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的状态急转直下,但是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却仍旧不知所踪。
萩原研二和伊达航当然没有催促他们的意思,但是【尸鬼】才刚刚从山入离去,如果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在外碰见自然也是不好,既然如此,不如等过一段时间再回来才更加安全。
谁曾料到他们两个一句话都没有,一个二个尽干些叫人担心的事情。
松田阵平的身旁已经离不得人,萩原研二拦住想出去找找的伊达航。他们再承受不起第二个“松田阵平”了。
其实谁都知道,松田阵平早已经被宣告死期。打又打不过,找又找不到,不过是穷途末路。
嘴上说着不能放弃,却根本不知道什么才是能看得到的结果。
萩原研二坐在松田阵平的床边,伊达航选择去门口等待。包括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在内,他们每一个人都好像十分忙碌,但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忙成了什么。
“真过分啊,小阵平,居然要我那么早就看着你死去。”
萩原研二明明知道松田阵平听不见,但仍然忍不住去戳弄着他的脸。身体的温度比往日低了很多,也并非是能叫人安心的触感。
泪水几乎要涌上来,但是不行,还没到能哭泣的时候,他终究只能用红艳的眼眶,在无光的屋中,等候着一个不会出现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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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松田阵平明明还没有到知天命的年龄,却已经提前体验了一回。
当然不是什么子女抢夺家产,根本没人在乎病床上的老人这样的故事。
一种令他痛苦到几近窒息的期待,即便是现在意识昏沉的时刻,他也能够感受得到。
究竟是在期待他活下去,还是在期待他尽快死去,松田阵平已经搞不清楚了。
现在的他,连光屏都无法召出。光屏是有限制的,这件事情需要去提及吗。而且,是他已经濒死,因而无从使用,还是因为他无法操纵,才不能使用呢?
思考得不到结果,或者说根本是已经放弃了思考。是不是他的大脑其实已经死亡,留存的不过是一具空洞的躯壳,而如今连这具躯壳都已经要失去了。
作为曾经被抛下的那一个,心里也曾有一瞬用萩原研二将要体会到他曾体会过的绵长苦痛而让自己稍加安慰。
但是那根本就不能让他感到快意,松田阵平只会因此而更加痛苦,他不过只是在自欺欺人。于是他连试图用这种方式来逃避的自己都要厌弃。
瞬间的如同烟花消失的死亡与挣扎着慢慢衰落的死亡,他和萩原研二到底哪一个更加恶劣一点,他也不清楚了。
每个人都在装作对他的死期将近不甚在意。白日里依旧把他当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松田阵平,他也装作自己是一个平平安安的松田阵平,强打起精神。这不过是一场双方都默认的戏剧。
然后直到夜间,再流露出一点欲言又止,一丝真切的难安与焦虑。
他们都互相拉着坠进这层痛苦的情绪。接着,太阳升起,一切仿佛又被埋藏。
而现在,他这位演员恐怕也要提前退场了。
不能直到终幕的演员,他也太不敬业了些。
好在他所能得到的全部信息,都已经发了出去。也能算是功成身退了。
身体沉重,呼吸困难,思维停滞却又发散。就像是第一夜时便将他的肉|体与灵魂分割开,因而时至今日也仍旧是一样。
这种时刻,到底是没有能思考的大脑,还是有一个能够思考的大脑比较好呢。他不想错过,却又什么都做不到。
松田阵平好痛苦,他多想笑着告诉萩原研二这只是一场过分的整蛊,可他的灵魂被禁锢在这无用的躯壳之中,只能听见他的幼驯染带着哭腔的怨句。
但是萩原研二哭了吗?他猜这大概也是没有的。松田阵平已经不行了,萩原研二不能放任自己的情绪,他要振作起来。
如果连萩原研二都没有哀痛,降谷零他们就更不可以了。
他们还有任务,怎么可以在这里停滞不前呢。
一名初来乍到的青壮年是怎么会离奇死亡的,他们必须要找到一个能堵住幽幽之口的答案。
居然在思考自己死后要如何圆谎,他还真是一位过分体贴的死者。
松田阵平扬起了嘴角,这是一个不合时宜,但是却并非绝无可能的微笑。
他从不后悔。也无需后悔。
只不过这次,他要自己沉默的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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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伏景光和降谷零最终还是没敢在群里发消息,偷偷摸摸的回到了山入的屋子。
伊达航看见他们两个的状况,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连评价都不想评价,摆摆手也就回了房间。
