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洛阳城郊
洛阳地处北齐、西魏、北周交界,对于三国国主而言,乃是兵家必争之地,但是对于洛阳百姓而言,这里实在算不得什么好地方。东边的金镛城一旦沦陷,洛阳也会陷入战火。
现在世道实在是差,本来这两年田里头收成就不好,又是兵荒马乱的年代,不过幸好国主没有再苛捐杂税,庄稼人倒是也能糊口了。
战乱的年代,温饱是最要紧的问题,但是困扰着底层百姓的还有时不时的病痛。城里头不是没有郎中大夫,但是连年的灾祸,庄稼人哪有余钱去看病吃药,宁可熬一熬,也许也就熬过去了,若是没熬过去,那也就是命不好。
但也有命还不错的……
年纪过百的张里正微驼着腰背看着不远处正坐在场院里给村民们把脉的僧人,浑浊的眼中闪着感激的光芒,若不是山上的和尚们,他们不饿死,也得病死了。
北齐国主推崇佛学,洛阳城里名寺颇多,白马寺、报恩寺,个个修的富丽堂皇,加上城中达官贵人的供奉,连带着僧众的日子都比普通百姓好上不少,偏偏这群和尚不一样。
也不知哪一年开始,每隔几个月,便有几个和尚来村里义诊,别说看病不要钱,还会送一些免费的草药,专治一些风湿、风寒的病,简直是这个村子的恩人。
张里正抬手招呼着自家儿子张大元,“大元诶,瞧我这记性,快去给大师倒些茶水,再让你媳妇给大师准备些素饼子。”
“好嘞,阿耶,我这就去。”
张大元快步走到后院,拿了两个碗倒了茶水,村里人没有什么好茶,都是后山那边采的野茶树叶晒干了磨成粉在罐子里存放起来,要喝的时候就倒出来一些,壶里煮开了便能喝了。即便是这样简陋,这也是逢年过节来了贵客的时候才能端出来的,寻常时候是万万不能开的。
张大元的婆娘利落地将灶头上烤热了的素饼子取下来,放在盘子里。
麦面揉的饼,里头还混上了地里头采的野菜,加热过后,野菜独特的清香被蒸了出来,独有一番风味,倒也不算太寒酸了。
张大元一手端起一个茶碗,正要往场院里走,他的大女儿张小燕走了过来,直接从他手里接过一个茶碗,“耶耶,茶水还烫着,你一个人端不得两个,我给你端一碗。”
张大元也没觉得有问题,正好空出了一只手可以端素饼子了。
张家屋子位于村中心的位置,泥巴木头搭了三四间屋子,门口的场院上是一个简易的草棚子,就用几块木头架了起来,上头铺了一层枝叶,就算是个能够遮阳避雨的地方了。
棚子正下方盘腿坐着一个年轻和尚,左手一串佛珠轻轻拨动,右手正给一个年迈的老汉把脉。蓝色的僧衣好似被浆洗得脱了颜色,袖口还带着一个灰色的补丁,露出一截瘦削有力的腕骨。
五月的阳光透过棚子里细碎的缝隙撒在他的身上,竟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佛光一般,连带着那身灰扑扑的僧衣都透着一种高洁的味道来。
和尚朝着面前的老人亲和一笑,抬头露出一张俊美却无比出尘的脸,眉间一点红色朱砂痣,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和尚将手收回,声音清和,“老人家,近来天气虽然变暖了,但是您身子骨弱,年轻时候落下了病根,受不得寒气,还需多注意。”
他朝着身后灰色僧袍的小和尚一伸手,对方递上来一包药,“回去煮了喝上一贴,便会好上不少的。”
老汉接过药,一个劲道谢,“多谢大师,多谢大师。”说话间,他将挎着的篮子递了过去,,“没啥好谢您的,这些菜大师你收下,算是老汉的心意了。”
篮子是他自己编的,里头装着早上刚从地里摘的菜,嫩生生的,很是可口。农家人除了这几棵菜,也没别的能拿得出手的了。
“不值几个钱,是我家老婆子种的,她叮嘱我一定要交给您,多亏了之前您给的药,去年冬天才没再收那个痛,这菜若是您不收,老汉我回头可没脸再来寻你看病了。”
了一抬头望着眼前的老人,一双饱经风霜的手上满是生活的痕迹,布满褶皱的脸上扬着的是笑容,每一道褶皱里漾满的都是善意。
了一不再推托,站起身来,躬身施礼,“阿弥陀佛,那贫僧谢过施主。”
“不妨事,不妨事。”见他收下了菜,老人提着的心也松了下来,乐呵呵提着药离开了。
了一唇间带笑,提起菜递给旁边打下手的小和尚,“不痴。”
不痴应声将菜篮子接了过去放在旁边,那里除了这个装着菜的篮子,已经杂七杂八放了好些蔬果,显然都是村民们的谢礼。
出家人本不欲收礼,但索性都是些自家种的菜,若是钱财,他们是决然不会收的。
村子人口不多,但是隔壁几个村子的村民知道了一今日要来,也都过来了,张大元将下一个要看病的村民拦住,张口解释,“李大哥,你且等一下,大师看了一上午没歇过了,让大师喝口茶吃口饼子吧。”
村民不是不讲理的人,自然答应。
张大元将手里头的茶水和饼子放在桌上,“了一师父,不痴师父,你们喝口茶,歇一会吧,这日头大的很,晒人。”
五月的日头的确不小,张大元是晒习惯了的庄稼人,站在日头下没一会也被热的发汗。偏偏他见了一,晒了半日了,居然还面色平和,似乎丝毫没有被影响一样。
许是体虚?
张大元在心底嘀咕了一句。
了一抬眸看了看队伍,已经没几个人了,半个时辰应该也差不多了。
含笑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坐着,大家站着,算起来,我还是轻松了。”
“继续吧。”了一朝着村民招了招手。
见了一已经给对方号起脉了,张大元也不好再说什么,心中的感激却都快溢出来了。
“没什么大碍,你的风湿再服两贴药,后面入冬记得可以用我之前教的法子多泡泡脚,应该就不太会发作了。”了一细细叮嘱着,“不痴,祛风湿的药还有吗?”
“师叔,正好还有两贴。”不痴将药递给了村民。
“还好够,过两日,就喊上你几个师兄弟去采药。”了一笑道。
“那师叔千万要带上我。”不痴年纪还小,采药对他来说可比在佛前诵经有趣的多。
了一失笑,“你自己同你师父说去。”
不痴想到自己师父板着的脸,噤了声,还想嘟囔几句,就看见师叔微微发干的嘴唇,立马想起师父的叮嘱,师叔身子不好,不能太劳累。
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师叔,我有些口渴,不如喝点水,咱们再继续?”
了一点点头,站起身子,“那就歇一下。”
不痴咧着嘴笑了,觉得自己有努力完成师父的嘱托,高兴地放下手中的东西,也凑了过来想要喝茶吃饼。
刚刚那饼的香味一直冒到他鼻子里,口水都要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在改文哈,近期会正常开始更新咯。
已经读到最高学位了,后期不会有毕业压力耽误更新了,会开始努力更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