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国家什么样,一个国家的司法便是什么样,不可能独立存在。反之,由一个国家的司法系统,就可以看出一个国家的腐烂状况。
垂垂老朽的老青天把担子交到我这种后生身上,大约是终于妥协了,对现实认输了。
反正我是看不出来,还能有什么破局之法。
“周护卫,本府近些时日愈发神思倦怠,体力虚匮,一日当中有大半日是昏睡着的,醒来不知天地何年。”
“浮生若大梦,一时苍老腐朽、缠绵病榻,一时又身处牙牙学语的童年,一时又新科进士、意气风发,见到了许多故去多年的旧友……”
浓郁的药香缠织在病气中,苦涩辛燥。
老人的语言絮絮叨叨,时有逻辑混乱,混杂着外间滕妾哭哭啼啼的呜咽声,听起来很难受。我甚至无法辨清他是否仍陷在在幻觉中,谵妄,自说自话。
“八贤王、王丞相、腾尚书……朝中已经内定了,在本府百年后,你就是下一任青天,你知道怎么做好青天么?”
单膝跪地,垂眉敛眸,忠诚敬畏的利剑姿态。
“回大人的话,维|稳,大局的稳定重于一切。”
“如何个维法?”
“就像煮饺子,煮开了,浮到上面的捞出来,没浮上来的不要瞎捞,瞎捞会乱套。”
“那么底下的百姓呢?”
“野草微贱,生生不息。倘若真有冲破千难万阻,爬到帝都,越|级|上告,擂响鸣冤鼓的,便接入京衙内,严密保护好,认真处理其冤情,还其公道。”
“上告无门,基层权力无限扩大,苦于倾轧的百姓生存无望,才会反。”
“上告有门,基层权力有所忌讳,百姓心中有希望,便不会反。”
“这便是青天的意义所在。”
沙哑沉闷地咳嗽良久,衰老的胸腔中肺脏费劲地鼓动,气息浑浊,名贵的药材顽强地延续着大僚沧桑疲惫的生命。
隔着绰约的黄纱幔,看不清神情。
清晰地感觉视线落到了身上,如芒刺背,头垂得更低了,低眉顺眼,武人礼,俯首帖耳。
“你比展护卫、史护卫、戚护卫他们更透彻、更狡猾,更适合当政。”
“出于种种利害考虑,漫长的宦海浮沉生涯,本府曾经有过无数次的不作为。但迄今为止,你的那桩,是本府最懊悔不迭的。”
置若罔闻,沉默不应。
屏退了左右医僮。
老泪纵横,轻声地问询。
“明文,倘若那时公器插手拯救,予你正义。今日的你是否还如当初一般,初心未改,赤诚真灼地守护着民生太平?……”
“您病糊涂了,属下姓周,周卫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