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武看得出这几个人里领头的是那山羊胡，便朝他抬手做了个拱手礼，跟电视里学得，也不知道在这里用这套对不对，换上颇为诚恳的语气，说道：“这位爷打个商量，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这里有几味药材，你们自己若是有病也可以熬煮了吃，就是卖到集市上当能赚些银两补贴几位的辛苦，今日就抬抬手不要为难我，待我找到我哥就立马离开。”

山羊胡听着窦武说完也有点犹豫，因为观窦武这身行头实在不像个普通老百姓的打扮，虽然款式怪了些，但谁说得准这不是外面大都市流行的样式呢？

窦武看他有些意动，便打开其中一个背篓，拿出好几捆还没来得及炮制的药材来，“你们看看哈，这可都是我们兄弟二人翻山越岭差点丢了性命，好不容易挖到的上品药材，这个是甘草，解毒清火止咳平喘，是很多药方的药引子，药店最喜欢这种药材，你们拿回去一定能卖上好价钱。这里的药材你们可以都拿走，算是我们兄弟交个朋友，以后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几人都不识药材，自然看不懂窦武手里的东西，其中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子不屑道：“戚三哥，这人满嘴油腔滑调，咱们也不懂药材，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看就别听他胡咧咧，最近红山那边听说派出一个打猎队，没准是他们放出的探子，这人我们带回去给大哥他们审审，保准老实喽。”

窦武一听这话，心里就有点急，这几个人观行事作风，怕不是占山为王的土匪，这要是被带回去那还有好嘛？慕哥这会儿还没回来，肯定已经发现这里不对劲于是躲起来了，他一定会想办法救我的。

戚三到底年长一些，比那几个年轻人知道轻重，窦武一番说法虽说没法验证，但观窦武言行绝对不是什么药农，可也身份不会简单，就从他那身衣服来看就不同于一般老百姓，他怕的是这小子是哪家豪门出来历练的子弟，若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就不好办了。

这个时代染料都是手工磨制，有些还是稀有矿料，所以染色很贵，颜色越深越艳就越贵，当朝首推黑、紫、金为最尊贵的颜色，其次红黄蓝绿，能穿的起带颜色的衣服都是富贵人家，这也是为什么这些人穿得衣服都是灰扑扑的。

窦武穿的红色小碎花棉大衣，就是被三哥视为他身份“不简单”的证据，他在旁皱眉思量一番，还是决定把人带回去再说，山羊胡骑在马上走在前面，只是原本要把窦武捆着回去，戚三示意手下们前后把他围在中间带走就行，量他那小身板也逃不了。

春明山确实被土匪盘踞，但不止一伙，大大小小有七八伙土匪，带走窦武的这伙人的寨子在春明山东头英雄寨，寨子里有六百多号人，在春明山算是重级别，与北山飞龙寨、南坡黑云寨为春明山三足鼎立之势，另外在西边还有几伙小土匪窝，西边位置不大好，只能是这些小土匪才会过来占着。

西边山窝里有处小山寨叫春水寨，全寨一共也就二十一个人，其中还有十一个是五岁到十岁的孩子，要说他们是土匪窝，不如说是救济院更合适，这里原本上到三位当家的下到几位干活的都是孤儿出身，那些孩子也都是从各处收留的孤儿。

下午太阳还没落山，寨子里大院东北角屋子里的大锅灶已经准备放饭，孩子们排着队拿着自己的吃饭碗挨个走到大灶前打饭，打饭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长得挺精神，锅里是一锅杂粮拌着野菜熬的粥，晚上一人就一碗粥，再没多的，只有早上才能多领一个杂面馒头或是杂面饼，中午一般不放饭，看来这土匪的日子也不好过。

等给所有人打完饭，孩子们都围在灶房旁边屋子里的一张长桌子吃饭，这间屋子也是他们寨子平时开会议事的地方，春老大也就是那个打饭的小伙子点了点围着桌子的人数，“哎，谁看见十四了，小十四怎么没来打饭？”

一个梳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抬头说道：“下午那会儿，我看见十四哥从后山出去往东边走了。”

春老大一听就有点不放心，“这小子，不是说不让他一个人往外跑吗，怎么总不听话呢？这都放饭了他还不回来，以往吃饭就属他最积极。”

说着就点了两个人准备出去找人，就在这时，外面响起敲大门的声音，他们寨子的大门上有两个大铜环，还是以前老寨主安的，敲响铜环整个寨子都能听到，天冷，这边也偏僻，一般也没人上门找他们麻烦，因为都知道这院里穷得每日就能喝上几口粥，故而，大门那边不放人值班。

“准是十四那小子，今天他回来饶不了他，你们可不许给他求情。”春老大说道，转身找鸡毛掸子，梳羊角辫的小姑娘不知从哪给他拿过来一根鸡毛掸子，春老大摸摸她的辫子，“还是我们十八最乖。”

那边的春三已经机灵的跑去开门，没一会儿就听一个清脆的男孩声音从院里传进来，他语气很急切，还有丝兴奋参杂在里面，边说边进屋，“三哥，老大在不在？我今儿可弄到一个大事，有个大人要......哎吆，我的娘耶，哎疼疼....别打屁股，大哥大哥你听我说......”

