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流中,那道身影渐渐隐没,谢玄景仍旧怔怔望着。
“公子,公子……”青影唤了数声。“何事?”谢玄景终于回神。
“公子,咱们该回去了。”
青影望着神情恍惚的谢玄景,只觉他家公子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了,不过是萍水相逢之人,何德何能让他家公子如此眷恋不舍,几次险些失态。
“青影,往后见着那人,你断不许再自作主张。”谢玄景望向身旁错愕的青影,郑重警告。
“晓得了公子。”青影见自家公子难得严肃认真,不由埋首回道。
“走吧。”
说罢,二人刻意避开人流,往住处而去。
回到府时,清河郡主憋了一肚子气,酒意四散,得知今夜四位郎君都在时,径直朝四聚堂而去,那里是素日她和府中几位郎君商量事务的居所。
清河郡主甫一迈入院子,便被奚沂察觉,目光撞上一双极为不悦的眼眸,众人也察觉到不对,纷纷停下闲话,齐齐看向她来,目露关切。
“郡主这是怎的了,府中侍女说您今日出府时还兴致高涨得很,如今竟是像那要喷火的小狮子般,透着折磨人的张牙舞爪。”
云瞻戏谑笑着道。
二人同为诸葛仪亲传弟子,云瞻医术高湛,深得神医真传,能将诸葛仪一手创制的针灸使得炉火纯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褚清却是徒有其名的半吊子,只会简单的号脉包扎之术。
到柴桑时,刚来古代的‘清河郡主’才知祖父还有这样一位弟子,二人年岁相当,相伴长大,平日里常常拌嘴,在药谷中那段灰暗无所适从的日子里,正是因为有了云瞻,她才不至于整日发呆无事可做,至于学医,那不过是迫于无奈。
祖父平日里和蔼亲切,但对她和云瞻的学业却是极为严格,纵是褚清再不想学,也被迫学了不少医理通识,不过,较之治病救人,她更喜研究装颜饰面之物,再加上现代的一些理念,也算小有成效。
褚清狠狠瞪了眼云瞻,气得越发不想说话。直直路过众人,坐在上首,端起一旁的凉茶猛灌了两杯。
众人见状对云瞻面露不满,却也只能跟着着急,莫风并未随清河郡主一道回来,无从可知郡主今日在外遇到了何事,能让往日里肆意洒脱的清河郡主气成这样。
屋中寂静,众人默默杵在原地站着,彼此交换神色,无一不在担忧沉默不作声的清河郡主。
上巳节将至,众人早已做足准备,城中酒肆、脂粉铺子、茶楼、书铺皆已部署妥当,只待那日到来,如今众人聚在一起,正是想和清河郡主相商其中细节。
“郡主,不知您今日在城中可是遇上了何事?”凌华身为郡主最为亲近之人,此时被众人推出来问清缘由。
“凌华,你说,世上真有八字犯冲之人吗?”清河郡主气鼓鼓道,一双眼睛晶亮如星,透着几分少有的天真。
凌华不禁想起与清河郡主初相逢时,二人皆年少,逃课在街上闲逛地他遇着一个冰雕玉琢的小女孩,眨巴着一双如水晶般透亮的眼睛,天真无邪道:“你是哥哥吗,你们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彼时凌华刚丧父,孤独悲伤的他无助无望下,傻傻地选择离家出走,不想在街上遇到了一个小女孩。
凌华见小女孩独自一人上街,不忍女孩与父母失散,便陪着小女孩在街上等了一整日,直到家丁找来,将他强制带入府中,再见时,她已是红颜一笑鲜衣怒马的柴桑之主。
“那郡主信吗?”凌华不由面露温柔,轻声道。
“我不知道,反正遇见他就没有好事。”清河郡主低落道,说话间,下颌抵在抱紧的双臂上,目光呆愣。
“大概是阴差阳错的缘分吧,人与人之间,有正缘,也有错缘。” 凌华在旁开解道。
“那就当是错缘了。”清河郡主低声道,说罢,直起身来,对众人道:“我困了,回去休息了,你们继续吧。”
说罢,径直朝屋外而去,留下满堂惊惑众人。
“方才你与郡主说了何事,怎的如此风风火火,方才来时还一脸怒气,如今离去却是一脸落寞。”陌尘凑近凌华道,身旁几人虽未靠近,却也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郡主可能是遇到不对付的人了吧。”凌华望着清河郡主离去的背影,暗中猜测道。
