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腰猿背,鹤势螂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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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高明!”
北川清的眼睛猛地睁开,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诸伏高明连忙制止,跑过去抱住他,“阿清,阿清!我在这里!”
北川清的意识还不清醒,只是一个劲地说着:“逃......逃走了,中野从看守所逃出来了!高明被带走了!我要去救他!”
“阿清,是我!”诸伏高明抓住北川清的手腕,将他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你好好看看我,看着我的眼睛,深呼吸,深呼吸......”
“呼......呼哧......”北川清大口喘着粗气,紧缩的瞳孔中依旧充满恐惧。
过了好长时间,他才渐渐分辨出面前这双狭长的凤眼到底属于何人。
他泛白的嘴唇轻轻颤了颤,“高,高明......”
“是我,是我,”诸伏高明抱着北川清,手掌不断拍着他的后背,“你刚才做噩梦了,我一直在这里,哪也没去。”
......是梦吗?
北川清靠在诸伏高明的怀里,眼神涣散。
到底哪个才是梦?
到现在他的心都很痛,是那种冷冰冰、空荡荡、仿佛要消失掉一块的剧痛。
他还能感觉到摔在地面上的疼痛,他手部和膝盖的骨头好像裂开了一样。
还有那种追不上的无力感、无助感......
刚才的梦,太真实了。
真实到让他分辨不出此刻的自己,到底是身处梦境,还是现实。
暗淡的黑眸缓缓转动,北川清看向旁边的输液架,它还是好端端地立在那里,那个玻璃吊瓶,依然在上面挂着。
难道真不是梦吗......
一次次轻拍在后背上的力道,也同样真实,萦绕在鼻尖的熟悉的体香,是高明独有的气味。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高明......”北川清张了张嘴,喉咙深处发出微微沙哑的响声。
“嗯,我在。”诸伏高明应答道。
“你刚才......在干什么?”
“我在沙发上看报纸。”
“......没去楼下吗?也没去买......新闻期刊?”
“没有,我一直在这个房间。”
“古城刚才来了吗?”
“你醒着的时候他过来了,给我送早餐,还给你跪下道歉,你不想让他打扰我们就让他离开了,之后没再过来。”
“中野......他是不是从看守所里逃出来了?”
“不会的,如果真逃出来了,白石警部一定会派警员过来24小时守在这里保护我们的安全。”
“哦......那我睡了多久?”
“还不到半个小时。”
“睡觉之前,我们都做了什么?”
“在洗手间我帮你剃须,出来后在房间走了走,我们聊起明年3月份比赛的事,再就是扶你上床之后,我吻了你。”
北川清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问,从诸伏高明的回答中寻找与自己记忆相符的内容。
对方的回答和他的记忆完全吻合,他觉得现在应该不是在做梦,而是现实。
但他还是不敢确定,于是就用牙齿狠狠咬住舌尖,钻心的疼痛猝然袭来,也没能让他从睡梦当中苏醒。
看来,应该是真的。
可这样的疼痛,哪里抵得过刚才在睡梦里心痛的万分之一?
“高明......”北川清念叨着诸伏高明的名字,嗫嗫道,“我好像......还在水里。”
他声音轻飘飘的,吐出的气息就像一缕悬在空中的丝线,被风一吹就散了。
诸伏高明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拍,他发觉北川清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水,是水,又非水。
童年抹不去的阴影、对深水的恐惧、八年前家人的死、受到刺激的神经、血红色的房间、对毒贩入骨的恨意、对他放不下的执念、他们二人感情的牵绊......
这些,都可以称之为“水”。
十天前的事件对他的影响并不大,却像一根导火索,将北川清埋藏在心底的东西,连血带肉地,尽数轰炸了出来。
经历了那晚的遭遇,他的身体虽然出来了,但一缕生气却留在了“水面”之下,那是他无法突破的一道屏障。
他大概是在表述,自己,“游”不上来。
“阿清……请不要怕。”
诸伏高明松开抱着北川清的手,双手托住他的脑袋,让他的眼睛与自己对视。
病房内安静得出奇,唯有二人的呼吸声彼此可闻,他凝视着他,一字一言地启唇:
“就算在‘水里’,我也会陪在你身边。我会‘游泳’,我带你‘游’上去,好不好?”
