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经过年了,村子里还是很寂静。
黑暗幽深的村间水泥路上,一个身着极简汉元素的女子拉着行李箱匆匆赶着路。
蓝子玉明明记得自己出学校时穿的是黑色及膝大棉袄的,但现在穿的居然是汉元素上衣下裳的秋装,貌似是黑色的,天太黑,她分辨不出是什么颜色。
终于到家了。
经过一栋破旧的楼房就到了蓝子玉伯父家,她和奶奶都住在伯父家,伯父家后面是个老旧的瓦屋,因为瓦屋屋顶经常漏水,已经不住人了,而改做煮饭吃饭的地方。
此时,他们应该已经聚集在老屋一边烤火一边等待跨年了。
但蓝子玉站在大门口,看不到丝毫过年的气氛。
对联是贴上了,门口灯也亮起来了,但大门却是紧闭的。
伯父家的窗户没有丝毫亮光,老屋的四方天井也没有透出一丝亮光。
“奶奶!”蓝子玉拉着行李箱走到了老屋的老式木门前,又连续叫了几声,“奶奶!”
除了一片死寂,再无其它。
蓝子玉放下沉重的行李箱,往以前做养猪、鸡鸭的瓦房的方向看去。
鸡舍的后面是邻居家,也就是蓝子玉爷爷的弟弟的家,他们家被黑暗笼罩着,像是笼着一层黑雾,黑雾之后似有声响。
蓝子玉仔细倾听,那声音像是邻居家家里人在说话嬉笑。
有了人声,蓝子玉便不觉得诡异了。
她边喊着‘奶奶,伯父’边去拍了拍那扇老式木门,又试图推了推。
尝试无果之后,她便拉着行李箱来到了伯父家门。
伯父家的第一扇门是一个大铁门,蓝子玉记得大铁门是没有上锁的,但后面她又听说伯父伯母说是要上块锁头,她也不知道后面到底有没有上锁头。
蓝子玉像儿时那样踮起脚,将手伸进铁栅栏,去摸铁门后面的插销。
就在她的手轻而易举就摸到插销之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长高了许多,其实不用踮脚就可以摸到那块插销的。
她愣了一瞬,脚跟及地,伴随着一声金属相碰的声音,拨开了插销。
蓝子玉推开了半扇铁门,另一扇铁门被门下的插销固定住了。
铁门嘎吱摇晃着,最后撞到了围墙上,震颤着,发出嗡鸣声。
蓝子玉拉着行李箱走了进去,然后将行李箱放到了油漆木门旁边。
这时,她突然听到了奶奶的声音。
转身看去,发现厨房里居然亮着灯。
她忽然想起,老屋已经闲置了,已经不在哪儿做饭了。
伯父家的厨房是建在楼房外的,是传统的灶台,烧的是秸秆柴草。
蓝子玉跑去厨房一看,果然看到她奶奶正在坐在灶台前烧柴。
“奶奶。”蓝子玉唤了一声,许是思念,以致心头一酸。
奶奶抬起松弛的眼皮,看向蓝子玉。
“奶奶,熬粽子呢。”蓝子玉抬脚踏进了厨房里面。
“是呀,看火,顺便烤烤火,外面太冷了。”奶奶说着便低头注视着灶口里跳跃的火焰。
蓝子玉心觉奇怪,自己明明是刚刚回来的,奶奶面上没有一点儿欣喜之情也就算了,反倒像是见惯了她。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烟火爆竹之声,还有蓝子玉堂哥堂姐的说笑声。
“快点出去看看烟花呀。”奶奶说道。
“嗯。”蓝子玉便跑了出去。
此时,面前的景象完全不是蓝子玉进来时的样子了。
楼房的油漆木门打开了,厅堂里的供桌上摆着一应贡品,香炉里插着燃烧的香和蜡烛。
绿漆的大铁门全部打开了,堂哥堂姐正在门外放玩具类烟花爆竹。
这时,蓝子玉突然发现她放在木漆门旁边的行李箱不见了。
她从来不相信凭空消失的诡异论,因而她猜测可能是谁拿进楼了,就没有把注意力转移到突然消失的行李箱上。反正她那行李箱里也没有什么贵重物品。
“大哥,大姐。”蓝子玉笑着向他们走去。
大姐甩了甩手里的仙女棒烟花,对蓝子玉说道:“子玉,你爸爸叫你去放烟花。”
“爸爸?”蓝子玉看向她回来时经过的那栋破旧的楼房。
那栋楼房虽没有了破败的样子,但仍有陈旧的痕迹。
“子玉,来,放烟花。”她爸爸正站在楼顶上,一只手拿着两支‘冲天炮’,一只手向她招手。
“哦。”蓝子玉心中百感交集,对父亲的突然回来并没有表示很大的欣喜,而是满腹的疑惑。
其实,随着年龄的增长,蓝子玉已经不喜欢放烟花了,但为了不扫父亲的兴致,她还是要装出很高兴的样子,像小时候胆小的她那样,一只手捂着耳朵,一只颤抖的手拿着烟花手把,心惊胆战的放完了两支烟花。
“子玉!你跑上去干嘛?!”奶奶的怒喝声从楼下传来。
奶奶?蓝子玉往楼下看去,发现奶奶正站在水泥路上抬头看着她。
“快下来,这栋楼太旧了。”奶奶皱眉怒道。
“可是,是爸爸……”蓝子玉转身看去,语塞了。
身后哪有父亲的影子,就连刚刚放完的烟花筒也不见了,就只有身后那扇通往楼下的黑魆魆小门。
蓝子玉再看向楼下,就只有奶奶站着的地方亮着点月光。
伯父家大门紧闭,就连门口的灯也熄了,堂哥堂姐的身影全都消失不见了。
就在蓝子玉后知后觉,害怕之时,小平楼突然塌陷了。
“奶奶!”蓝子玉身形不稳,跌了下去。
“咚咚咚。”手指骨节敲在木门上的声音。
蓝子玉从梦中惊醒,看了一眼四周,长吁一口气,“原来是梦。”
“大人。”李瑨仪在门外喊道。
“干……”嘛。蓝子玉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话头绕了一个圈,改口道,“何事?”
