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的女子闻声回头,看年龄不超过三十,清丽的面庞画了淡淡的妆,穿了一套款式时尚的绣花短裙,室内只有三个人,她看了滕璇一会,紧走几步跪倒在他身前。“草民夏红衣拜见震妃殿下!”
“免礼。”滕璇虚扶了一下让她起来。
她又转身对晨晨行了个礼。“拜见大人。”
“不必客气,姑娘请坐。”晨晨这个泄气,这个情况还怎么谈下去。都说了不让滕璇跟来他偏来,一来就被识破身分。
“殿下叫小女子前来有何吩咐?”夏红衣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滕璇瞅了眼晨晨,晨晨忙道:“是我约的。”
“那大人约小女子前来……”
“停,停!唉——”晨晨长叹一口气。换了语言问:“如果姐姐你能听懂我说的话请回答。”
夏红衣的眼睛亮了起来,瞅向滕璇。
“他不是,是他非要跟来的。”晨晨解释道。
夏红衣拍拍胸口,这可爱的小动作看在晨晨眼里煞是亲近。“我有很久很久都没说过话了,久到甚至都忘记了这种语言该怎么说。”
又是这种语言!滕璇十分不爽地喝了口茶。
“大人您很善良。”夏红衣顿了顿接着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在陌生的世界里坦白自己的身分的。”
“姐姐不嫌弃的话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晨晨热情地说。
夏红衣还是瞅了瞅滕璇,摇摇头,“人前还是不要了吧,毕竟身分不同,尊卑有别。”
晨晨点点头,觉得夏红衣没有武立香的豪爽,再者也是身分不同,武立香再不济也是几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巽字一等侍卫,而夏红衣真真切切是平民一名。
“叙旧的事来日方长,大人叫我来还是有其他的事吧?”夏红衣问。
“嗯。”晨晨点头,把车行的事简单地说了下,想请她做地区代理。
听到生意的事夏红衣明显很感兴趣,又问了许多详细细节,席间渐渐的拘束放开,比初见之时随意了许多。
最后一道压轴菜上来后,夏红衣十分热情地介绍着,眼前这道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红烧肉就是人间美味的拿手绝活,可谓是名震天下,到过朔芷的人必到人间美味来品尝这道菜,有路途不远的朋友还可带回几小坛,只是回了锅的肉就没现做的香了。
可是从这道菜进屋晨晨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视线一路从伙计进门到盘子摆上桌。
滕璇在夏红衣的热情攻势下动筷夹了一块,他平时不大吃肉,尤其这种看起来就油油腻腻的东西他更是从不动口,今天算是给了夏红衣很大的面子。
可是刚夹起来还没离盘子就被晨晨一筷子打掉了。“璇,你中午时不是拉肚子,不能吃这些的。”
嗯?他什么时候拉过肚子?拉肚子的话还能让你骑在我身上那么久?滕璇心里不高兴脸上可没表现出来,反正他也不爱吃,不吃也无所谓。
晨晨找了个借口结束了饭局,并坚持送夏红衣回了家。返回客栈时滕璇才问那肉为什么不能吃。晨晨皱着眉也不吭声。大约过了午夜,晨晨让滕璇也换好深色的衣服,扯了块布巾蒙上脸,二人穿房越脊又回到人间美味。绕到后院,很容易就发现了目标,前店已经打烊了,后院的厨房依旧灯火通明。只是没有人再出出进进。二人在阴影处跳进院,慢慢地凑近后窗。糊窗子用的是厚布,又因在厨房,长年烟薰火燎的,厚布已变成柔韧的油布,小心地在底部划了个口子,二人凑近一起向里看。
屋内有二个厨子,一个在地上的大菜板上剁肉,一个在大锅前煮肉。二人的视线看到地上的肉时呼吸同时一窒,那是还看得出人形的尸体,已经被分块切好,分类放入不同的盆子里,已便做更细致的分割。在他们身后还有许多不同的容器,容器里有各种食材调料,还有成桶成桶的腌渍好的肉块……
滕璇觉得胃里一阵翻搅,情不自禁地别开眼,就在这时晨晨猛地推开他,一支弩箭狠狠地钉在他刚才蹲的地方。
这时晨晨与滕璇同时心道不好,被发现了,可是他们藏身的地方是死角,不容易被发现但也不容易逃跑。
李灵带着几个黑衣人在明处,等着晨晨他们出去,他并不知道闯入者是谁,只是在例行巡查中发现了二只胆大的老鼠。
