如死!
可事无绝对,从来都是利弊并存。海魇帝一旦把控不住神将府,那么面对东辽,那个奇人异士聚集的强大帝国,南楚可就岌岌可危了。
这些年,东辽之所以不敢强攻云瑶城,直击南楚的咽喉命脉。第一是忌惮顾星辰雄厚的兵力和云都城的坚强后盾,谢宥的十万水军和二十万精兵。第二是怕杵在两国之间的西域,来个双面夹击,让他们腹背受敌,难以脱困。
西域虽是个小国度,可他们守着沙漠戈壁,有天然屏障护着,周边的国家不敢有丝毫吞灭他的野心。
老国王生性顽固,居高自傲,不愿与周边强国联姻。这也让南楚和东辽的关系,一直都保持在不温不火的层面上。
东辽不敢强攻,南楚也只是守着边关,不敢越雷池一步!
“皇上,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我们还需小心谨慎些才是!顾星恬这颗棋子,现在看来不太好把控。为了以防万一,我们暂时不要逼得太紧。麟王,可先留着。”
海魇帝知道聂锋话里的意思,可想起瑶光殿内那一具幼小的身躯,他的双眸顿时蒙上一层薄雾,紧攥着拳头磨牙道,“可是孤的灏儿,他还那么小,离澈那个挨千刀的狠毒恶魔,竟下狠手让他死得那么惨……孤不将仇人碎尸万段,不足以平心中的愤恨!离澈韬光隐晦这么多年,如今羽翼日渐丰满,时日久了必成大祸!”
聂锋闻言嘴角微微扬起,一抹诡谲的异光稍纵即逝,拱手低声道,“小皇子的仇自然要报,但不是现在。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他顿了顿,稍稍抬眸看向威慑十足的君王,继续说道,“臣近日来夜观天象,北方上空有坠星陨落,恐西域的老国王没几日活头了。我们可先派使者前往西域等候,待新任可汗登基,或许能成就一桩美事,也可为来日一统天下奠定根基!”
“噢!爱卿此言可当真?”别人可能听不出聂锋话里的意思,可海魇帝他懂。顿时来了精神,龙颜有了一丝笑容,对聂锋的态度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国师掌管钦天监从无差错。他说得话,自然是可信的。亦如当年,他说王府上空五星连珠,明主横空出世。一年之后,自己真就登上了九五之尊的皇位。
聂锋笑着说道,“自然!而且臣还听闻,西域的珊娜公主人如其名,婀娜多姿,美若天仙,正当十八妙龄。待使臣到了西域,可让他先行把公主的画像派人送回来给皇上。”
“好,此事就交由国师去办!”海魇帝龙颜大悦,随即命人将皇后禁足在永福宫,凌妃与小皇子入葬皇陵。瑶光殿打扫干净,准备迎接新的女主人。
……
东宫寝殿内,离渊服下汤药后,意识渐渐清醒过来,见只有一人洗砚守在卧榻边,挣扎着爬起身。这两日精神虽然有些恍惚,可他的耳边总会听到一些细碎的事情,几乎都是关于后宫的。
这让他很是不安,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询问自己的母后身在何处?
洗砚用宽大的袖子遮去手臂上的伤痕,拱手将连日来发生的事情仔细叙述了一遍。
如今皇后被禁足,东宫的情势不容乐观!
离渊闻言险些从卧榻上栽下去,伸手拽住洗砚的袖袍,咬着牙根一字一顿地问道,“先生可有留下什么良策?”
洗砚反手搀扶住离渊有些冰冷的双手,让他坐起身,顺势抓起枕头垫在他后背上,轻声说道,“先生说,皇后虽是走了一步险棋,可到底是杀伐果断。如今凌妃死了,小皇子也没了。圣上再折腾,也只是暂时的。殿下只需韬光养晦,谨慎小心,不出任何差错。东宫之位,依旧稳妥。”
离渊提着的一口气,慢慢地松了下来。紧绷着的手劲儿脱落,身子瘫在卧榻靠背上,“麟王府怎么样了?”
只要一想起顾星恬如今是麟王妃,他的心就恨,恨得牙痒痒的。以至于恨得多了,他竟不知要恨谁多一些才好?还是应该恨自己的身体不争气。
但凡有一丝丝的希望,他都不甘心把心爱的女人就这样拱手给了别得男人,还是自己痛恨的男人。尽管顾星恬跟他说,自己嫁进麟王府是为了遵从圣命,毒害麟王,可他心里还是嫉妒的发狂。
六年了,他心里的痛,无法与外人明言。对顾星恬的爱,从爱而不得到亲手毁灭她,谁也无法明白他是怎样挺过来的?
有时候,连他都唾弃自己,愤恨自己,可生在皇家,身居东宫,他如何能甘心不为自己筹谋?
哪怕现在只是在苟延残喘,他也要熬下去!
洗砚哪里会懂主子的心思,神情顿了顿,照着谋士的嘱咐,转达给离渊,“先生再三嘱咐,要殿下在这节骨眼上,少一些动作为妙。小皇子的死,圣上已经坚信是离澈所为,这笔血债,不会算在皇后身上!眼下的困境不过是暂时的,这南楚的天下早晚是殿下的,不要急于一时!”
离渊闻言闭上双目,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极尽疲惫,“退下吧!本宫想要一个人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