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一,宜嫁娶纳财,忌大事勿用。
上次那老妪把林粟吓得够呛,她本身睡得就晚,那天更是到公鸡打鸣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一闭眼就是那老妪顶着那张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死死盯着她,恶魔低语一般地在她耳边叫:“快走!快走!”
在林粟的梦里,楚山孤领着她去见传说中的美人惊鹂,门一打开,惊鹂正在对镜梳妆,眼波流转手掌虚虚一抹,绝世美人便成了佝偻老妪,追着林粟跑了出来。
那条走廊漫长得没有尽头,老妪提着扫帚,跟在她背后一面桀桀怪笑一面穷追不舍,身手灵活得不像是七十古稀,而林粟在梦里成了轻功高手飞檐走壁都躲不过老妪的追赶。
就在老妪要摸到林粟的衣角时,一身玄衣的慕云生出现了,手持刀扇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那老妪,只是血溅了满楼,也沾了她满脸温热。
林粟着急地问他杀了老妪打草惊蛇了怎么办,慕云生却凉凉瞥她一眼,一把把她推下楼梯。
她从楼梯上摔下,失重感袭来,猛地一睁眼,天亮了。
林粟把自己从床上拖起来,勉强打起精神洗了把脸,噩梦的后遗症就是她的心慌得厉害,到现在还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今天就是群芳会的日子,她不能不去。
“小栗子,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没休息好吗?”她出门吃饭,碰上了卫风,卫风看着她惊讶道。
“没事,做噩梦了。”林粟简单地道,打了个哈欠。
恰巧慕云生也从房内走出来,看见她脸色皱了皱眉:“若是身体不舒服,你今日就留在客栈里。”
“那可不行!”她跑京城这一趟不就是为了抓美人面,这个关键日子怎么能不去?再说了,那老妪虽然吓人,却着实让她在意,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她和慕云生那日的事,慕云生特意派人打听了,似乎没传出一点风声。他们传消息给楚山孤,楚山孤也说没听说有什么变故。
他还说那个老妪是柴房的,年纪大了无家可归,就在天香楼找点事做,但因为脸被火烧毁了,平日里很少出门,也没有什么存在感。
“这次任务不会太轻松,还不知道上次那个老妇拦住你是什么原因,但是你避开些总归是好的。”慕云生沉吟半晌道:“没必要为了那点综测分把自己搭进去。”
林粟不在意地摇摇头:“我全程跟着老板你呢,能出什么事?你看,我手都好了。”
林粟掀起衣袖,甩了甩胳膊,露出一截光洁的手臂,看不见一点几天前的淤青。
慕云生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老板给的药膏确实好用,这么几天就好完全了。”林粟赞叹。
空气中还弥留着一股那药膏的清幽香气,卫风抽了抽鼻子,迟疑道:“这不是……”
卫凌面无表情地踢了他一脚。
“啊——你踢我干嘛?”卫风叫起来,瞪着卫凌。
“刚你腿上有只虫子,我踢死了。”卫凌低头吃饭,面不改色地说谎。
“这么冷的天还能有虫子啊?”林粟和卫风都信以为真,趴到桌子底下去瞧,林粟还微微缩了缩脚,生怕虫子爬到她身上。
两人看了半天没个结果,又回到饭桌上接着吃饭,林粟咬了咬筷子回归正题:
“我就是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让我在客栈待着,我反而不放心。”
她咬了一口包子,问道:“确定美人面每次都会扮做花魁吗?你看,话本里不是总会写反转,有的人名字听上去是绝世美人,其实名字也是伪装的一层,就是为了蒙蔽来找她的人?”
“那老妇确实有底子,至于是不是美人面,不可妄下论断。”慕云生答道。
“要不老板你在前面看着惊鹂,我去后头打听打听那老婆婆?”林粟大胆假设:“万一我的猜测是真的呢?”
她想起梦里惊鹂一抹脸变成那老妪的场景,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
慕云生想都不想就果断拒绝:“不行,你没有自保能力,再碰上那老妇不是找死吗?”
“可以让卫风或者卫凌在暗处跟着我,我做饵钓她出来,卫风卫凌再把她抓住就行啊。”
“不妥,我未与她交手,不知道她武功深浅,不可贸然行事。”
“可是……”
“没有可是,”慕云生打断道,“此事不容再议。”
卫风插嘴:“哎,要我说其实啊——”
卫凌又结结实实地踢了卫风一脚:“大冬天的,哪来这么多虫子。”
林粟狐疑地往桌子底下看了一眼,没再吭声。
“你若是还想去今日那群芳会,就别再打这些心思,老老实实跟着我,不然就在客栈里待着。”慕云生警告林粟道。
“知道了。”林粟撇撇嘴:“但是我还是觉得那个老婆婆有问题,我一时间想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劲,你既然不让我查,就另外派人去摸一下她的底。”
慕云生脸色柔和下来,点了点头。
卫风觑着慕云生的脸色,一顿饭没再敢说话,等到吃完才偷偷问卫凌道:“楼主最近怎么这么小心?从前我们出任务的时候,哪里有这么多好操心的,那不都是直接就去了?”
