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反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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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办公楼里出来已经晚上七点半了，北川清瞧着诸伏高明的衣服，心里美滋滋的。

最近降温了，西装外面加上一款薄风衣，不用系扣，敞着怀就刚好。

他果然没选错，这衣服只有穿在诸伏高明的身上才好看。

朝着停车位走去，他掏出车钥匙对着前方按了一下，不远处的一辆红色雪铁龙闪了闪车灯。

二人开门上车，北川清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摸着方向盘，转头看向诸伏高明，“对了，高明哥，我有两件事想问问您。”

“何事？”诸伏高明系好安全带。

“一是，明天您有空吗？我有些学业方面的问题，想向尊敬的学长请教一下。”北川清说道。

“明天上午可以，下午三点约见了委托人。”诸伏高明回复。

“好的，”北川清点头，继续道，“第二件事就是，七月末有一场大型的慈善晚宴，您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参加？”

“晚宴就算了，”诸伏高明没多想，直接拒绝了，“我不喜欢那种觥筹交错的场合。”

“我猜也是，”北川清轻声一笑，拧动车钥匙发动了汽车，“您是喜欢安静的人，那种场合确实太浮躁了。”

......

高端公寓。

电梯在25层停下，二人走出电梯，经过拐角，一道熟悉的身影跳进北川清的眼皮。

菅原仁义就站在2501室的门口，他手里捧着一束白色风信子，还拎着一个精致的礼品袋。

“菅原医生？”

北川清叫道。

听到他的声音，菅原仁义的神情有些意外，转过头说道：“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敲门呢，没想到你就回来了。”

在他们说话之际，诸伏高明的目光落在菅原仁义的身上，默默打量着。

这位医生看上去三十多岁，差不多与他同龄。

略显蓬松的波浪卷修剪得很利索，一袭浅棕色的风衣，修身又沉稳，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随着身体的晃动反射着微光。

是一位温文儒雅的绅士。

原来送风信子的就是此人。

目光下移，诸伏高明的视线在对方捧在手里的白色风信子上淡淡扫了一眼，眼中没什么情绪。

就在这时，菅原仁义恭敬地走上前，腾出拎着礼袋的右手，伸向了他。

“这位就是贵昭先生吧，在大阪的时候北川君跟我介绍过您，我叫菅原仁义，幸会。”

“幸会，菅原医生。”诸伏高明礼貌地微笑，也同样伸出右手，与菅原仁义握了两下。

北川清的思维转了转，在脑中暗想着既然碰到了熟人，出于礼节应该请对方来家里坐坐，简单喝杯茶。

但诸伏高明在办公室出了一身汗，回家后肯定要洗个澡再换身舒适的浴衣，外人在场不方便。

于是等二人握完了手，他就说道：“菅原医生，家兄今天忙了一天，想要早些休息，我们就在外面聊聊吧。”

“无妨。”诸伏高明却出乎意料地开口了。

他面容恬静，大大方方地主动邀请：“菅原医生吃晚餐了吗？我稍后要做荞麦面，要不要一起吃顿便饭？”

北川清的眼底掠过一丝诧异，他瞄了眼诸伏高明，忽然生出一种“诸伏警官好像很想和菅原医生吃饭”的错觉。

而向来不进屋，总是说着“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的菅原仁义，这次也一反常态地答应了。

他看向北川清，唇角微微一弯，语气委婉而客气：“承蒙贵昭先生邀请，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北川清：“......”

这是什么情况？

他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却找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

进入2501室，诸伏高明将风衣和西装挂好，就去厨房开始准备晚餐。

北川清去洗手间洗了个手，随后将沙发上叠的整齐的被褥抱到了旁边，对菅原仁义努了努下巴。

“坐。”

看着放在这里的被褥，菅原仁义愣了愣，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睡沙发？”

“嗯。”北川清应了一声，将外套搭在沙发上，取来一次性纸杯给菅原仁义倒了杯水。

“作为一名医生，我不建议你睡沙发。”菅原仁义眉心微敛，在对面坐下。

“长期睡沙发容易造成腰椎的疲劳，也有可能诱发颈椎间盘突出，甚至是颈椎病。并且客厅的环境温度较低，很容易着凉。”

听到这番话，北川清内心有些慌张，生怕诸伏高明会觉得难为情，毕竟床给人家让出来了。

他下意识地往厨房瞄了一眼，稍稍抬高了音量，说道：“我睡沙发比较舒服。”

“我还是建议你睡床。”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菅原仁义的声音似乎也高了些，郑重地劝说：“你平常工作那么繁忙，生活方面还请务必照顾好自己。”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北川清随便应付了一句，然后转移了话题，“不是说不要再送了吗？你够执着的。”

他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取出剪刀和水培玻璃瓶，继而拿过摆在茶几上的风信子，剪开包装。

看到里面被剪得干干净净的花茎，他略微一愣，问道：“怎么把球根剪掉了？”

“送花过来可不是给你增加负担的，我只是想让你在看到它时心情能舒畅一些，枯萎了，扔了就是。”

菅原仁义的语气漫不经心，却似乎别有深意，随后，他将礼袋往前推了推，“这是恭喜你获得金腰带的贺礼，希望你能喜欢。”

“唉......行。”北川清无奈地叹息，从礼袋里取出一个长方形的礼盒，看了看包装，“巧克力？”

