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纸醉金迷。
声色犬马,歌舞升平。
历经白天的辛勤忙碌,筋疲力竭的老百姓匆匆吃过晚饭,千家万户纷纷熄灯,坠入深深的黑沉梦乡,鼾声如雷。
与之恰恰相反,此时,另一个世界才刚刚苏醒。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天上仙界一日的挥霍,抵得过地上凡人一年辛劳的血汗积蓄。
钿头银篦击节碎,
血色罗裙翻酒污。
五陵年少争缠头,
一曲红绡不知数。
圆桌艳|舞,轻盈堪比汉宫飞燕,翩翩然几欲乘风而去。媚眼如丝,顾盼神飞,销魂蚀骨地勾引。
轻薄奢贵的流仙短裙,牡丹花一般飘逸艳泽地盛开,冰肌雪肤,婀娜曼妙。
以金粉绘制的特殊花钿,修长地延伸在舞姬玉白色的双腿,迷离灯光辉映下,熠熠闪烁,似沾染着万千星辰。
手戴精美护甲,纤臂着铃镯,赤|裸舞动的双足戴着华丽的脚|链。
东西两侧,成排的乐师整齐地跪坐,陶然沉浸地演奏着丝竹靡靡。富丽堂皇,盛世的笙歌里,优伶恢宏地合唱着:
【又痴又狂,多杯琼浆暖入喉】
【不必细问君自何方来】
【逝者如斯夫,几番醉醒,旧日不可追】
【大江东去,朝花已萎】
【不必细问妾是谁】
【华年潋滟,人生苦短,纵情为欢】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之事明日愁】
【……】
高朋满座,官|商贵胄如云。
训练有素的侍者奴仆,跪地膝行服侍,不得起身。谨小慎微地沏茶、斟酒,伺候沉醉享乐的贵宾。来回传递托盘,呈送美味的珍馐。
煎熬挣扎的地狱在人间,逍遥极乐的天堂也在人间。
……
黄|赌|毒|贪|黑|拐,只有客人想不到的,没有会馆供应不了的。既是娱乐至死的销金窟,更是各种关系、资源,交织融汇的顶流漩涡。
谈大宗生意,做钱|权|交|易,招待贵客的首选。神圣巍峨,阔气豪绰,堪比帝皇宫阙,面儿上倍有光。一掷千金,眼也不眨,巨大的花销展现自身家族雄厚的实力。
平民百姓积年累月狂热追捧、崇拜的名伶、戏子,此间里,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瘦|马,地位最微贱的玩宠。
招之则来,挥之即去。
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千杯不倒,迎来送往。
随着鸨子的引领,陪|酒|陪|玩|陪|睡的翠玉女郎、红玉男郎,步步生莲,风情地迈入雅间。
席座间,衣香鬓影,勾魂的佳人林立,无边无尽的幽艳。
“阿勒左将军,您诸位先请——”
请客的宋国富商满面红光,豪迈地挥手作礼。最后一个字音落,旁边的文人立刻翻译成我们能听懂的契丹语,进行第二遍表述,传达老板的热情意思。
“那么就,客随主便。”
跋扈的年青将军锋芒毕露,高贵傲然。最后一个字音落,我立刻翻译成对面能听懂的宋语,进行第二遍表述,传达上级的友好意思。
“声音要大、坚定,有气势。”辽将扫了我一眼,“这场是他们有求于我们,不是我们有求于他们。”
“是,属下知错了。”立刻恭顺地垂眸应承。接下来的时间里,两方交流,我都尽可能地提高音量、强硬语气,气势跟着又狂又能干的彪悍老板走。
左手边,番市地|头|蛇,大婆姐,
右手边,管账师爷,阿图努。
辽将挑了个丰腴妩媚的胡姬,作伺候娱情的陪|酒。大婆姐挑了个硬朗阳刚的红玉男郎,揽在怀里,上下其手,耳鬓厮磨,轻浮快乐地说着悄悄话。
阿图努一眼相中了个矮个子的烈焰朱唇,如胶似漆地抱在一起,亲得难分难舍,舌头口水搅在了一起。恶心得人浑身难受,嚼着香甜软糯的无花果都不禁作呕。
视线巡扫一圈,欢场里,每个挂牌的俊男靓女都在努力展示风情,销魂的眼波卖力地勾引,乞盼被贵宾选上。
看多了真有些审美疲劳。
眼花缭乱,快脸盲了。
随意指了个温温软软、看上去没什么威胁性的无害男子。
红玉男郎喜上眉梢,高高兴兴地脱离被挑选的队伍,来身边坐下,伺候着切水果,斟酒续杯,种种殷勤。
“老家哪里的啊?”漫无边际地聊闲呱,随口问了句。
“成都府路,嘉州人士。”
“哦。”
宋国富商的审美和辽国的明显不同,差异极大,搂着、抱着的,清一色又白又瘦又幼,单纯清丽可爱风情。
“有手有脚的,怎么干这活儿。”鄙夷。
“赚钱多啊,奴家累死累活干一个月的苦工,还不如这里一晚挣得多。”红玉男郎温柔地坦坦荡荡,调笑地揶揄,“您甭看不起咱,好姐姐,您一个月的银饷,未必比咱高。”
恼怒。
“搞清楚自己的位置,惹了客人不高兴,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男郎立刻乖顺地闭嘴,沉默是金。
我指了指面前的成列酒盏。
“喝,把这些全喝完,一滴不许剩。”
“……”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