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丫鬟手中的毛巾,李想嘱咐了一句:“若张铁匠或乔木匠过来,就带到小亭子。”
丫鬟应下了,李想就回到了书房,坐下磨墨,这很像是一个仪式,能让自己静心的仪式,只是,早上运动量增大,出汗多,身上粘的厉害,以后得洗澡了。
将手中的方案放下后,就吩咐丫鬟准备出行,自己去了小亭子等候,他们一定会心动的,虽然只是一张简单的图纸。
果然,张铁匠和乔木匠两人如自己所想,来了。
“三公子,我们能做!”张铁匠斩钉截铁的一句话落下,乔木匠也将他与铁匠的共识通过点头表达了出来。
“坐!”李想却并未着急去吩咐开始什么,而是让两人先坐下说话,九点多不到十点的时间,正是庄稼人吃饭的时间。两人这会儿过来,定是没有吃过饭的,应是早上干完农活,就直接过来了。
“公子,我们有话说。”铁匠相对来说更主动一些,却显的有些迫不急待。
“小翠,把给两位大叔准备的饭食端来。”李想依然不急,给两位大叔倒着茶,口中却是吩咐丫鬟去给两位大叔拿吃的。
“哎呀公子,饭不吃都行,小老儿就问一句,您这个主意,可是当真的?”看着公子不紧不慢的样子,张铁匠急的难受,又拉着乔木匠道:“你昨晚跟我急眼的劲呢,快跟公子说啊!”。
乔木匠唯唯诺诺的终于张了口:“公子,这张图纸上画的,私塾,招收全庄小儿,可是当真?这个全庄,可曾算上我等......匠人?”
看着两个匠人脸上的目光,这种带着期盼和希冀的眼神,从这两个小老头的眼睛里面迸发出来的意味,尤其是这个整日里唯唯喏喏却又无比自私倔强的乔木匠眼神中透露出来的那种自卑、懦弱、希望、期待与不安,竟是让李想的心中一痛。
李想本来想接的话,被堵到了嗓子眼。
曾经,他的前世,他的父亲也是这样,卑微的去求一个校长,想让自己的姐姐提前入学,想让自己也能正常上学,因为姐姐入学年龄不符合要求,太早了,但是她太想上学了。自己也因为惧怕陌生的环境,到了正常的年龄却不愿意去上学。一个和乔木匠很像的人,一个耿直、倔强、小心眼、在自己眼里却又高大的父亲,两次低下高傲的头颅,这样的父亲,当时让自己小小的自尊心都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好多年都觉得抬不起头。现在,却从乔木匠身上,看到了那个父亲的伟大,头脑中的父亲,那因为年老而变的佝偻的身躯,却越发的变的高大、光芒万丈的样子。
李想不敢去看乔木匠和张铁匠的眼睛,他怕自己哭出来,眼睛已经通红,却只能忍着,嗓子堵着的那种心酸和委屈,似乎已经到了鼻子、眼睛,这种比二锅头还要上头的感觉,真特么要命。
两人看公子不说话,倒了茶就只顾着看那个小丫鬟,却是更加着急了。
“公子,公子?”张铁匠脑子都快着了火,乔木匠的表情也开始有失望和失落,都快掉到饭盘上了也顾不上。
李想终于调整好了情绪。红着眼睛看着两人,一字一句说到:“是私塾,你们的孩子,也在其中!”
说完这句话,明显的李想放松了下来,张铁匠放松了下来,乔木匠也放松了下来。
张铁匠和乔木匠饭也没吃几口,相互看了一眼,就这么急匆匆的走了,就连告别都是简单的一句“公子,告辞!”
李想也开启了今生第一次对邻居的拜访之旅。走在路上的李想依然还在回味刚才的感觉。
为什么会心酸?为什么会委屈?为什么会上头?
人这一生啊,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着?自己的父亲大人,为何会为儿女付出那么多?真的只是因为父母天性么?
心酸委屈,是因为自己在父亲面前,永远是个孩子吧。李想内心中,不断的反刍着那种心酸和委屈的感觉。
只有在父母面前,自己才会永远像个孩子一样,做的好了想要得到他们的肯定,做的不好了怕被他们看见,怕他们生气,更怕他们伤心和难过,这是孩子在父母身边才会有的感觉。现在没有了他们在身边,自己再也不能像个孩子一样的,去妈妈身边撒娇,去爸爸身边显摆,再也不能像个孩子一样的,得到父母的宠爱,这种委屈,只有对父母才会有,这种心酸,也只有真的失去的那一天,才会懂得,懂得这种痛彻心扉,懂得这种心酸无助,懂得这种委屈无奈。
两人个匠人中,乔木匠是识字的。李想对此是知道的,小时候请他帮忙做风车的时候,就看到过他的秘籍,是有文字的。所以,给他们的图纸最后一页,他们当时没给予足够关注的最后一页,才是给他们画的大饼,才是给他们做的思想工作,才是统一他们思想的真正手段。
李想虽然不曾为人父母,却通过对知识的学习,对自己经历的总结,深刻的了解了为人父母的人,为了儿女的幸福,可以付出到什么程度,因此,他们一定会与自己统一到一个目标上来。
两个匠人此时正如李想所愿,两人在乔木匠家中院子里坐定,让乔木匠的内人上了两份大碗的水,即使刚才没有吃多少,早上干了不少的农活,两人依然没有感觉到饥饿。
坐定之后,似乎才有心情从自己的世界里挪出来一部分精力。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端起手中的碗,豪爽的碰了一下,一口喝干。两人竟是把清水喝出了烈酒的感觉,同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乔木匠张口道:“竟是真的,哈哈!”
张铁匠也张大了嘴,尽情发散着心中的开心的感叹:“是啊,竟是真的,哈哈,竟是真的,哈哈哈哈!”
“坏了,坏了坏了坏了!”乔木匠正笑着,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小跑着支了屋内,从柜子里拿出了那几张图纸。是的,别看乔木匠平时唯唯喏喏的,但是,张铁匠和乔木匠需要共同做出决定的时候,张铁匠是听话的,因为乔木匠识字!
张铁匠没听懂乔木匠说的坏了是什么,一时间也紧张起来,不会是还有什么自己不懂的吧,这,自己的娃娃还是不能上学么?这可怎生是好?
不对,这可怎生能行?赶紧探过头去,想看看乔木匠说的坏了是怎么个情况,这必须得解决了啊!
乔木匠看着手中的图纸,尤其是最后一页,口中喃喃着什么,偏偏声音又低,急的张铁匠更是难受。
“这个私塾必须建成,这个作坊必须造起来,水渠必须得修!”乔木匠的声音渐渐的变大,似乎在强调着自己的决心。张铁匠看着目光坚定的乔木匠,确信这次是真的遇到好事情了,也暗暗握住了拳头:自家老大年龄大了,老二年龄刚好,老三还小,但是两年后也能上这个私塾了,得使劲了,这娃娃上学的事情,比天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