“嗯，有酒心和薄荷两款，”菅原仁义扶了下眼镜，“虽然是甜食没错，但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应该挺好。”北川清看完，又将礼盒放了回去，他凝视着对面的医生，很认真地说道，“这次就收了，以后真的别破费了。”

“我尽量。”菅原仁义拿起一次性纸杯喝了口水，接着从怀中掏出一张镶着金边的邀请函。

“对了，七月末的慈善晚宴，我这次也受到了邀请。”

“你是行业内的翘楚，早该邀请你了，”北川清悠悠感慨，“奈何主办方不惜才，这么多年了才邀请一次。”

“无妨无妨，我不在意这些的，”菅原仁义淡声笑了，“我只是感到荣幸，这次终于可以帮你挡一挡那些无意义的社交了。”

闻言，北川清眉头皱起，“你参加晚宴就是为此？”

“不然呢？”菅原仁义反问。

“没必要，”北川清摇头，“你还是借此机会多积累些人脉吧，你的宠物诊所今后还需要商业上的合作。”

“有北川会长在背后撑着，我还需要其他的社交吗？”菅原仁义笑着问，他镜片后的瞳仁望着他，“你就是最大的人脉啊。”

北川清的眉梢挑了挑，不可否认地微微点了点头，还真是这个道理。

片刻后，厨房里传来诸伏高明的声音：“晚餐准备好了。”

“好，辛苦您了哥。”北川清立即答道，菅原仁义也从沙发上起来，走进餐厅。

诸伏高明摘下墨蓝色的围裙，对菅原仁义客气地说：“菅原医生，请坐。”

他请这位医生坐在了他以往坐的位置，自己则是在北川清的旁边坐下。

三人一边吃面，一边简单地聊天，北川清起初并没察觉到有什么异样，直到菅原仁义问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贵昭先生怎么来北川君这里了？是有工作要处理吗？”

北川清刚想代替诸伏高明回答，但谁成想诸伏高明浅浅地笑了笑，语气自然地接过了话茬：“是阿清把我叫过来的。”

说话时，他转头看向他，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这小子最近遇到了很多麻烦事，所以请我过来给他指点迷津。”

北川清心尖一颤。

当着外人的面，诸伏高明居然叫了他“阿清”，之前都是叫“清”或者“舍弟”这样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顿时感觉有一股热气在往头顶上蹿，但还不能表现出什么，于是也对菅原仁义说道：“家兄非常优秀，我能成为侦探都是受兄长影响。”

“原来如此。”

菅原仁义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只是视线微不可查地在拍在北川清肩头的手上停留了一下，又不着痕迹地移走。

他看向北川清，继续问：“这么优秀的兄长，之前怎么从没提起过？”

“你没问。”北川清说道。

听到这“有理有据”的话，菅原仁义哑然失笑，只得承认：“是，确实是我没问。”

他看向诸伏高明的脸，眼角眯了眯，“我总觉得和贵昭先生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菅原医生是觉得我像《名侦探柯南》里的一位姓诸伏的刑警吧。”诸伏高明面不改色地说。

“你这么一说......”菅原仁义忽而顿住，逐渐睁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惊讶。

“真的非常像，简直就像是动漫里的诸伏高明穿越过来了一样。”

闻言，北川清和诸伏高明的动作都在不经意间慢了半拍，二人对视一眼，只有彼此才明白其中的深意。

......

晚餐享用完毕，菅原仁义想要帮忙刷碗，但被北川清婉拒了，他将这位医生送走之后，就动身去了厨房。

诸伏高明换了身浴衣，悠悠出现在厨房门口，双手抱肘，斜靠着墙，一动不动地看着北川清的背影。

“所以，阿清邀请我与你一同参加慈善晚宴，是想以此来阻拦想要与你结交的宾客？”

“原来您听见我们在客厅的谈话了。”北川清低着头，左手拿盘子，右手拿抹布，边转边擦。

然后说道：“不得不承认，如果您在晚宴上站在我身边，确实会起到一个很好的效果。”

“毕竟我已经不需要再向上社交了，而其他人看到有人在跟我说话，多半是不会再上前的。”

“但邀请您时我没想那么多，我猜到您不会喜欢那种场合，所以只是跟您汇报一下行程，万一您有兴趣，愿意来，我刚好能带您过去。”

“而不是什么都不说，就一味地认为您不想去，于是压根就不告诉您，我觉得那是不对的。”

诸伏高明眸光敛了敛，说道：“若是如此，可以。”

“嗯？”北川清先是一愣，忽然转过了头，不可置信地问道，“您要一起去？”

“嗯。”诸伏高明颔首。

北川清的心胸霎时间被喜悦之情填满，可几秒钟后，一贯的理智让他冷静了下来。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劝说道：“高明哥，您不用强迫自己，那种场合比较浮躁，确实不适合您。”

“没关系，我偶尔也想体验一番觥筹交错的生活。”诸伏高明的声音平和淡然。

就好像，一个小时之前的那句“我不喜欢那种觥筹交错的场合”，不是他亲口说的一样。

北川清有点弄不明白这位警官是怎么想的了，他将洗好的碗筷放好，把手擦干净，走到诸伏高明的面前。

“您今晚......好像有点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