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四个星期之后, 迎来了高一下学期的第一次月考。www.xiashucom.com
周五考完，周一晚自习的时候, 郭彬把班里几个学习好的学生叫出去, 让他们帮忙算总分。
卷子每道题的分数老师已经判过了，他们只需要把分数加一加就可以。
阙七作为年级第一，自然也被叫去了。
他心算能力很强, 基本上看一眼每道题的分数, 就能立刻算出总分。
整个办公室的学生, 就属阙七算得最快。
“班长, 你这速度也太快了吧。”于明达惊叹道。
他拿了几张阙七算好的卷子，自己重新算了一遍, 全部正确，没有一点错误。
“牛逼。”
刚夸完，于明达就发现，阙七的动作忽然停住了。
他好奇地凑过去, 发现阙七在认真看其中一个人的卷子。
写名字那一栏, 被他的拇指遮住，看不到是谁，只能从秀气的字迹上判断，似乎是一个女生的卷子。
于明达瞬间露出了八卦的眼神, “班长，你在看谁的卷子啊？”
阙七已经大概看完了卷子上的错题，都记在了心里。
“没有，我刚才跑神了。”阙七心不在焉地解释完, 就把分数写上，把卷子放到了旁边。
于明达想过去偷看名字，却被他握住肩膀推开，“快算分数，算完回去上晚修。”
“哦。”
阙七这个反应，更让于明达断定，肯定有事。
就是不知道，刚才那张卷子是班里哪个女生的。
改完卷子，阙七跟其他同学一起，回班里坐下。
晚修第一节下课，祝瑶感觉有人用笔戳了戳自己的后背，动作很轻。
她第一时间就知道是谁了，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祝瑶看了看四周，正是课间，班里闹哄哄的，同学们要么在学习，要么在打闹，好像没人注意这边。
她小心翼翼地回头，手搭在他桌子边缘，声音压得很低，“怎么啦？”
“我看到你的卷子了。”阙七说。
祝瑶睁大眼睛，紧张地问道：“我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
她松了口气，正准备问他还有什么事，就看到阙七从桌洞里拿出一本新的习题集。
阙七把习题交给她，“我圈了几道题，你记得做。”
他看了她的卷子，把跟错题同一个类型的题目圈了出来，让她自己练一下。
祝瑶还以为，他喊自己回头是有什么悄悄话要说，没想到是在给她布置任务。
虽然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但心里还是有点小落差。
她嘟起嘴巴，“作业好多，不想写。”
阙七目光专注，“题目不多，二十分钟就能写完。”
祝瑶眨了眨眼睛，眼眸湿/漉漉的，软声喊他，“七七。”
音调刻意拖长，带着撒娇的意味。
阙七眸光微深，喉结滚了滚。
犹豫片刻，他借着习题集的遮挡，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在她手心点了两下，压低声音，不太熟练地哄她：“祝瑶，听话。”
温热微痒的触感传来，祝瑶的脸“噌”一下红了。
热闹的教室里，其他所有声音都像是被屏蔽了，祝瑶只能听得到他的声音。
低沉磁性，透着无奈和宠溺，仿佛在她耳边低喃。
阙七这一下，瞬间把祝瑶心里所有的小情绪都给荡平了。
她突然有了学习的动力，甚至觉得自己可以一口气做完整本习题。
“好。”祝瑶拿上那本习题集，红着脸，有些慌乱地转回身，不敢多看他一眼。
阙七看着她的背影，低下头，浅浅地笑了。
于明达正好看到这一幕，在心里说了句“卧槽”。
班长看上的人，不会就是祝瑶吧。
*
很快，于明达的疑问就得到了验证的机会。
年级要举办黑板报大赛，他们班虽然不打算得奖，但也要准备一下。
班主任挑了几个写字好看的同学，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们，祝瑶也在其中。
下午放学后，班里同学都走了。
班里只剩下阙七和祝瑶两个人。
祝瑶把笔放进笔袋里，转回头，对他说：“七七，我想先弄完我的那部分黑板报，再去吃饭。”
“好。”
阙七应下以后，就把自己的凳子，搬到了教室后面。
祝瑶跟在他后面。
然后，她踩着凳子，拿上粉笔开始画画。
阙七弯着腰，小心地帮她扶凳子。
“桃花枝这么画歪了吗？”祝瑶站在凳子上，看不清全貌，只好问他。
阙七看了眼，“没有，很好。”
