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在水果店稳稳停下，但裴煜看着这座已经熄灯的小店却迟迟没有下车的动作。
冷静下来后，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是在躲他吗？
可她为什么要躲他？明明她还不顾危险地去废城找他；明明在他受伤时，她还那么关心、那么担心他。
所以现在她又为什么要躲着他？！
车里的气氛一时安静得有些诡异，风牧默默地保持安静，给自家主子留下安静思考的时间。
但风澈素来脑子少根筋，他还以为他家主子睡着了，没心没肺地提醒道：“主子，水果店到了。”
风牧：“……”
如果有一天这只二哈会死的话，绝对是他这张嘴害的。
裴煜烦恼地按了按眉心，他突然不知道该拿舒瑾怎么办了……
他想见她，又怕她躲着他。
上次她躲着他是因为他身份暴露，她需要一些时间接受，那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他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让他烦恼的事情，好像自从遇到舒瑾后，他的人生轨迹就乱了。
风澈不晓得主子在想什么，但他觉得既然主子是来见舒瑾的，怎么着也得让舒瑾知道吧，于是他在手机上点了点，顺利拨通了舒瑾的电话，“喂，舒姐，你睡了没有？”
听到他开口的风牧惊得眼眸微微睁大，然后默默地将脸转过面对车窗，果然，不能以正常人的思路推测风澈那个脑袋里装着的东西……
而裴煜也是一怔，他还没想好怎么对面对她！
他压低声音补救地对风澈道：“别说我在这儿！”
风澈口无遮拦地一下子就把人给卖了，“主子你说什么？”
裴煜：“……”
这二哈的脑子要不捐了吧！
房间内，原本刚躺下想睡觉，却突然接到电话的舒瑾还以为风澈有什么事，结果现在居然听他提到裴煜！
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求证地再问一句，“那个，裴煜在你旁边吗？”
风澈：“在啊，而且我们就在你店门口。”
裴煜：“……”
这个二哈真的什么都能给他抖出来……
听到他们在店门口，舒瑾连忙开了灯，推开窗就往楼下看，她房间的窗户和店门口的方向是一致的，所以一低头就看到店门口停着辆车。
皎洁的月光下，黑亮的车身落满了月光的清晖。
借着月光，她能看到在车后座坐着一个男人，由于角度的关系，舒瑾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男人的右手随意地搭在腿上。
裴煜纠结地想了会儿，但既然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了，此刻再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地开车就走，反倒显得有些心虚，而且可能还会让舒瑾误会他是不想见她。
所以他思索再三，索性推开车门下了车。
抬头望向那个亮起灯的房间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窗边往下望的少女。
四目相对之间，某种一直隐匿在心里的感觉，突然就找到了一点点可以冒头的缝隙。
舒瑾愣愣地看了楼下的人好一会儿，随即转身就匆匆下了楼。
二楼的小厅灯光率先亮了起来，紧接着一楼的灯光也亮了，然后水果店的玻璃门被推门了。
裴煜突然很期待，要是她能就这么跑着扑进他怀里的话，该有多好。
他很想抱她，很想。
可惜，舒瑾并没有像他所想的那般扑进他的怀里，她小跑着来到他跟前，脸上还带着惊讶，嗓音听着柔柔的，“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
裴煜定定地看着她，这一刻，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发芽，“我醒过来，看到你不在，就想来找你。”
他的语气带了一丝幽怨，“为什么不等我醒来再走？”
舒瑾逃避地偏过头，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转了话题道：“要进来坐会儿吗？”
裴煜顺势应下，“好。”
两人一前一后踏进水果店中，风澈也想跟上去，却被身后的人拽住了领子。
他扭头一瞪拦着他的人，“你干嘛？！”
“你就不能有点眼力见？这个时候还上去凑热闹。”风牧对他缺根筋的行为实在无语。
“什么眼力见？我要去找舒姐吃好吃的。”风澈拍开他的手。
“吃吃吃，你个吃货，哪天为了吃，我看你连主子都能卖了。”
“别乱说啊，我没有，我不会！”风澈语调铿锵地强调。
“你刚刚不就卖过一次吗？”
“刚刚？”风澈睁着清澈的大眼睛很不解。
风牧无语望天，就知道他不晓得刚才的事，算了，他懒得解释了，毁灭吧。
风澈看了眼屋里相对而坐的两人，还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有哪里做得不妥。
水果店内，裴煜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对面的人身上，不舍得移开一分一毫。
舒瑾顶着他的视线，抱着杯子的手紧张地默默收紧，明明是在自己的地盘，此刻她却觉得如坐针毡。
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屋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就连空气都好像在渐渐凝固。
