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伦庄园的案子必然已经发了,帝都的气氛很不对,前所未有地高|压恐怖,阴沉沉。
人群围着张贴在墙上的通缉告示窃窃私语,惧怕惹来麻烦,连讨论都不敢高声。
大乱起,小民敏感,似嗅到不详气味的的食草小动物,纷纷龟缩起来,归避可能降临的强风暴雨,以免被殃及池鱼。
天光还没暗透,街边的小摊便已经在张皇失措地收摊了。买菜的妇人、干苦力的汉子、下学堂的孩子、拄着拐杖的老人……形形色色,无不都在往家里赶。
许多列队的官兵步履匆匆,整齐地跑过,各色衙门制服都有,刑部的、开封府的、大理寺的……训练精良,全副武装,煞气凛冽。
“跟我走。”
逆着人流艰难地潜行,东拐西绕,凭记忆,至榆树浓密的小巷深处,一户不起眼的破落小宅。
“匕首。”
匕首递了过来,撬开污泥厚厚的青砖,取出钥匙,打开门锁。
“随我进来。”
多少年没使用过的安|全|屋,家具简陋,积满了厚厚的污垢。
暗淡的光束里,千千万万灰尘空灵地飞舞,受惊的老鼠吱吱地蹿进墙洞,烂木头的霉味儿扑鼻而来。
“老前辈,接下来的日子里,咱们仨藏在这里躲风头,等大浪过了再出京?”
“不,这处窝点还不够安全,早晚会被陷空岛查到。”
“那您带我们搭档来这里是?……”
“搬开客厅的桌子。”命令。
沉重的黑木方桌搬开,揭开灰尘浓厚的旧地毯,半跪下去,匕首撬开青砖,两三条瘆人的红蜈蚣飞快地爬出。
抱出深藏地下十几年的桐油防水箱。
打开。
嚯!——
“我积蓄不多了,这一千两,买命钱,”头也不回,银票递给两青年,“你们俩看着分。”
摧枯拉朽地撕裂了认知,忍不住低声纳罕:“一千两……我们当官兵,一年的俸禄也才不到二十两啊……”
“少见多怪,”得意自豪地轻笑,“若你们能干到我曾经的位置,就不觉得是什么了。”
可惜他们没机会了。
年纪轻轻,才二十出头,就被人害了,沾染了超出能力范围的脏活儿。若被我带着逃出生天了还好,逃不出去,就等着变成毓伦大案的顶罪羊吧。
为什么总有些人光长武功不长脑子呢?
“别前辈前辈的叫了,现在风声紧得很,万一被老百姓听到,举报领赏钱,那乐子可就大了。我比你们年长一轮,以后的日子管我叫姑,我管你们叫侄儿,隐蔽方便。”
“是,大姑。”
“是,大姑。”
桐油箱里的东西很齐全,袖箭暗器、弯刀武器、过期的解毒散、过期的金疮药、易容工具……五花八门。
逃亡所需,应有尽有,光是成套的假身份、假路引、假文牒就十几份。
“大姑,您怎能神机妙算至此,在多年前就预料到今日的需要?”惊叹,溜须拍马,阿谀奉承。
“亏心脏活干多了,怕遭雷劈,准备的后路自然多。”阴不阴,阳不阳,怪腔怪气。
用来防落|马,防站|错|队,防衙门内部|反|贪,防遭|清|洗。庙堂里有句行话说得好,没有跑路准备的黑|手|套不是合格的好黑|手|套。
仔仔细细辨别,筛选已经变质的伤药、毒|药。摆弄着易容工具、假发、假胡子,检查是否还能使用。
神经高度警惕,岳青云耳朵动了动,突然间对外暴喝。
“哪儿来的点子?吞了雄心豹子胆了!——”
锃亮的官刀锵然出鞘,破门追出。
留下胡攀全服戒备,继续守卫在我身边,防止调虎离山,出谋划策的狗头军师被人宰了。
不多时,拖了个贼眉鼠眼、鼻青脸肿的东西回来,押跪在面前。
“大姑,蒋四郎的人。”
心脏骤停。
浑身血液凝固。
“他|妈|的,&#%Ⅹ*&#,王|八|羔子,怎么这么快。”喷粪般的粗鄙脏话,抑制不住地恐惧,神情狰狞,通体一阵阵发寒。
“四夫人,您知道您现在值多少钱了么?”喽啰被押跪在地上,混不在意地吐出一口血沫,眯着肿胀的眼缝,咧着被打掉门牙的牙花子,嬉皮笑脸,“五万两,当家的在黑|市开了天价悬赏,死活不论。”
“现在哪怕白|道抓到您,也会优先往陷空岛送。”
“解决掉他。”狠戾。
“是。”“是。”
宰鸡般,刀锋抹脖割|喉,血液如瀑布汩汩涌出,淋透了胸前的衣裳,混混模样的小喽啰,砰地砸倒在了青灰的砖地里。
眼睛怔懵地大瞪着,干燥皲裂的口唇一开一阖,不知想说些什么。
手本能地捂向咽喉,看了眼,满手惊悚的鲜红,眼泪一下子出来了,流里流气的凶恶表情化作了吓呆的空白,尿溺失禁,难闻的骚味扩散在空气中。
他大约想喊救命。
什么渣子,敢惹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