“就那小霸王性格,柴桑还有能让她吃瘪之人,正是奇了,往后若是有机会,我定要见上一见,请他喝一顿酒。”陌尘不拘道。
“行了行了,郡主今日心情不好,这些话你少在她跟前替,若是让郡主急了眼,有你吃不了兜着走的。”一旁的云瞻神色不奈烦道。
“云瞻,你是故意找茬的吧,怎么,只许你那郡主玩笑,就不许我们说笑两句?”陌尘不不服道。
“行了,都少说两句,今日讨论是不成了,改明郡主心情好些,咱们再与她讨论,都回去休息吧。”凌华拉住陌尘,挡在二人中间道。
云瞻与陌尘二人隔空狠狠对视,终在凌华的劝说下各自散去。凌华无奈叹了口气,与落在身后的奚沂相互道辞。
翌日早,清河郡主一觉睡至天明,难得地起了个大早,来到膳堂时,只凌华和奚沂在。
“郡主来了,快来尝尝奚沂一大早亲自给您熬的百合肉糜粥,香甜软烂,养胃宜脾,正适合宿醉后喝。”凌华笑着说道。
一旁的奚沂也满脸笑意看向清河郡主,待其落座后,将放凉正适宜入口的糜粥放在她手边,笑着示意道:“郡主尝尝”。
清河郡主昨夜只顾饮酒,并未食蔬饭,腹中早已饥肠辘辘,如今眼前一碗香气扑鼻的温热糜粥正是时候。
清河郡主当即乘勺喝了起来,动作虽谈不上端庄优雅,却也得宜,并无粗野之态,待清河郡主将一碗糜粥喝完时,抬眼见身旁二人正含笑看着她,眼中尽是宠溺。
“我可是脸上占了杂物?”清河郡主被二人看得莫名,匆匆忙忙用袖口掩住,面露惑色道。
今日清河郡主并未准备出府,但其素来酷爱男装,府中也多是男子,故也身着男装,一身交颈软裳,将玲珑有致的身材凸显到极致,问话间,眼中尽是娇憨之意,妩媚而不自知。
两人不自然地别开眼去,凌华微微脸色泛红,在旁不着一词,奚沂笑着回应道:“郡主脸上并未残泽。”
“是嘛,那便好。”听得肯定回复,清河群主才放下手,继续用着早膳,身旁二人在旁安静陪着用膳。
待到众人终于来齐时,清河郡主已在旁清闲喝着热茶,神情肆意,目光慵懒,不见昨日异常,后来的几人见状松了口气,仓促草率地用完早膳后,一道去了四聚堂,继续商量昨日未完的正事。
四聚堂内,莫风因负责城中守卫,近来早出晚归,是与并未参与。
堂中清河郡主居于首,余下四人分坐两侧。
“郡主,玉颜霜我已按您所说分别掺了四种花素,并找人试了效果,果真出人意料得好。”云瞻自信张扬道。
闻言,清河郡主尚来不及开口,堂中便传来不屑之意。
“切,这有何值得稀奇得意的,不过是些锦上添花之物。”陌尘瞅了眼身着蓝袍、傲娇自大目中无人的云瞻,极为看不上眼道。
“酒疯子,你是想打一架吗?”云瞻被激怒道,料他堂堂神医亲传弟子,何时被人如此侮辱过。
“来啊,有何不可,岂会怕了你。”陌尘冷冷回道,眼中尽是挑衅。
屋中因二人剑拔弩张,清河郡主不由头疼看向二人,起身走到二人跟前,语含怒意道:“你们是想拆了我这郡主府吗?”
二人见清河郡主动怒,纷纷熄了早前嚣张气焰,齐齐轻声道:“不敢。”
清河郡主被眼前二人弄得烦躁不堪,冷声道:“陌尘,你既看不上玉颜霜,那我让你准备的酒如何?”
“回郡主,自然是已备妥了。”陌尘恭敬回道,说话间,目光却是带着三分讥讽嘲弄看向云瞻。
“那不知你备了几何,城中酒肆、客栈各处是否已准备妥当?”清河郡主静静看向陌尘,目光犀利尖锐道。
陌尘闻言顿住,他只将备好的酒拉入城中酒窖,却是还不曾分发各处,此时面对清河郡主那灼灼目光,不由有些心虚,憋开眼去底气不足道;“还不曾。”
“那你还不快去办,人手不够找莫风帮忙。”清河郡主没好气地看了眼陌尘,着实无语道。
陌尘匆匆转身而出,而后听到清河郡主同样质问云瞻,不由放慢脚步,见其同他般答不上来,最终也同他般被赶了出来,二人在屋外相遇,彼此撇了眼对方后分道扬镳而去。
清河郡主再次没好气地扫了眼二人离去的身影,哪还见彼此身上那嚣张的如同战斗公鸡般气焰。
清河郡主回身给自己灌了两盏凉茶后,方才继续同凌华和奚沂商量其他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