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发亮的刃面上看到自己的面容,一时不由得心悸,连忙把刀给塞回刀鞘里。
越桃眼尖,在布包的褶皱里看到一抹红绿之色,立刻出声提醒道:“娘子,您看那是什么?”
纪昭亭忙不迭回神看去,就见灰布褶皱中夹掩着一枚绿松石镶边的麒麟莲花纹方形红玉牌,还挂坠着玉珠赤色流苏。
“……”纪昭亭眯眸,看来原主也没有见过这东西,所以没有触发任何回忆。
但既然是师父给的东西,那肯定大有用处,得好好收起来才行。
越桃倒是伺候得尽心尽力,还不忘给纪昭亭斟茶水递糕点。
百花糕绵软香甜,花香层叠,纪昭亭边撸着小狗边吃着糕点斜身躺在了榻上,略有思忖地看向越桃,开始了“十万个什么”。
她有些虚声问道:“咱家现在几口人啊?”
越桃回道:“回娘子,府上现今一共有六十五人。”
纪昭亭意识到自己这样问得太笼统,随后便换了个角度问道:“我爸……不是,我爹他最近还好吗?”
在原主的记忆里,两岁时,自己的娘亲林雁月就因体弱多病而与世长辞,同年,府中的二夫人万小晚亦在生弟弟时难产而亡。
“将军一切都好……哦!娘子您还不知,将军在两年前奉旨带兵出征,前往陕南剿匪去了,不过您放心,前几日将军还托人送了家书,说大获全胜,不出数日就可班师回朝。”
“那就太好了……对了,我师父他……”纪昭亭支肘直起上半身,“和宫里关系怎么样?”
闻言,越桃有些奇怪地皱起小脸,迟疑了会儿还是老实作答说:“段白宗师和宫里关系一直都算安稳,他的兄长段越宗师向来被陛下器重,不仅身居高位,更是享受着荣华富贵。”
“哦哦……”这么说来,师父他不入宫中选择隐居,是不想参与朝堂纷争提前步入养老生活么?
纪昭亭想起来以前看的那些电视剧里,在朝廷里握着兵权的官员们都是被拉帮结派的首要选择,纪父身为大将军,肯定也被什么皇子王爷尝试拉拢过。
她倒是来劲儿了,一双剪水瑞凤眸弯起月儿般弧度,饶有兴趣地撑着瘦削小巧的下颌,探寻道:“陛下他老人家立储了吗?”
“……”越桃的小脸愈发皱成一团,“娘子,您真的还好吗?”
纪昭亭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了,怔愣道:“怎么了?”
“您上山不过九年,怎么像隐居了十九年似的!”她话里含着娇嗔意味,紧盯着纪昭亭那张柔嫩清丽的小脸,“您莫不是忘了,当年的红云宴正是太子殿下举行的!”
红云宴,便是原主被师父选中收入门下的那场宴会。
“我、我确实是有点忘了,哈哈!”纪昭亭尴尬地挥手笑笑。
算了,说多错多,我还是睡会儿吧。
纪昭亭决定闭上嘴巴,安心在颠簸的马车上小憩一会儿。
一路行驶进城中,纪昭亭这才缓缓醒转过来,无他,这具过分强大的武者身躯一进入集市街巷之中,就起了条件反射,向身体的主人传递着警告信息:有人在不远处紧紧跟着。
纪昭亭抬手揉弄着惺忪睡眼,索性起身凑过去撩起窗牗的布帘,支出小脑袋左右探看着。
只可惜大街上的人实在太多,看不出什么究竟,纪昭亭只得放弃,又悻悻地回到马车里。
越桃关切道:“大娘子在看什么?”
“没什么,”纪昭亭挥挥手,重又躺进温热被褥里道,“就是看看到哪儿了。”
“咱们离将军府已经不远了。”越桃笑眼应着。
不远处的拐角,两匹骏马站在矮墙侧,背上驮着两名年轻男子,靠前的那位少年不过舞象之年,身形挺拔清瘦,腰佩双刀,扎就尾部齐肩背的高马尾,以竹木簪插绑拢起的发间还夹杂着两三根细小的辫子。
这少年身着华服气质不俗,端的是一派清俊无双的相貌,柳叶眉桃花眼,直挺鼻子下的那方唇简直妙极,唇形如同一副弯弓般,轻笑抿起时则仿若拉紧的弓与弦。
他身侧的另一位少年则是他的贴身亲卫,名叫迎阳,高鼻薄唇浓眉大眼,看面相就觉得此人定是忠心不二、大义凛然者。
迎阳有些心虚地看了看自家少爷,道:“这纪娘子还真不愧被称为奇才,咱们跟在这么远的地方,都被她察觉到了,还险些就被发现......少爷,真的要继续追上去吗,万一——”
被称为少爷的少年轻哼了哼,微眯双眸打断迎阳道:“我就是想跟上去看看,被段白宗师教授了九年武学,如今她到底厉害到了什么程度。”
迎阳拗不过,只能悻悻地低下头,少爷对于九年前在红云宴上发生的事竟如此耿耿于怀。
少年名叫裴旻,乃是明恩镇国公裴希正之子。
正因在九年前的比武之中输给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搅局的纪昭亭,人称武学天才的裴旻错失了被段白收为弟子的机会。
年幼的他心智单纯,觉得委屈,便拜了与段白一向互相看不顺眼的萍州宗师——“青萍画影”柳之程为师,苦练数年刀法,直到半年前才回到阊都。
末了,迎阳又道:“可是......”
裴旻乜眼睨过去:“可是什么?”
“可是,她与您还有婚约在身呢,过去的事不如就一笔勾销了吧?”迎阳苦口婆心,简直快要赶上府里的阿嬷们了。
裴旻向来都听不得这个,立刻瞪眼道:“那是父亲母亲定的,我可没答应过。”
裴旻轻哼声,见纪昭亭的马车走得远了,立刻挥动马鞭追了上去,迎阳无奈,只得跟着自家少爷。
马车在一路颠簸后终于到达了镇南将军府门口,越桃撩开帘子瞧了眼,将军府门前已站了密麻的人们,显然是在等候着纪昭亭的到来。
红日艳丽,将府门高悬的御赐匾额也蒙上一层昏黄感,鎏金的大字熠熠生辉。
“娘子,到家了。”越桃道。
自醒过一回以后,纪昭亭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她睡眼惺忪地从软榻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理了理头发衣裳,这才由越桃扶着出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