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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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明菜谈完工作就从病房离开,过了约莫两分钟,诸伏高明也回来了。
藤泽弘树这个知情人见诸伏高明回来了,知道他们有事要聊,于是就以去探望江崎雪鹤为借口,非常有眼力见地离开了病房。
“怎么样?”北川清问道。
“花间同学是一个很好的孩子,我已经跟他讲清楚了。”诸伏高明跟北川清大致说了一下他们刚才的谈话。
北川清听完后,脸上浮现出歉疚之色,“抱歉,这种事情还需要你亲自出面,我自己就该解决利索的。”
“无妨,你说未必有效果,但我说可以。”诸伏高明坐到北川清的床边,“况且,我也好奇,还有什么样的人会喜欢你。”
“哈......”北川清弯唇一笑,伸手揽住诸伏高明的腰,“这有什么可好奇的。”
“咚咚咚。”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两个人都是一愣,这个敲门的频率不是藤泽弘树,难道又有员工过来了?
诸伏高明拿开北川清的手,斜着身子朝门口看去,透过观察窗看到站在门外的身影,凤眸微不可查地深了一瞬。
他双唇微动,对北川清低声说了一句“熟人”,然后就起身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哦,不好意思,看来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啊。”门外的男人说道。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北川清知道来者是菅原仁义,他没往门口看,而是身体向后靠在了床头。
“菅原医生,好久不见。”诸伏高明客套地说道,侧身将门口让开,“不知你来此是......?”
“请不要误会,我只是以一名普通合作伙伴的身份,前来探望生病住院的北川会长。”菅原仁义走进病房,对北川清弯唇一笑,将花放在床头。
“北川会长,祝您早日康复。”
他今日带的并不是白色风信子,而是一束专门用来探望病人的白色马蹄莲,在医院门口就有卖的。
而就在送上祝福之后,他紧接着就是谈起工作,丝毫没有聊其他事情的意思。
“宠物诊所最近从国外引进了一批新的高科技手术设备,如果您觉得可以,我想请您让所有与慈善会合作的诊所都换上。”
菅原仁义说着,将一个文件夹递给北川清,北川清接过,垂眸翻看,审阅过一遍之后,点头道:“可以,弄份文件出来吧。”
“已经做好了,”菅原仁义从公文包里取出第二个文件夹,“价格我已经压到了最低,如果您觉得还能再继续压价,那我就等您的消息。”
北川清看了眼价格,说道:“不用,这个价格很合理。”
他接过菅原仁义递来的笔,在上面签了字。
“好的,谢谢您,那我就不打扰了。”菅原仁义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收起文件夹就要离开。
“等等。”
北川清忽然开口。
他示意菅原仁义等一下,然后从床头柜拿过手机,将椎名圣的联系方式发到了他的邮箱里。
“这是慈善会的代理会长,椎名圣,我今后可能经常不在慈善会,未来有文件直接找他签字就行,我会跟他提前说一声的。”
“行,那我以后与他联系。”菅原仁义麻利地掏出手机。
将联系方式存下后,他看向诸伏高明,不好意思地笑笑:“贵昭先生,能麻烦你送我到电梯口吗?”
诸伏高明看出菅原仁义是有话想跟自己单独聊,他和北川清对视一眼,说了声“好”,就跟对方一起离开了病房。
两个人并肩走在走廊里,能听见不同的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贵昭先生,我很喜欢北川君。”菅原仁义说道。
诸伏高明默默听着。
“三年前的那个雨夜,还在念高中的他为了救我和我怀里的流浪猫,就挡在我们面前把我们抱住,硬生生地扛下了十三刀。”
“那晚之后,我不知怎的,就再也忘不掉他了。”
菅原仁义扶了一下眼镜,沉默了少顷,问道:“他跟没跟你说过,在六月份的最后一天晚上,他来诊所找我的事?”
“是我没问过。”诸伏高明声线平淡,却有意无意地纠正了这句话蕴含的问题。
“啊,不好意思,怪我用词不当了。”菅原仁义也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这番话欠考虑,眼中流露出几分歉意。
他考虑了一会儿,还是把想说的说了出来:“贵昭先生,我跟你说点实话。”
他跟他说起那个晚上发生的一切:
“那天下着大雨,他来找我,我们在车里聊了很多。”
“我听他说,是你提醒了他,他才意识到风信子的花语是暗恋,我当时很不甘心,就算听到他说他喜欢你喜欢了十多年,我依然还抱有念想。”
“然而,就在他下车之前,我问他,我可以再拥抱你一次吗?我们以拥抱开始,以拥抱结束。”
“他非常明确地拒绝了我,说性质不一样了,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原来我没有一丝的可能。”
“今天来见他,确实没有任何私心,只是为了工作,但不得不承认,想放下一段感情着实不容易,我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了,但一看到他,就连手指尖都在发颤,怎么也止不住。”
说到这里,菅原仁义的镜片上的白光闪了闪,“可能只有时间会冲淡一切吧,但不管怎样,我都会努力地放下。”
走到电梯前,他抬手按住下楼的按键,等电梯门打开,他转身迈入轿厢,按下关门键。
两扇电梯门缓缓向中间靠拢,他看着站在外面的诸伏高明,嘴边终究还是淡出了一抹真心祝愿的笑。
“贵昭先生,祝你们永远幸福,真的。”
下一秒,电梯门关上,诸伏高明看着银白色的电梯门,在心里说了声“谢谢。”
......