蓝子玉睡个觉,起床后就感觉隔了一个世纪,有些不适应了。
“大人,现已是晌午,属下见大人迟迟未露面,心中有些忧心,便来敲大人的房门了。”
门外说话这人是蓝子玉的护卫,为人正直磊落,老实憨厚,最常穿黑色交领武服,腰间配御赐剑刃。
蓝子玉听李瑨仪说的话,略略吃惊。
她居然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县衙里的鸡叫声居然没有吵醒她。
“知道了。”蓝子玉说着便掀被起身穿衣。
“大人,可否需要属下梳头?”
“等一下。”蓝子玉坐到了梳妆台前,尝试自己绑头发。
蓝子玉来到古代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可她到现在都不会自己绑头发。
若是用有弹性的头绳,她不仅能自己绑,还能帮别人绑,但古代这种毫无弹性的布条,蓝子玉是真的不会绑。
尝试了几次之后,蓝子玉放弃了。
“李护卫。”蓝子玉喊道。
“属下在。”
“进来。”
“是。”李瑨仪推开门走进了房间,便看到蓝子玉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把玩着发带。
蓝子玉注视着缠绕在纤长白皙手指间的发带,烦恼着。
想回现代了,现代起码有手机玩呀,这古代啥也没有。
“大人。”李瑨仪一手抓着蓝子玉的头发,一手伸到蓝子玉面前,“发带。”
“哦。”蓝子玉将手里的发带放到了李瑨仪手中。
这时,门人卢满金来报。
“大人,门外一个自称是您好友的蒋公子求见您。”卢满金站在门外说道。
蒋公子?蓝子玉一下子想到了蒋玠旻。
“让他进来。”
“是。”
蓝子玉梳好头便向县衙大门的方向走去,在经过议事院时,恰好在那碰见了正走进来的蒋玠旻。
“子玉贤弟。”蒋玠旻笑着向蓝子玉行了一礼。
蒋玠旻,巴郡太守的第三个儿子,目前闲居在家。
蓝子玉亦回礼道:“ 三公子。”
“诶?我发现你的声音变了。”
蓝子玉一脸懵然。
“我记得我刚认识你时,你的声音特别像妇人之声,现在听起来,居然没有一丝像女声了。”蒋玠旻惊讶道。
“……”蓝子玉干笑了几声。
蓝子玉一直都知道声音是她女扮男装最大的破绽,因而一直都有特意练男声,练到如今,声音已经特别像少年那雄浑悦耳的嗓音了。
“你怎么来了?”蓝子玉问道。
“我来我大哥家过年,今日无事,就来看你了,顺道看看你治理的义沧治理得怎么样了。”蒋玠旻笑道。
“那你一路走过来,觉得怎么样?”
别的,蓝子玉不敢提,但对于义沧的街道治理,她还是挺有信心的。
“街道十分整洁,子玉你做得不错嘛。”蒋玠旻称赞道。
蓝子玉低调的笑了笑。
先前,蓝子玉本想带着李瑨仪去城中寺庙进香的,但蒋玠旻来了,她便邀蒋玠旻一同去进香了。
义沧城内就只有一座寺庙,叫仙隐寺。
仙隐寺大门一丈开外的地方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
大榕树树根三尺远的地方用低矮的石板围成了一个圈,在背对寺庙大门的地方立了一个石碑。
石碑前已经插满了香,烟雾缭绕,但还是有香客陆陆续续的往那里插香。
所幸他们没有插蜡烛,不然,就烧起来了,石碑上的红字也会随之烧黑。
蓝子玉和李瑨仪从那榕树树荫下走过,经过上完香、走出寺庙的香客,走进了仙隐寺。
一进仙隐寺,入目便是一个功德箱,不偏不斜的就摆在大门正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