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贺婉娇从蓝子玉处得来消息,说义庄里停的是贺希雨的尸首。
“谁?”小言红了眼眶,颤抖的手捂上心口。
“贺希雨。”贺婉娇神色黯然,同样为此感到惋惜与难过。
“贺……希雨。”小言低下头,捂着心口抽抽搭搭哭泣起来。
“希雨还这么年轻,大家都很难过。”贺婉娇为难的皱起眉,不知怎么安慰小言。
小言哭到虚脱,跌坐在地。
贺婉娇连忙蹲下去扶住小言,温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贺希雨?”
小言抬眼看向贺婉娇,哽咽道:“很小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他了。”
贺婉娇握着她的手,问道:“为什么一直不说?”
小言低下头,沉默了一会,说道:“小姐还未成婚,我又岂敢僭越。”
“唉。”贺婉娇叹了口气,“为时已晚,说什么都没用了,贺希雨已经死了。”
小言掩面哭泣。
“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嗯。”小言点头。
城郊新坟土色新,香烛未断思未断。
而那克忽城那边,李瑨仪还在大力搜查圣主的踪迹,挨家挨户的搜,见着可疑人物就抓。
宁可错抓百人,绝不放过一人!
那克忽城的捕快熬不住长时间的高度敏感,不久便松弛下来,但李瑨仪的人有李瑨仪每日督察,没人敢懈怠。
在通宵达旦了三天三夜后,李瑨仪的人终于在城门附近发现伪装成乞丐的圣主。
其实,事发那天,李瑨仪本有机会追上圣主,将他擒拿归案的,但他更怕躺在冰冷地板上贺希雨受到人潮的踩踏甚至殴打。
他不能说是自己疏职,只能说是人跑远了,只能远远的看到一个背影。
本想让现场目击者做个口供,好让画师根据描述绘画出圣主大概的模样。
可那些目击者众口不一,画师最后还是有李瑨仪把关肖像特征才得以将罪犯样貌画了下来。
通缉令下发之后,圣主就像只老鼠一样四处乱窜,最后把胡须剃掉,打扮成乞丐的模样才躲过了官差的搜查。
若不是他最近急于出城。也至于被官差逮住盘查。
官差拿着通缉令与乞丐比对了又比对,确认无误后,又抓着人送到李瑨仪跟前。
李瑨仪清晰的记着圣主的背影及侧脸,当场就认出他人来。
圣主真名苷砮,西图萨纳人,经过一番严刑拷打后,才将背后金主供出,正是匈奴人的帮凶。
他在匈奴人的帮助下赚得盆满钵满后,就开始每隔一段时间给匈奴人送金子。
苷砮落网后,那克忽城才恢复平静,李瑨仪等人押送苷砮回上郡城。
上郡城外,在面朝中原的地方,长了一片耐寒、低矮的树。
贺希雨的尸首便是埋在此处。
小言跌坐于坟前,独自哭泣。
陪同前来的贺婉娇同样感到难过,蹲在她身旁,轻声说道:“大人说,她与王爷商量过贺希雨的后事,想到他是因公殉职,便给他升了职,升任带刀侍卫,与李瑨仪平齐。”
“大人还特意命人刻了墓碑,估计明天下午就刻好送来了,他这也算是有了个名声。”
“大人还说,义沧才是贺希雨的家,但义沧太远了,诸多不便。所以她打算三年后,再捡骨,将贺希雨送回家。”
小言听到此处,哭得越发厉害起来,她缓了好一会,才哽咽道:“小姐,希雨在义沧也没有家。”
这下,贺婉娇不知道怎么安慰了。
“小姐,希雨跟我说,你和大人是他这辈子遇过的到的最好的人,有你们在,他感觉自己好像就有了家,不过这个家比较大,大到你们看不到他,但他能看到你们就够了,他不敢奢求太多。”
贺婉娇感动到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我当时看到他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是他。”小言抹了一把眼泪,“你和大人不在义沧了,他在义沧还有什么意思呢。”
“嗯?”贺婉娇不解。
“上次出门,我看到他了。”小言低下头,又说道,“小姐,我也是孤儿,我原本想将来和希雨组成一个真正的家的。”
贺婉娇轻拍小言的后背,想了一会,说:“等贺希雨的尸骨回义沧之后,我给你谋一门亲事。”
“小姐,我不轻易喜欢上谁,就只喜欢过贺希雨。”小言捂上脸,“你就让我哭一会吧。”
“小言,大人说,她可以承诺现在,却承诺不了未来,若是未来有些变故,她不能将贺希雨带回家,但请你一定要记得将他带回家。”
小言重重的点了头。