“小雷救命!”被逼得实在没辙的晨晨只好喊小雷救命了。千米高空上的雷鸟就像一块乌云,几点肉眼看不见的银星闪过,李灵与他的手下全部软倒在地。
“快跑!”晨晨拉着滕璇一路狂奔,路上小雷请示接下来怎么办。晨晨想了想只说了二个字。于是在夜半三更时天空中划过数条闪电,好好的人间美味大酒楼化做一片飞灰。第二天官府来查,在后院发现了被雷火焚烧的数具尸体,细心的仵作发现其死因并不是天火,又在厨房里发现了大量尸块。朔芷府尹迅速封锁了消息,安抚了民心,并责令暗中调查,上了折子报到执掌刑部的离妃那里。
晨晨和滕璇回了客栈后一直很闷,谁也不肯说话,外面因人间美味遭了天火的事闹了起来,能救火的都去救火了,能看热闹的也全都去看了,之后都是被吵醒的。
天色已亮,晨晨提笔给田辉写了封信,内容是关于与夏红衣合作的事,请他派人联系。由于不想再这么僵持下去,晨晨决定亲自把信送到朔芷府驿。这个时代的邮政业务发展得已经很不错了,虽然不能和有了网络与各种交通工具的新世界相比,但这里大小城镇都设有驿站,代普通百姓传递信件,邮送简单的货品,只收取很少的费用。也算是国家为百姓做的一件好事吧。
要到府驿还得路过那条繁华的商业街,晨晨在前面默默地走,滕璇在他身后三步之外跟着。人间美味的火还没有扑完,但是零星的火苗已不具备什么威胁了,早有官兵戒严了场地。晨晨在哄乱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夏红衣的身影,只见她鬓发凌乱,面色凄楚苍白,脸和衣服上都粘了大量的黑灰,显然是冲进火场又被及时拉出来的。晨晨心下疑惑刚想上前,就见人群中一个打扮妖艳的老妇人哭骂着冲向她。
“你个晦气的女人!之前没嫁人就把夫家克死了,现在又克死了我的干儿子,我王媒婆一辈子的名声都毁在你这个小贱人身上了!”她说着不解气还动手打了夏红衣。
周围的人好像都知道事情的原委,也不上前劝阻,有甚者还对夏红衣指指点点。
晨晨跑上前推开王媒婆把夏红衣护在怀里,王媒婆差点摔了个跟头还是滕璇在她身后扶了一把。她一见晨晨护着夏红衣,嘴里骂得更是难听了。
“你个狐媚子,在哪又勾引来的野男人,一定是你们合伙害死我的干儿子,我要到官府去告你!我……”她突然止了声,在那张牙舞爪了一番,又抓着自己脖子就是出不了声。
晨晨知道是滕璇听不下去了封了王媒婆的哑穴。再看怀中的夏红衣,眼中充满了委屈的泪水就是倔强地不肯让它们落下来。
“这位姑娘的夫家是谁?”滕璇问旁边的人。
恰好站在他旁边的人是个天生爱八卦的,又看对方是个俊俏公子,更爱多说几句。“不就是这人间美味的老板李灵嘛,哎,你看,抬出来那个就是,怪了,这么大的火怎么就粘了点衣服边啊。我跟你说啊,这夏红衣啊是不吉利的女人,以前那家成衣店的老板不知从哪拣回这么个女人来,刚开始小店生意还算红火,正要到二人办喜事时店主就得急病一夜之间就死了。这几年来本以为一个女人不容易,哪知道她家店里隔三差五的就有男人留宿,都是往来有钱的商贾金主,听说还和府尹的大公子有染呢,为了这事有回李灵和府尹的大公子在人间美味里打起来了,这事全城的人都知道!”
这人说话的声音也不小,像是只说给滕璇一个人听的,其实站在他身边方圆十米内的人全能听到。当然晨晨也听到了。
当李灵的尸体被抬出来时夏红衣推开晨晨扑了上去,满溢的眼水再也止不住地奔涌而下,有官兵将她推开不让他挡路,晨晨也忍不住激动的情绪再次抱住她。在她耳边一直说着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难道你也相信他们说的话?”夏红衣有些失魂般地问着。
“我不信,我不信的,我们回家好不好?”你没有错,只是你爱错了人。你知不知道他才是个杀人魔。而我看着眼前痛苦的你也无法告诉你是我杀了他,是我烧了人间美味。对那些无辜惨死的人来说他是恶魔,对你来说,我是你的杀夫仇人。
好不容易劝夏红衣回了家,陪了她一上午。
滕璇从火场那就没和他一路了,不知道去处理些什么事情。他们不能在朔芷待太久,下午回客栈碰面时决定跟客栈里一个商队走,傍晚就出发。
心情还没有平复,晨晨实在没勇气再去见夏红衣,写了封短信道别,差店小二送去。
接连二天的路程,晨晨与滕璇都没什么交流。有太多的话滕璇不敢问出口,晨晨也有太多的话不敢问滕璇。有时候商队的人也会开个玩笑说说笑话,只有这时才能在二人脸上看到云开雾霁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