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斯在古灵阁前找到了流浪汉,彼时他正揉着腿脚,满身泥土灰尘,脸上还有擦伤,一副被劫掠的模样。他已经差不多猜出发生了什么,把人扶起来带去旅店,金加隆都还在,于是很顺利地定了一间屋子,又答应补了两天食宿,这件事才算完。施完一忘皆空后,德斯环视一圈屋内,一张吱嘎作响的床,以及一个床前桌,上面什么都没有,屋子简洁到寒酸。
此时屋外的天彻底黑下,沿街的商铺已然亮灯,旅馆的玻璃不干净,使得外面的景色朦胧。流浪汉因为常年受一忘皆空的影响,副作用已经很明显,然而他不在乎,德斯便更没有必要在乎,他很快就离开了。
他又找了一个女人,定下六加隆的价格,让对方作为监护人送自己回科克沃斯。女人神情麻木地应下,一如先前的流浪汉,他们都是同一种状态,只在听到六金加隆时眼神恢复少许光彩,这个价格对他们而言能够保证一个月的温饱。
车票在隔日早晨,于是今晚只好随意找个地方将就,德斯再次靠刷脸博得了一条毯子和一间杂物室,聊胜于无。或许是因为报纸上所说的新领导者,巫师界最近有些紧张,至少住旅馆需要足够脸熟或者身份证明,就连这条毯子和杂物间的待遇也是问了第三家才有的。
英格兰雨多,但鲜有潮湿的时候,杂物间灰尘不少,德斯只睡了半夜,清晨时便离开了,留了五西可在毯子上。以往他还在霍格沃茨念书的时候,彻夜不眠是很频繁的事,探索学校以及完成试炼占据太多心神,以至于探索涉及到当时如日中天的兰洛克党时,连潜伏都不高兴,直接动武。
接下来的事情很顺利,整趟对角巷之旅只有魔杖被抢这一点出乎他的意料,在那一天后他就没再感知到远古魔杖的存在,估计直接被带离了伦敦,不过整个英国魔法界也就这么大,终究有再见的时候,德斯在车上打了个哈欠,又睡了一会,装了他全部资产的钱袋子在手边,上面有空间魔法,这也是当初德斯放在金库的道具,为的就是哪一天可以直接跑路,可惜上辈子没跑成。
艾琳刚结束夜班,满面疲惫地回到家里,斯内普和托拜厄斯都不在,空寂使得这所拥挤的住处竟大了几分。她瘫回沙发,生活的重压让这位女士苍老太多,不再有巫师本该有的年轻容貌。一本书从布满灰尘的楼梯上掉下,艾琳只瞥去一眼,发现是他们一家的相册,彼时斯内普才两岁有余,托拜厄斯也没有破产,他们的生活相当幸福。
窗外的光没能照在上面,一切都蒙上黑冷的阴翳,与照片上的笑容相差甚多。
“你想离开吗?斯内普。”艾琳知道这并非所谓命运的提点,她一直记得这本相册在斯内普床底,不会无端出现在这。而此时,她的儿子正站在楼梯上,垂着眼睛看向自己,一言不发。楼梯被封死的窗户上有过去她和托拜厄斯吵架而砸出的破洞,此时阳光从中透出,那一小片碎金洒在斯内普苍白瘦削的脸上。
“真是熟悉,当初我与父母决裂时也是这样的眼神。”她的胸膛忽然剧烈起伏,决堤的情绪从中冲刷而出,崩溃、疲惫、后悔,太多思绪因为忙碌的生活而被遗忘,以至于回忆也变得钻心剜骨。赚钱时她是这个家最后的主心骨、是斯内普的母亲、是托拜厄斯的妻子,却只在情绪崩溃时才会意识到她谁也不是,只是一个可怜人,可导致现状的也正是自己,于是哭泣有了时限,时间一到仍需继续赚钱。
斯内普就这样静静地望着母亲崩溃,他见过太多次,已经很难再有反应,况且他从这个家中得到的温暖实在太少,还没有学会同情就已经学会了漠视。不过他并没有意识到此时艾琳的这句疑问是认真的,自然也没有太大的感受,安静地转身回到楼上。
然而晚些时候又被喊了下来,屋子里多了一个人,意料之外不是那个男人,他的母亲已经恢复往常疲惫的样子,在拿出家里为数不多的茶叶。来人并不陌生,正是德斯,他同样满脸疲惫,身上的衣服是崭新的,白色衬衫和黑色的吊带裤,看起来不便宜。桌子上有一份很精致的甜品,他没有见过。
两人眼神对视,对方以往的木讷已经消失,出现了更符合这张脸的灵动,有一种诡异的陌生感。
“那么我想你已经想好了合作的事。”
斯内普下楼的一瞬,德斯就知道了艾琳的意思,欣然接过刚泡好的热茶。
“如果称得上合作的话......当然我需要强调我的原则,就是不与魔法界产生纠葛。”
“魔法界那里有别的安排,您不会被卷入其中的。那么我来谈谈要求,我需要在斯特林购置一处挂在他人名下的房产,因为我的身份有些尴尬。其次我能够提供的是斯内普先生毕业前的一切花销,以及额外给你的500加隆。”
“听起来是我们占了便宜,如果方便,你能说清楚房子的用途吗?我不希望某一天被魔法部的人找上门。”合作确实是建立在互利两方的基础上,可是这未免太简单了,她什么都不需要做。
“我有求于人,而您的孩子与我又是朋友,作为合作方来说最合适不过。房屋没有什么特殊用途,只是比较靠近魔法界,同时我需要一个足够的空间来放置东西,斯特林凑巧没有那么热闹。”
在德斯提到“朋友”前,斯内普下意识地认为他是一个陌生人,毕竟不论是用语、行为还是别的什么,都几乎完全反转,他甚至一度认为这是德斯的双胞胎兄弟。
“西弗勒斯也会和你一起搬到斯特林么?”艾琳叫来还在愣神的斯内普,两个男孩面对面,尽管坐在沙发上的那位更瘦弱些,另一位却觉得被俯视的是自己。
“能这么做是最好。”
女人缄默,低头时灯光找不到她深陷的眼窝,自然也看不出是轻松更多还是犹豫更多,半晌后独独剩下一声叹息。她重新审视一遍斯内普身上的装扮,破旧、不合适、僵硬,一如她坚持了十几年的选择——嫁给一个麻瓜,并为此不惜和家人决裂。
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决定性的选择又太少太少,她没有理由再做错一次,也没有那个资本了。
于是合作的事情非常顺其自然地定下了,德斯临走前斯内普想追上去询问些什么,却被艾琳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