毕竟是皇上亲命广阳王来督查此事,他一到,蓝子玉的官职都是虚的。
苷砮便交由广阳王处理,蓝子玉顶多提个建议。
就在苷砮被关押进府衙大牢之后的第二天,镇西北御史大人带着皇上的旨意来了。
镇西北御史大人来到府衙,读完圣旨,便好声好气的请蓝子玉住进府衙大牢。
蓝子玉听御史大人念完圣旨,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辛楚目的姐姐害死皇子其罪当诛,其哥哥在军中劣迹斑斑并被翻出陈年旧案,辛家一下子便出了两个罪人,论罪便当满门抄斩。
但念及辛家祖上光明磊落,无一劣迹可评头论足,朝廷便决定惩罚辛家无子孙后代。
辛楚目的哥哥秋后问斩,其妻室由于未有身孕,便逃过一劫。
辛贵妃被打入大牢,择日问斩。
辛楚目被连罪,现在正蹲在大牢里忧伤。
辛老爷可谓是一夜白头,他尤其喜欢辛楚目这个小儿子,天天都拿钱试图打通关系,可谁不知道皇上因为皇子的死已经怒发冲冠了,谁要是敢拿这事钻空子,就是找死。
关押辛楚目的京兆狱从上到下几乎都有收受辛老爷的钱,没人敢阻拦辛老爷去探望辛楚目。
辛楚目自觉无颜面对爹娘,看见辛老爷就别过脸去,让他走,并让他不要来了。
站在旁边看的狱卒都恨不得劝说辛楚目几句。
要是辛老爷不来看辛楚目了,他们可就拿不到赏钱了。
辛老爷知道辛楚目执拗的性子,依旧每日来看他,看得辛楚目一天比一天难受。
蓝子玉被辛楚目波及,其罪一是,辛楚目哥哥旧案被翻,蓝子玉有知而不报的包庇罪。
其罪二是,广阳王将她在义沧判决的大案子都翻了,翻出某件有纰漏的案子,联合义沧现任县令,得出蓝子玉为包庇一不孝女,混淆黑白,无视当朝律例。
第三个原因就是,广阳王怀疑她是女人,但无正当理由搜身,便只能一直将想法隐瞒于心。
蓝子玉被打进大牢的当天,所有人都懵了。
因为蓝子玉在上郡可是一点可指出的劣迹都没有。
广阳王顾及蓝子玉以及朝廷律法的颜面,便命人将蓝子玉押送至小厢房中,自己单独审问。
蓝子玉穿着常服,手被绑在身后,跪在堂下,耷拉着眼皮,沉默不语。
她就是跪也跪得笔直!
等候在外面的贺婉娇焦急的走来走去,晃得小言眼睛都花了。
“小姐,蓝子玉作风清正,我从不知道他还会犯错。”小言问道,“你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错吗?”
贺婉娇抓着小言的胳膊,很想把自己的烦恼分与小言,可注视着小言好一会还是甩手言罢。
她现下最担忧是蓝子玉的身份,那可是欺君之罪!灭顶之灾!
自古以来,从未听说有女子做官的,就是话本里也从未听说过,就是有,也是宫闱里的女官,哪里会有上告君主下达百姓的地方女官!
“蓝子玉。”最终是广阳王打破了寂静。
厢房空荡,人声后,仍有余音尾随在后,再迅速消失。
“在。”
“这里是一件囚服。”广阳王摸向桌上的囚服,“按规矩,犯人都是在大牢里自己把衣服换了,但本王给了你特权,当着我的面换就可以了。”
蓝子玉抬起眼皮看向桌上的囚服,注视良久,说:“我还是回大牢自己换吧。”
“你是不是女子?”广阳王开门见山问道。
蓝子玉沉默良久,说:“王爷不是早就猜到才把我叫到此处吗?”
广阳王大手一压囚服将它往后推去,说:“你可知女子做官可是欺君之罪,是要被砍头的。”
“刚开始不知道,做官之后就知道了。”
“你还欺瞒了贺小姐。”
蓝子玉没说话,她确实欺瞒了很久。
“此事,我将如实禀明皇上,你就在大牢等着皇上的定夺。”
广阳王此番只为证实自己的想法。
官兵将蓝子玉从厢房里面押送出来,贺婉娇便冲上去问她,“你怎么样了?王爷跟你说什么了?”
蓝子玉被官兵拉着走,她只能边走边回答:“没什么,你回去吧,回京城去找你哥哥。”
贺婉娇被蓝子玉这句话气哭了,立住在原地,冲她喊道:“我就在这里等你被释放。”
她还去找了夙凝,让夙凝帮忙给蓝子玉求情。
夙凝与贺婉娇认识了一段时间,颜面终究是要给她一点。
大概七天后,蓝子玉被告知要将她押送至京城等待京兆狱的审判。
贺婉娇也跟着去了京城。
去到京城后,贺琦英整个人都是懵的,问及妹妹,“蓝子玉犯了什么罪?”
“我也不知道。”暂住哥哥家的贺婉娇掩面而泣。
蓝子玉从上郡到京城穿的一直都是常服,广阳王给的特许,不用穿囚服。
也是在遮掩蓝子玉的身份,以免身份暴露,因为那不仅是蓝子玉的个人问题更是事关朝廷律例的颜面。
所以贺婉娇也不敢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