裴煜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在脑中都过了一遍，发现也只有竹叶青是个变故，于是他开口问：“是竹叶青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吗？”
舒瑾低着头，手指不安地在杯壁上摩挲着，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她只是说了一些关于你的过去……”
裴煜薄唇微抿，以为竹叶青说的是他在废城时被欺负，之后又总是打架斗殴的事，那段日子，他确实过得浑浑噩噩，也称不上一个好人。
他郁闷地叹了口气，“所以你很介意我的过去？”
沉默了会儿，舒瑾摇头道：“我没有资格介意。”
她又不是他的谁，她哪有资格管他到底喜欢谁。
裴煜：“那你讨厌我吗？”
舒瑾抬头怔怔看向他，视线正好和裴煜的目光对上，那双墨色的瞳孔里幽深得令人心惊，她连忙低头，低声回了句，“不会。”
“不讨厌我，为什么要躲我？”裴煜固执地想知道她的真实想法，嫌弃他的出身也好，至少他想听她亲口说出原因。
“我没躲你，你来找我，我不是来见你了吗？”舒瑾勉强露出个笑容。
看着她为难的表情，裴煜有过一瞬间的心软，但他还是将那份心软压下，不让她逃避地追问：“你知道我之前的事，那你应该知道，我看得出来你有没有在骗我。”
从小在恶劣环境下长大的人，察言观色已经成了他最基本的技能。
舒瑾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她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心里抱着一丝丝害怕的期待，“裴煜，在你心里，我们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似乎令裴煜感到很困惑，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思考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承认他是对她动过不该有的晦暗心思，但他能控制自己不做出伤害她的事，所以他们之间可以一直保持良好的朋友关系。
于是他最后说出了两个字，“朋友。”
听到这个答案，舒瑾握着杯子的手用力到指尖泛白，她鼻尖发酸，心里凝聚的期待忽然就散了。
她不死心地偏要问，得到的结果还不是和她心里想的一样，她到底在希冀什么……
每多见他一次，心里就总会控制不住地生出一些“可能、大概、也许”的荒唐念头，或许不和他见面才是最好的，才能让自己彻底死心。
她垂眸抗拒地不再看他，“很晚了，你身上还有伤，早点回去休息吧。”
裴煜并不想走，但现在确实很晚了，最终他只能站起身，“打扰了，晚安。”
说出这句话代表告别的话时，他无比地希望她能挽留他，哪怕是再多留几分钟也是好的。
可直到舒瑾将他送出门，关了灯又重新上楼，整个小店又恢复成安静漆黑的样子，他也没等到她的挽留。
裴煜在店门口怔怔地站着，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今晚的行为实在很奇怪，根本就不像是他平时会做出来的事，但他又控制不住想朝她靠近的心。
他想，或许是他的心理疾病又重了。
而舒瑾回到自己房间后，就把自己蒙进被子里，强迫自己尽快入睡，但还是忍不住去听楼下那辆车究竟开走了没。
在浓重的深夜里，周围的一切声音似乎都被放大了，可她等了很久，始终没听到车辆启动行驶的声音。
她想着要不要再去窗边再偷偷看一眼，但又担心会被裴煜发现，几番犹豫挣扎下，她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再去窗边确认他到底走了没。
不知时间又过去了多久，才终于听到从楼下传来车辆启动行驶的声音。
他没走前，她希望他赶紧离开，可当人真的走了，心中却又感觉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角。
这种矛盾的心理折腾得她心神疲惫。
舒瑾的脑袋枕头上撞了两下，试图将那个人从自己脑子里赶出去。可惜却是徒劳无功。
辗转反侧一直到后半夜，直到天蒙蒙亮时，她才熬不住地睡着，才得以暂时将脑袋放空。
次日一早，羊咩咩和羊小河都没有叫醒她，两人有条不紊地开门营业。
直到水果全部卖完，羊小河见舒瑾还没下楼，担心地问：“姐姐她没事吧？”
羊咩咩长长叹了口气，“昨晚裴哥哥来了，不过他们两人好像吵架了，昨晚我从楼梯口悄悄看了眼他们，总觉得他们的气氛怪怪的。”
“吵架了？为什么？”羊小河很不解。
羊咩咩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总之，我们让姐姐一个人好好待会儿，暂时别去吵她了。”
羊小河赞同地点点头。
中午艳阳高照时，舒瑾才从床上爬了起来，只是感觉整个人就像是被人打过一样，身体沉得很。
她洗了把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清醒一些，只是难过得红红的眼圈看上去还是有几分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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