今夜已经是太晚,枪支的制造自然是只能等到明日。
结果是由伊达航这位班长代劳,向萩原研二报了平安。
他这哪里是班长,都快成保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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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萩原研二就把几人叫醒了。也不知道他是一夜没睡还是睡得太好,整个人精神奕奕,不知道在兴奋什么,有一种多巴胺分泌过多的美感。
通俗一点讲,就是不太正常。
他连拖带拽的把诸伏景光和降谷零拉去结城家的工房。
伊达航站在门口朝他们挥手,神色灿烂的竖起大拇指,很没有同情心的松了口气。
萩原研二绝对是没有昨晚忘记这两位睡眼惺忪的倒霉蛋怎么叫他们担心的,愿主保佑他们。
哦,他不信这个啊,那没事了。
萩原研二大概只是单纯不想再呆在那房间里。
明明那房间很是空旷,却令他感觉逼仄的将要死去。
他觉得松田阵平是天底下最残忍的人了。让他眼睁睁看着松田阵平一只脚已经踏入三途川里,却什么都做不到,无能为力。
这已经不是由他来选择的时候了,但是他却不得不成为那一个范例。谁又看不出来他是在掩饰,但有萩原研二在前,谁都只能装作并不为此烦忧。
谁也不是专业的演员,却偏偏不得不咬着牙把这出烂戏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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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结城夫妇看见的,只是热情洋溢的仨小伙,和一份或许有些过于厚重的礼物。
身为同样从大城市里过来的,先前诸伏景光和伊达航很轻松的就让他们找到了共鸣,再加上结城夫妇本就是人很好的一家子,他们自然是很轻易的就得到了钳工台和打磨机的使用权。
其实制作这种工作有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也就足够了。但是松田阵平和降谷零都是属于没怎么在外场村露过面的,结城家姑且也算得上他们的邻居,留下些印象也是很有必要的。
尤其是降谷零这发色,先在不容易因此具有偏见的结城家里露面,是最好不过的选项。
难为萩原研二这种时候还注意到这点,虽然代价就是堂堂曾经的警校首席居然是无处使用。
结城夫妇没有询问他们要用钳工台和打磨机做些什么,但是他们的儿子,对此倒像是有些在意。
结城夏野,在户籍上写的是小出夏野。他也算是父母想当然的事情却非要让孩子承担的一个活生生的典型案例。
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是一家一个姓氏,你们家却是两个姓氏,而且你还跟着你妈妈姓啊?
这种问题也不是没有出现的可能。
不一定是具有恶意,但是纯粹的好奇心有时也会伤人。
好吧,降谷零只是想说,这孩子的眼神有些阴沉。或者其实用阴沉来形容有些过火了,但是总之都不是长者期待的这个年龄的少年少女应该去拥有的眼神。
也许结城夏野有些厌世也说不定。
降谷零站在院子里,而结城夏野站在缘侧,些微的高度差,两个人的视线却仍然交汇了。结城夏野好像因此有些不愉快,颔首示意以后就离开了。降谷零只能一头雾水的回礼。
好锐利的眼神。降谷零突然笑了笑,在旁人看来或许是因为尴尬,但是他其实并不厌恶这种神情,不如说身为警察还是凶恶一点比较有压迫感。
这是个好苗子。降谷零无端就这么认为了,比起在这三个世界里他所见过的所有人来说,结城夏野绝对是其中意志最为坚定的那一位。
他甚至因此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是有好为人师的性子在身上的。摇了摇头,将毫无逻辑的无厘头甩开。
能有这么坚定的态度,结城夏野到底是希望做些什么呢。
不过只是浅浅的好奇心,还不足以令降谷零为之行动起来。现在,万事万物都要排在他们的目的之后,毫无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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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利,意外的顺利过头了。不知道是该说萩原研二的鸡血打的真管用还是说他们的运气又回来了的程度。
也不知道是该担忧私人持枪太过轻易容易引发社会危害还是该担忧萩原研二的精神状态的地步。
如果不是诸伏景光拦着,萩原研二已经是非要手搓一把awm的地步了。
降谷零看的那叫一个傻眼。
但是该说不说,他其实也相当心动。
他其实或许可能会有轻微的火力不足恐惧症。无他,都是那倒霉催的组织害的。
如果你有一个会动不动就开直升机扫射的同僚,再有一些能称得上肉身成圣的同事,我相信,你也会有的。
当然,该提案被诸伏景光相当无情的驳回了。
“萩原不打算在今晚试试看了吗?”