三天后,北川清出院。
出院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警视厅,给十多天之前的案件做笔录。
诸伏高明因为被挟持为人质,也必须得做。
但好在有白石阵才这个知情者在,笔录是他亲自做的,留下的身份信息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北川贵昭”。
从警视厅出来,北川清又去了银行,用自己的个人账户给江崎雪鹤开了一张5000万的支票,并亲自给人家送了过去,以此作为补偿。
他万分抱歉,又感激不尽。
因为如果当时开门的不是她,那身负两枪的很可能就是诸伏高明了。
回到家里,诸伏高明打算去事务所继续处理委托,但北川清说什么都不同意,他请他在家好好休息,等什么时候胖回去了,再议。
诸伏高明被逼无奈只得答应,整日在家看书、练字、品茶,修身养性,直到进入了冬季,下雪了,他才正式回归事务所。
而在此期间,他们没再同床睡过。
对于此事,诸伏高明不可能主动提出要一起睡,北川清也同样没再提起。
一来,作息不同。
他睡得早起得早,每天清晨五点要出去训练,他生怕扰了诸伏高明的梦。
二来,自从出院之后,他睡眠质量一直不好。
那一晚大脑受到了刺激,导致这段时间他总是做噩梦,梦见血红色的房间,梦见深水,梦见高明被杀害......半夜惊醒都已经成了常态。
不过这件事他没跟诸伏高明说过,他不想让他太担心,他自己也能想办法调整心态。
八年前家里出了事,他那一阵子也是这样的,等过一段时间自然就好了。
所以他还是像过去那样,睡前给诸伏高明留个晚安吻,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12月25日,圣诞节。
夜幕降临,大街小巷灯光璀璨,雪花静悄悄在空中旋转,一片一片地落在傲立在街边的圣诞树上。
各大高校已经陆续开始放寒假了,北川侦探事务所从今晚开始也进入了休假状态,一直休到明年1月初。
今晚的白石宅邸,灯火通明,三名男性围在餐桌旁处理食材,白石阵才摘菜,北川清洗菜,诸伏高明则是负责将食材改刀。
厨房里,白石纪子在做甜品,她不光要做圣诞节一定要吃的草莓蛋糕,还做了些带有圣诞色彩的巧克力。
现在还没到饭点,几人就一边聊天一边准备,偌大的别墅里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阿清,你来一下哦,帮我尝尝巧克力的甜度合不合适。”白石纪子在厨房里招呼北川清。
北川清闻声从座椅上起身,进入厨房,拿起一小块巧克力尝了尝,说道:“有点苦。”
“好哒,那我再加些糖。”白石纪子说道,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对啦,你帮我把淡奶油打了吧,奶油在冰箱里放着呢。”
“行。”北川清点头,回身从冰箱里取出淡奶油,往不锈钢盆里倒入了一些,又加了点糖和香草精,就拿起电动打蛋器,按下开关,一边转圈一边打发。
听到从厨房里传来的嗡嗡声,白石阵才抬起眼皮瞅了一眼,心想总算把这小子给支开了。
自从今天下午来到这里,他三番五次想找机会跟诸伏高明单独聊一聊,但北川清一直黏在诸伏高明旁边,怎么赶也赶不走。
这件事他不好直接说,所以一直没找到机会,但这下可好了,有纪子出面帮忙拖住,这小子没个一时半会儿肯定出不来。
见诸伏高明将菜切好了,白石阵才便说道:“贵昭君,咱俩去客厅把圣诞树组装起来吧。”
“好。”诸伏高明答应,用纸巾擦了擦手,跟随白石阵才走进客厅。
二人席地而坐,开始拼接圣诞树并连接灯管。
“其实,我一直想跟你单独聊聊。”白石阵才侧首看向诸伏高明。
自从上个月北川清住院之后,他就一直在反复地思考一个问题——诸伏警官对阿清来讲,到底是一个多么重要的存在?
要知道,北川清对深水的恐惧远超死亡,八年前他自杀的时候都没有淹死这个选项,他极度怕水,他敢死,但唯独不敢下水。
而一个月之前,在周围有那么多保镖的情况下,那小子居然还跑进了水里。
据那个姓古城的保镖说,会长当时游得比所有人都快,像疯了一样,撵都撵不上。
他那时听到就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只要是涉及到诸伏高明的事,北川清就会不顾一切。
那既然如此,诸伏高明说的话,北川清应该会听。
所以,今天他邀请他们一起过来这里,除了想趁着圣诞节一家人在一起团聚,再就是为了北川清和他哥哥——北川明。
他想让诸伏高明帮忙,让北川清跟他哥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