阿清,那晚的你,救了我。
这回,该轮到我来救你了。
你救我的身。
我救你的心。
你倾尽全力,起而行之。
我往后余生,奉陪到底。
与面前这双狭长而又深邃的凤眼对视,北川清恍惚中看见——一轮明月,在他的世界里缓缓上升。
月光所及之处,将一团团黑红色的雾气驱散。
他不知道诸伏高明已经在心里许诺了往后余生,他只是在这一刹那感觉到,他的明月,是永恒的。
北川清垂了一下眼皮,轻声说了一声“好”,随后脖子一耷拉,将额头无力地抵在诸伏高明的肩膀上。
诸伏高明双目微闭,两只手又放在了他的后背上,抚了几下,然后道:“再睡会儿吧,你刚才只睡了不到半个小时。”
“嗯......你别走。”
“我不走,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诸伏高明的语气温和,好似有用不完的耐心,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旁边,一只手握住北川清的手。
“放心睡吧,我与你同在。”
“谢谢......”北川清哑着嗓子道谢,再次合上眼睛,几次呼吸之后,很快又睡去了。
可能是有了肢体接触,这次他没再做噩梦,睡得很好,一直睡到了中午。
醒来时恰好赶上饭点,他刚一睁眼就看到古城空轻手轻脚地进来给诸伏高明送午餐,没过两分钟,护士小姐也推着餐车进来了。
他被诸伏高明扶起来,开始吃饭。
中午的餐食总算像人吃的了,有鸡蛋羹,嫩豆腐,肉沫粥,还有一碗冬瓜汤,但仍然是清清淡淡的,没什么滋味。
下午他在病房里又走了几圈,然后又睡了几个钟头,结果到了晚上吃过晚饭,还是犯困,有种怎么睡都睡不醒的感觉。
晚上十点钟,看到诸伏高明从行李箱里取出换洗的衣服,北川清眉眼间尽是心疼,开口道:“高明,你回家睡吧。”
诸伏高明却没同意,换衣服的动作一刻也没停下,边解衬衫的纽扣边问:“怎么?刚醒来就赶我走?”
“我怕你休息不好。”北川清低声说道。
“不会,我在哪儿都一样。”诸伏高明说着,自顾自地褪去衬衫。
看到诸伏高明裸露在空气中的上半身,北川清感觉胸膛中有热热的东西在涌动,他半张脸盖在被子里,默默地注视着。
肯定是因为他病了,这老狐狸的胆子大了起来,竟然敢当着他的面换衣服。
北川清目光发烫,肆无忌惮地游走在诸伏高明的身体上,他的皮肤白得发冷,被灯光一晃,真如山巅之上的白雪。
腹肌的形状也非常好看,并不突出,亦不像他那样结实夸张,他的肌肉线条优美,别具美感。
还有那宽阔的肩膀,有型的锁骨,劲瘦的腰身,此时此刻,都完整地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下。
“蜂腰猿背,鹤势螂形。”
北川清不由得说出了声。
这身材,真漂亮......
“哦呀?”诸伏高明挑了挑眉,将衬衫叠了两下搭在椅背上,半抬起一只眼皮瞅向他,“都这样了,还有精力夸我?”
闻言,北川清眸底荡起一缕笑意,咬了咬嘴唇,他真想问一句,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去洗澡了,有事叫我。”
诸伏高明留下一句话就拿着毛巾和衣物前往独立卫浴,北川清“嗯”了一声,目送他消失在浴室门口,也合上了眼睛。
十多分钟后,诸伏高明换了身新衣服出来,将洗过的衣服挂在阳台晾好,然后就关了灯,重新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
昏昏欲睡的北川清听见了声音,将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用比蚊子声还轻的声音唤道:
“高明......”
“嗯?”诸伏高明回应了一声。
手臂动了动,北川清将一只手从被子里探出来,在一片漆黑中摸索到诸伏高明的手。
“......你上来睡吧。”
话音落下,病房内一片寂静,就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似的。
没听见诸伏高明的答复,北川清沉重的眼皮便再次合上,此时的他脑子一片浑沌,意识朦胧,什么也没多思考。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身侧刮来了一小股微风,他的被子被掀开,随即就是诸伏高明低沉浑厚的嗓音:
“往里躺一躺。”
作者有话要说:(1)“蜂腰猿背,鹤势螂形。”
语出清代曹雪芹《红楼梦》第四十九回,形容人腰细臂长,动作轻便灵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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