只一句话,就让萩原研二放下心思,诸伏景光是一个精通人性的男警官。
降谷零差点就拍案叫绝了,被诸伏景光的一个眼神就制止住,无事发生无事发生。
热情洋溢的来,激情澎湃的走。是让结城夫妇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老了的地步。
结城夏野满脸黑线,他光是躲某位大抵算得上跟踪狂的同学已经费劲心力,实在不是很想在交际栏里添上疑似有精神问题的邻居。
就像他看出清水惠所喜欢的并非是他,而只不过是一个强加给他的意向,他也看出来今天来访的这三个没一个是真的兴致盎然,大概都是个顶个的黑心眼。
今天的结城夏野,也是不得不为自己不靠谱的父母操心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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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山入的屋子里的松田阵平在傍晚时分醒了过来,此时只有伊达航在。
松田阵平好像因此松了口气,但由于他的呼吸轻微又艰难,连他自己都快要以为只是错觉。
“班长,能把窗户开开吗?”
几乎要听不见的音量,在今天之前连他自己都不可能相信的。一句话断了好多次,这副模样很难和松田阵平打上等号。
伊达航犹豫了,吹风对于现在的松田阵平没有好处。但是那殷切的眼神,伊达航恍以为自己看到了松田阵平在求死。
是什么荒谬的念头,伊达航真想骂自己一顿。但到底是开了窗户,只开了条缝。
道谢之后是毫不留情的把他赶出去,这确实是松田阵平能干出来的事情。伊达航当然不愿意出去,可松田阵平又怎么愿意让他留在这里。
他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如今大概也是真正的回光返照了。
他已经不能再自己翻出窗外了,这幢屋子很快就会允许【尸鬼】进入。
他宁愿这屋子里就他一个。
伊达航终究还是被松田阵平隐约透露出的狠劲劝退了。
他们都是固执的灵魂,认定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
从始至终,从无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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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鬼】的到来较之往日早了很多。松田阵平感受到了,窗外的,渴血的怪物。
“很抱歉,看来我已经不能出去了。所以,请进来吧。”
他听见自己微弱的声音,他听见几乎不存在的进入的声响。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发冷,并非错觉,他身体里的血液已经不足以支撑他苟延残喘下去,他真的快要死了。
又一次死去。
痛快的死去与痛苦的死去,他能这般经历也算是独一无二。
同行的【尸鬼】已经离开,桐敷千鹤却还站在窗边。
松田阵平不知道她想做些什么,也不想再情商些什么,语气终于是不甚耐烦的了,“你如果要对他们动手,好歹也等我先死透。”
“你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桐敷千鹤的话语并没有得到松田阵平的解答。它们这些【尸鬼】如何能明白呢,不过是回首一生,已经足够释怀了。
作为人的一生,松田阵平无愧于自己。
“你,还记得太阳是什么感觉吗?”
桐敷千鹤闻言扭过头来,而后它转身离开了。
因为,已经不会有人回答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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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8日,松田阵平沐浴在月华之中。
这是独属于他一人,无声的葬礼。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是安室哈罗小可爱投的1+1章节,非常感谢!
直到这晚,山入的屋子才不安全,但是这晚,hagi他们就可以尝试防身了,所以阵平才没有说什么把我丢出去这种话
恭喜松田杀青(并没有)领便当
本章又名松田阵平的二次死亡,或松田阵平之死
松田田,一款大家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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