卫凌睨了他一眼:“以后楼主与林姑娘说话的时候,你少插嘴,也别多管闲事。”
“什么意思?楼主是不是有意要培养小栗子做下一任楼主啊?不应该啊楼主年轻力壮的……”
卫凌:……
林粟与慕云生等到天黑华灯初上,这才又扮做普通的世家公子来到了天香楼。
天香楼对群芳会的重视,从场地布置上就可见一斑。大厅内搭了一个圆形的舞台,四面挂上材质上等的丝绸,在灯火的辉映下流光溢彩。
内场外场分发不同的手牌,唯有内场人可以参与新花魁的选举,不过外场人也有足够广阔的视野,可以将楼内的场景一览无余。
林粟与慕云生都拿着内场的手牌,倒不是为了给谁投票,只是可以近距离看清楚台上的姑娘们。
慕云生甚至包了二楼一个视野最好的包厢,给鸨母丢过去的金子看得林粟都眼红。
她一年都不知道赚不赚得到那么多钱呢!
两人坐进包厢里,林粟探头下去看,一楼大厅早就挤满了人,只能看见一个一个脑瓜顶,黑黝黝的一片。她抓起一把瓜子,靠在窗边嗑着,不经意看见那舞台后的角落里,那天抓住她的老妪站在那处,与她对上了视线。
林粟一惊,手里的瓜子都险些撒了,再定神看过去的时候,那老妪已经不见了。
“怎么了?”慕云生见她瓜子吃得好端端的,突然跟丢了魂儿似的住了嘴,问道。
林粟咽了口唾沫,指向那边那个角落:“我刚才好像看见那天那个老婆婆了,在那个角落里一闪就不见了……”
慕云生凑上前看去,那边角落果然已经没了人影。林粟不好意思地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害怕,出现幻觉了。”
慕云生摇摇头:“小心些总无妨……今日,一定不会太平。”
林粟也点点头,又往外探了一点,回头问慕云生:“你有把握直接从这飞到门口吗?”
“不是难事。”慕云生挑了挑眉:“怎么了?”
“我有些担心,今日为了群芳会,楼里将灯火点得很亮,而且四处挂满了绫罗绸缎,你看这里。”
林粟指向包厢两边,不知道是不是舞蹈的装饰,都有一长段丝绸垂下,牵向舞台边,舞台周边支着形态各异的烛台,倒是让楼里有几分烂漫。
“烛台里绸缎太近了,舞台也是木头搭成的,我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防火的手段吧……但是我总觉得危险。”
林粟作为一个从小到大进行过无数次火灾防灾演习的人,一进门就注意到四处散落的烛台了。
“何况舞台虽然比大厅的地面要高一截,观众不会爬上去,但是烛台却是落到地上的。我刚看了,人越来越多,已经有许多人挤到那烛台边了。天香楼虽然不小,门却不大,如今离群芳会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还有不少人要进来,很容易就把烛台挤倒,点燃挂着的绸缎。”
“如果真点燃了,那可不仅仅是走水的问题了,等一会儿群芳会开始,这楼里少说也有三五百人,人满为患,要是惊慌起来,还容易发生踩踏事件。”
“二楼的廊道没有窗户,我们要逃出去,只能靠你揽着我从这跳到一楼,行轻功去门口。我不太清楚你们轻功如何借力,老板,你最好提前规划一下我们的逃生路线。”
林粟认真地一条一条给慕云生指出,慕云生听了也点头道:“有道理,需要和楚山孤知会一声,你……。”
今日只是打探消息,就算找出美人面,他们也不会在今天这大庭广众下动手。所以只有慕云生和林粟进了天香楼,卫风与卫凌都在客栈候着。倒是不用担心他们在一楼会被人潮卷走,只是眼下需要和楚山孤传消息就无人可用了。
带着林粟,目标太大,她又不会轻功,很容易被发现;不带林粟,又不放心。
“你去吧,走了以后我就将门闩了,回来以后和我对暗号我再开,这么多人,就算那个老妪想对我不利,也不可能直接把门给踹了吧?”
“也罢,我快去快回,暗号是什么?”
“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
慕云生默了默,点点头,出了门,确定林粟把门闩好后,在门口陷入了沉思。
宫廷玉液酒?那是什么酒?是之前那皇帝骗她的时候说的吗?她到如今还在惦记着?
慕云生抽出腰间的刀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要不什么时候进宫把皇帝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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