别看十四只有十一岁，但是个机灵鬼，绕着桌子满屋跑，屋里顿时鸡飞狗跳，孩子们坐着吃饭的吃饭，看热闹的看热闹，一点不受影响，可见这种闹剧没少上演，春老大十次有九次打不着他，就那一次还是十四故意跑慢了让他打的，最后把春老大绕得头晕，索性也不追了，把鸡毛掸子扔到一边，“行，你说，我就听你能编出什么花？”

十四这才上前说道：“老大，今天真是有件好事，没准儿咱寨子借着这个机会以后能顿顿吃上肉呢。”

孩子们一听顿顿吃肉，眼睛都是亮的，有几个年纪小的差点哈喇子都流出来。

春老大皱眉道：“你仔细说说，到底什么好事能让你个小屁孩儿遇上？”

十四道：“下午的时候，我不是去了后山吗，想着上次在那设了个陷阱，看看有没有猎物掉进去，到的时候吧就正好撞见有个男人正翻我的陷阱呢，我就躲在旁边的树上没吱声，后来他看陷阱没猎物又把上面的树枝放回去了，然后他就急急地跑了，我就跟在他后面。”

春老大听到这里有点着急，就听十四赶紧解释自己为什么跟上去，“老大你听我说完，我知道你不让我们惹那些大人，但那个人真得很不一样，手里拎着一把绿色的大铲子，铲刃锋利无比，我见他用那个家伙砍柴，胳膊粗的木柴一下就砍断了，大哥你见过这种兵器么？没见过吧，反正那个铲子绝对是个稀罕玩意，我跟着他倒不是想偷他那把铲子，那人的武力也不弱，身高腿长，我也不敢在他手底下偷铲子。”

春老大手指点点他，“算你小子识时务，那后来你跟着他又出了什么事？”

十四端起碗连着灌了好几口水，抹了把嘴接着说道：“我跟着他跑了半柱香到一处树林外围他就停下，先是趴在地上侧耳听了一会儿，然后又爬到树上观察，我也爬树上，这才发现不远处东边英雄寨的三当家带了几个人堵着一个外面的人问话，那人一看穿着和我跟的人就是一伙的。后来他们把他同伴带走了，我看还有两大筐东西也一并绑在马上带走的。”

“......后来呢？”春老大看他不往下说，就问他，谁知十四却语出惊人：“没有后来了，我看那人要跟过去，我就过去找他，问他是不是想救他的同伴，跟我来我有办法。”

十四说完，一屋人都盯着他看，春老大咂摸咂摸嘴，“那人呢？不是，你不会把那人带回来了吧？”

十四一摊手，“对呀，带回来了。”

春老大：“人呢？”

十四：“我让他在门外等等，我这不回来跟你先说说情况再请他进来么。”

春老大转头就想找鸡毛掸子再抽他一顿，“十四，我看你平时是个挺机灵的孩子，怎么犯这么大糊涂，这人你能带回来吗？他那同伴你怎么帮他救，英雄寨你去闯啊！我看你是清闲日子过腻了，看今天不抽死你！”

十四急忙躲到二当家身后，二当家比春老大年龄差不多，为人比较精细，平时寨子里的账目归他管，伸手把春老大拦住，“大哥，十四平时也不会这么冒冒然带个陌生人进寨子，而且我看他跟踪的那人并不简单，这事其中必有缘故。”

转身拍了十四脑袋一下，“你好好说，到底实情是个怎么回事？你纷说明白我们才能帮你。”

十四探出脑袋可怜兮兮道：“大哥，别打我，跟你们说实话吧，那人不是我去找的，是他先找到我的，他不知何时发现我跟踪他，便趁我不注意绕到后方堵住了我。”

二当家点点头：“果真如此，你难道没向他说明我们和英雄寨不是一伙的么？那为何跟着你回我们寨子？”

十四叹了口气，“我那会儿大概真得被他说迷糊了，他给我好几块糖果，然后说要是能带他到我们寨子歇个脚，了解一下周边的寨子情况，其他的不用我们帮忙，他自己去救人，还答应我若是把人救出来给我们一千两银子，算是什么消，对消息费。”

一千两？

几人倒抽一口冷气，一千两银子足够他们寨子人好好生活很久很久，兴许十年内都不用发愁吃饭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