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威胁对于见惯了风浪的姚小谷来说实在不值一提,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大堂的最深处。
一张简易的竹床上静静的躺着一个闭眼多时的男子,那张满是风霜的脸上写满了生活的艰辛与不易,也许只有死亡才能让他得到真正的休息。
姚小谷从怀里掏出一副形状诡异的手套,那是她趁着前两日休息时用两副羊肠缝制而成,虽然有些挥之不去的味道,可从功能上勉强能够充当简易的医用手套。
就在她即将碰触到尸体的那一刻,一只温润的手掌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姚姑娘,你想做什么?这位杨兄弟的的确确是没了,难道你还能让死人复活不成?”
徐青佑的眼神有些怪异,一般的女子见到死人铁定会吓得花容失色,这丫头实在是胆大的令人心惊。
“徐大少爷说笑了,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可你知道吗,尸体也是会说话的,我们若是不仔细去听,只会让死者死不瞑目!”
丁开眉心一跳,突然觉得一阵心慌,嗓门儿也跟着大了起来。
“放你娘的狗臭屁!人死了还会说话,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这丫头满口疯言疯语,徐大少爷为何还不把她撵出去?”
“姚姑娘是我的座上宾,还请你嘴上放尊重些!”
略微思付了片刻,徐青佑慢慢的松开手,不知为何他开始相信这个女子会给自己带来一些出乎意料的惊喜。
“不行!我相公已然惨死,你们却连他的尸首都不放过,到底还有没有一点人性?今日谁若是敢碰他一下,我就和他拼了!”
虽然身怀有孕,可李桂花的身形依旧十分敏捷。她伸开双臂就像一只随时准备进攻的母鸡,瞪着眼睛怒视着姚小谷。
姚小谷知道自己的行为在这些古人眼里十分突兀,她只能耐着性子解释。
“杨大嫂千万别误会,我只是想弄清楚杨大哥真正的死因。你是他的妻子,应该也不想看着他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离开人世吧?”
李桂花的情绪更为激动:“什么叫稀里糊涂?他就是被这些庸医害死的!都说死者为大,你这样折辱他的尸首,难道就不怕我相公半夜找你索命吗?”
姚小谷呵呵一笑:“冤有头债有主,这鬼魂可比人聪明多了,他怎么也找不到我头上。”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分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今日不管你说破天,反正我不许你碰我相公!”
李桂花说完一下子扑到杨黑子身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围观的群众纷纷动了恻隐之心,指责姚小谷不敬死者,仗势欺人。
眼看事情无法再继续下去,悲痛到失语的杨老太太突然扶着墙站了起来,颤巍巍的走到姚小谷面前。
“你真的有把握弄清楚我儿的死因?”
姚小谷点头如捣蒜:“不敢说百分之百,可其中若真有什么隐情,我一定如实相告。”
杨老太太艰难的点点头,昏黄的眼睛里看不到一点光亮。
“娘!您可别上了这丫头的当,她明显是跟这些人一伙的,相公已经够可怜了,我只想让他入土为安!”
“桂花,娘明白你的心思,我儿虽然是个粗人,可生性爽朗,一辈子没有做过亏心事。就算是死我也要让他死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是我这个当娘的唯一能够为他做的!”
杨老太太挥了挥,示意儿媳不要再阻拦。李桂花还不肯罢休,却被两个伙计强行拉到了一边。
姚小谷检查的很仔细,从死者的头部开始,扒开他的眼睑和口鼻,还用棉布提取了一些残留的口腔粘液。
季掌柜和铺子里的伙计们都觉得膈应至极,纷纷转过头不忍直视。
或许是为了掩饰心里的紧张,丁开抱着胳膊冷冷地哼了一声。
“我劝你还是别在这里装模作样了,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死丫头,我就不信你还真能看出什么?”
“从尸体的僵硬程度来看,杨黑子的死亡时间应该在昨夜寅时左右。老太太怎会今晨还来百草堂抓药,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姚小谷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瞬间在人群中想起一个炸雷。杨老太太猛的抬起头,眼中露出一片迷茫之色。
李桂花一个激灵,就连身子都跟着颤抖。
“你胡说!我相公明明是来到百草堂之后才咽气的,你为了替这些人开脱,真是什么谎都敢说!”
“此等大事我怎会乱说,请老太太仔细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况,今天早上您是否真的见到了自己的儿子?”
杨老太太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满脸疑虑的摇摇头。
“当时天还未亮,我又老眼昏花,站在门口看的并不真切。我儿不让我进屋。怕自己把病气过给我。可我的的确确听到他的声音,他说自己难受的厉害,让我到药堂替他抓副药回去,在咱们家很少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一下子就慌了神……”
“那药抓回去之后呢?您是否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喝下?”
“没有。”
杨老太太的表情十分懊恼:“我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利索,进门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半天都没能爬起来,是桂花把药煎好送到我儿房里去的!可没过多久我就听到儿媳的哭声,很快丁开就背着我儿飞奔而出。我知道大事不妙,就大声唤来两个邻居,请他们扶着我赶了过来,没想到还是没能见到我儿最后一面!”
“也就是说从头到尾你只是通过声音来判断杨兄弟的情况,至于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死的,你也不能确定!”
徐青佑很快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姚小谷冲着他微微一笑,眼中尽是赞许之意。
杨老太太眉头紧锁:“不可能,家里除了我就只有桂花和丁开,他们两人都是我儿的至亲,又有什么理由欺骗我?”
姚小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指着死者的手腕和脚踝处,上面是一道道乌青的勒痕,看起来分外触目。
“这是什么?我儿什么时候受了伤,我怎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