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迷迷糊糊间,池牧总觉得有人盯着他,好像以前也有人这么盯着他来着,是什么时候?池牧努力去想,却一点记忆也没有。是的,他总是忘记事情,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初中那会?忘记一些东西,然后再做些奇奇怪怪的梦,以至于,有段时间他总是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总是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的,还是睡着了,于是,人生也浑浑噩噩起来,他便懒得社交,懒得认识新的人,毕竟认识再多,说不定,哪天就被他忘了。老头说,这和他的命格有关,只有破开他命格上的那些坎,找到他命中的贵人,他就会都好了。而老头,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的不同之处,只能不停的给他转学,一个学校,呆不了几月,后来,忘记的就更多了,对于初中到高中这六年的记忆,他极其模糊。直到上了大学,好像是老头参悟了那所谓至宝的一点皮毛开始,他这毛病才渐渐有了改善,至少能安安稳稳读完大学四年。
睁开眼,池牧还有些恍惚,他似乎梦到了中学时期那些已经被他遗忘在脑海深处的久远记忆,似乎有段时间,有个干净明媚如小太阳一般的人总围着他转,是谁?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是真实发生过的么?毕竟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做梦了...
突的照在脸上的细碎的光,被人遮住了,池牧眯了眯眼,但那人背着光,池牧有些看不清,是谁?似乎刚才梦中那人也这般帮他挡过午后那过于刺眼的阳光。
“你醒了?饿不饿?”
随着来人的话语一起的,是阵阵的饭菜香味,于是,池牧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想,肯定是因为老头不在,没人给他做饭,他好久没好好吃饭的原故。
“这不让被保护人饿死也是庄队长你们执行保护任务中的一项?”
“被饿死的保护对象?曾经我没听说过,但看你这样,我觉得挺有可能发生的。”庄列眼里闪过细碎的光,唇角微扬,能有这么个照顾他的机会,似乎也不错。看着池牧那头软趴趴的天然卷,庄列想,手感一定很好,不自觉的,便上手揉了揉,果然手感极佳,触感似毛绒绒的可爱小动物一般,于是,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些宠溺,“先吃饭吧,小可爱说你今天早饭和午饭都没吃,所以我们今天早些开饭,从明天开始,我会按时叫你吃饭的。
被揉卷毛的池牧却是心里不爽,拍掉头上的手,语气了带了几分气性,“我不喜欢别人揉我的脑袋,也不喜欢和别人有这么亲密的接触,下次还是麻烦庄队长注意下分寸。”
“呃,抱歉,是我逾越了。”听到池牧对他的疏离,庄列愣了愣,也是,毕竟只有他一个人活在这段记忆里,他不该操之过急的。
此刻,池牧那带着几分气性与不耐的表情的脸,渐渐与庄列记忆中那个叫他“滚”的少年的脸重叠了起来,时间似乎对池牧格外的温柔,这十几年的时光,成长的,好像只有他一人,而那个少年,被定格在了他的记忆里与这时间里,仿佛一切都只如初见般。其实这样也挺好,他已经长大了,不若少年时那般飞扬拨扈,已经学会了沉稳与隐忍,还有他的那些狼狈过往,池牧也不会记得了,挺好。
看着庄列眼神明明灭灭,一副陷入沉思的表情,池牧咳了咳,想到庄列大小是个领导,还特地做好了饭叫他过去吃,他却当着庄列属下的面这么落人面子,总归是不好的,于是也放缓了语气,“没关系,下次注意就行,那个,啥,先吃饭吧,我饿了。”
池牧这一副尴尬的表情,让庄列有些好笑,这人,意外的可爱极了呢。结果,笑还未达唇角,庄列抬头便见手下一名士兵一脸震惊的模样看着他。手抵唇尴尬的咳了声,庄列一个眼刀子甩过去,吓得那士兵手上的汤都差点撒了出来。
饭菜是庄列几人在院子那光秃秃的空地上,挖了坑,搭了野外用的锅架做的大锅饭大锅菜,一菜一汤,很简陋,但对于很久没有好好吃顿热食的池牧来说,却是久违的美味。
“慢点吃,还有很多。”庄列本来想帮池牧顺顺气的,手刚抬起来,便想到池牧刚刚疏离的话,只能又将手默默放了下去。
“我们怕破坏到池老先生的布置,所以没敢贸然进厨房,便直接在院子搭灶做饭了,没关系吧?”看着池牧这副狼吞虎咽的样子,庄列真怕他噎到,于是起个话头,准备转移下池牧的注意力。
池牧喝了一大口汤,把噎在胸口的饭使劲咽了下去,看向庄列的眼神却带了点戏谑,“不敢进厨房?那在院子里挖坑就不怕破了这屋子的风水?”
“呃...”庄列刚起的话头一下被噎住了,愣了愣,低头小声道:“抱歉,我没想到这一层...”
“我也就开个玩笑,老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布置,所以除了客厅的棺材和七芯灯你们别动以外,其他的厨房、卧室、卫生间什么的,随意就行。”池牧摆了摆手,照庄列的说法,这段时间,他们会管他的饭,那他也不妨就把他用不上的房间都借出去,双方都能轻松点不是。
“好。”庄列也未多说什么,池牧说随意点,他们便随意点,毕竟他们都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一直在院子里搭伙做饭也不是长久之计,便点头应下了。
这顿就数池牧吃得最多,庄列看着池牧一副两百年没吃过饭的样子,又好笑又心疼,这人,到底是多不会照顾自己呀。
饿得时间长的人不能进食太多,庄列觉得池牧吃得差不多了,便让池牧停下,然后向池牧朝梨树的方向示意了下“聊聊?”
池牧挑了挑眉,也没有说话,摸着吃得圆滚滚的肚子,径自朝梨树走去,走到躺椅跟前,使劲伸了个懒腰,又躺了下去,扭来扭去地寻了个舒适地姿势躺好,才懒洋洋的开口:“说吧。”
庄列不禁又有些好笑,似乎,记忆里这人,不是在睡觉便是在去睡觉的路上。
“大概情况,小可爱和我说了,还提议我取点你的血,试试能不能激活那至宝,不过,我没答应,你呢?你是怎么想的呢?”
“呵,她还真是老头的忠仆呢。”池牧抬手,将手臂遮于眼前,嘴里含糊地道:“人生已经这么苦了,何必还要自己伤害自己呢?便是这么一天也等不了么?”
庄列看不到池牧眼里地情绪,也无从揣摩池牧地心思,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心情说这番话的,只是看着落至半山的夕阳,赌咒似的说道:“等得,我一直等得。”
“呵...”残阳如血,池牧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后,便再没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