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锦霖看着卫卓的表情,大致就可以猜出他走着一条常人的路,最后却没捞着常人的结局。
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常人的路大多数千篇一律,现代是,古代亦是,不外乎结婚生子,科举入仕,在官场尽量往上爬,致仕后子孙满堂,然后至少不死于贫困和饥寒,最好积攒下一些田产来造福子孙。
当然,像卫卓这样家世显赫的贵公子,这条路将会比普通人更加顺畅,而且条件会更好。
所以说啊,命运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周锦霖识趣的继续说道:“然后呢?”
卫卓刻意避开了自己生命的最后几天:“反正最后就是我······死了,然后莫名其妙回到我二十岁加冠礼的前一天。”
他醒来的时候处于崩溃的边缘,以为不过是“他们”换了一种方式来折磨自己,差点拔出挂在墙上的剑了此残生,结果在穿衣镜中看见了自己二十岁的脸。
一切还未开始,一切还未发生。
于是他勉强将已经四分五裂的自己粘在一起,应付即将到来的变故,或者说,一切。
只是这些,对周锦霖,卫卓还是不想说。
周锦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理解。
大概所有重生的人,死前都会有一段可怕的经历。
但是有一件事,她还是要问一问的。
“那什么,你在上辈子的时候,”周锦霖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觉得问这件事确实挺困难的,但是这也是人之常情,“那什么,见过我弟弟吗?”
卫卓:“······”
那当然了。
“见过,”他说,“你弟弟过得还不错,我······那年,他官至大理寺卿,不过也是十几年之后的事情了。”
虽然,周锦睿这“大理寺卿”的官位得来的很不光彩。
十几年后啊,周锦霖有点漫无边际的想,那时的周锦睿应该也成家生子了。
等等,有什么不对吧,十几年后,满打满算二十年,周锦睿不也才二十九岁吗?
周锦霖是做过无数语文试卷的人,知道大理寺卿可是正三品!
正三品是什么概念,可以被选入文言文阅读的概念!(doge)
可是那个熊孩子······周锦霖想想都头疼。
她艰难地控制自己的表情:“是吗?可是他还那么小······”
卫卓想起那个相貌英俊但眼神阴鸷的年轻男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难道他遇见的,是假的周锦睿吗?
周锦霖反复思考后终于想到了一种可能:“请问一下,额,你的上一世,我现在还活着吗?”
卫卓反复思考怎么把“你死了”表达得委婉得体,终于无奈的说:“和你想的一样。”
周锦霖:“······”
所以说,上一世她没来,所以周锦睿那个熊孩子黑化了?
“我猜,”念及此事周锦霖反倒镇定下来,“怀恩伯府最后肯定下场悲惨。”
卫卓点头,无声的默认。
怀恩伯府顾家是在宝应二年被满门抄斩的,当时连送进宫里已经成为太妃的顾诗和躲进娄太后慈宁宫的娄琬也不例外,从宫里被拖出来上了刑场。
卫卓当时并没有去,只是几日后听到当时是大理寺丞的周锦睿亲自监刑,眼皮不眨的看着怀恩伯府一家老小人头落地。
后来,卫卓辗转听到一些传闻。
据说,嘉佑十一年周锦睿考上进士的时候,怀恩伯府出于补偿或是别的什么,试图和周锦睿缓和关系,周锦睿“欣然”答应,结果怀恩伯府却养了一头白眼狼。
周锦霖看到卫卓的反应,心里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在上一世,并没有奇迹发生,原主还是悄无声息的死在了十七岁。
那在卫卓的上一世,嘉佑四年的周锦睿又在哪里呢?
周锦霖虽然知道陈云容一向刚强,但是这不代表女儿的死不会给她带来沉重打击。
而周锦睿,一个九岁的孩子,失去了父亲,又失去了长姐,他会想些什么,又想要做什么呢?
周锦霖从卫卓的只言片语中大概知道了周锦睿日后会变成怎样的人,说实在的,她觉得可以理解,但是又······接受不了。
不过还好,现在的周锦睿,还只是一个有点顽皮的孩子。
周锦霖心里暗自松了口气,但是还是将话题转了回来:“黄河什么的可以回头告诉我,先说说这棺材吧。”
“我其实倾向于棺材铺里有玄机。”卫卓道,“不过,和棺材扯上关系,义庄也有可能。”
周锦霖:“······”
我可求求你了!这不是恐怖故事!
周锦霖不动声色的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小声问道:“那什么,我想棺材铺什么的,其实义庄也有可能,因为比较偏僻。”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心里已经开始默念核心价值观。
卫卓笑了笑,道:“算了,如今还是静观其变的好,仅凭一句话还是无法推论出太多——你很关心黄河?”
周锦霖点头,庆幸总算接受了刚刚寒气森森的对话。
而停留在静须山的霍少宣,此时却是天寒地冻。
虽然他下了继续前行的命令,但是密道还是太窄而带进来的人又太多,所以当后面一个士卒不小心碰到了棺材盖子,而且那不结实的盖子还掉了的时候,他惨叫起来。
凄厉的叫声回荡在密道中,吓得所有人一身鸡皮疙瘩。
走在最前面的霍少宣顿时一身冷汗,大喊道:“怎么了?后面的吱一声!”
那个倒霉娃儿差点叫破了嗓子,腿一软,跪下了。
“将······将军,”他哆哆嗦嗦的说,“有······有······”
霍少宣此时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回去,但是没有办法,毕竟后头是一大群人,于是他只好喊道:“哎,往后退往后退。”
就这样,冒着引发踩踏事故的危险,一行人又一次退回到了那间石室。
倒霉的士卒此时大概是缓过精神,正靠在同袍的身上休息,霍少宣看了他一眼,又移开了目光。
不同于任何可以入选《大蓟民间恐怖故事集》的场面,棺材里面倒是十分空空如也,只有一些不知道来自何方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