“那我就继续画啦。”祝瑶笑着说道。
“这几个字会不会太大了？”
“不会，很好。”
祝瑶分配到的内容并不算很多，二十分钟左右就弄完了。
她把粉笔递给阙七，准备从凳子上下去。
“小心。”阙七自然地扶住她的手，防止她摔了。
“哎呀，我手脏。”祝瑶红着脸说道。
她手上都是粉笔灰，这样就把他的手也弄脏了。
“没事。”阙七不甚在意。
于明达吃完饭，想回班里拿篮球，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没选择进班里打扰他们，篮球也顾不上拿了，立马转身激动地跑下楼。
一上晚自习，于明达就跟周围的人疯狂八卦这件事。
“你们都不知道吧，班长在跟祝瑶谈恋爱。”
“真的假的？你瞎编的吧？”
于明达说得唾沫横飞，“我骗你们干嘛？前两天，班长跟我一起去算分数的时候，盯着祝瑶的卷子看了好久，好像是在帮她看错题。后来晚自习的时候，我还看到他对祝瑶笑了，你们见班长对谁笑过？”
“今天祝瑶写黑板报，班长给她扶凳子，她下来的时候，他们还牵手了。”
“你确定班长看的是祝瑶的卷子吗？”
“我当然确定，看字迹一眼就能看出来。”于明达指了指后面的黑板报。
“我还是不太信，班长那么高冷的人居然会谈恋爱？”
“我也不信，扶着跳下凳子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有个男生不服地说道。
其他人都知道他暗恋祝瑶，所以就不再当着他面讨论这件事。
只是这个八卦，还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全班。
阙七和祝瑶一开始并不知道，他们的事情已经被传开了。
后来才逐渐发现不对劲……
他们两个坐在同一列，有的老师喜欢按顺序叫人起来回答问题，祝瑶回答完就轮到阙七了，这本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可每次老师连续叫他们两个回答问题，阙七站起来后，都会有人很刻意地咳嗽，还咳嗽得很大声，伴随着戏谑的笑。
这天是班主任的课，郭彬站在讲台上，正在讲开普勒行星运动定律。
“大家看下PPT上这道题，条件都写在图里，a，b，c这三颗卫星，线速度大小的排序是什么？请祝瑶同学起来回答一下。”
祝瑶坐在中间的位置，太容易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了。
她站起来，纠结了一小会儿，不确定地说道：“a>b=c。”
刚进入天体运动这一部分，她就没听太明白，所以回答出的答案，自然是错误的。
“好的，你先坐下，后面的同学说说你的想法。”郭彬话音刚落，班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偷笑声。
“咳咳……咳。”
听到这些声音，祝瑶莫名觉得心虚，脸上微微发热。
郭彬一开始还没明白，笑着问：“你们咳嗽什么？都感冒了？”
于明达上课的时候很活泼，第一个接话：“老师，我们嗓子痒。”
“天气干燥，多喝点水，”郭彬看向已经站起来的阙七，“陆晏执同学，说说你的答案吧。”
阙七知道祝瑶的答案是错的，但他还是跟她说了一样的答案。
班里同学的哄笑声更大，几乎所有人都在起哄。
低着头的祝瑶顿时明白了什么，脸“噌”一下红了，手心都沁出了汗。
郭彬终于知道同学们在起哄什么，他敲了敲黑板，把这道题重新讲了一遍。
这次祝瑶听懂了。
讲完以后，郭彬开了句玩笑：“同学之间互相认同是好事，但也不能明知同学的答案是错的，还坚持跟她说一样的答案啊，这样考试的时候不就没分了。”
祝瑶脸颊爆红，像是熟透了的桃子皮。
整节课，她的心跳都没慢下来过，坐得僵直，不敢回头看一眼。
这是她记忆最深刻的一堂物理课，课上老师讲到的知识点，她难得全部记住了。
坐在她后面的阙七，看上去比她淡然许多。
可实际上，他心里也并不平静。
整节课耳朵都是红的，心尖滚烫。
*
从那以后，祝瑶跟陆晏执是情侣这件事，几乎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
怕有同学调侃，他们在学校里，比以前更加注意保持距离。
做题的时候，遇到不会的题，祝瑶一般都会问郑安楠。
在学校里，她基本不会问阙七题，也尽量跟他减少接触。
这天晚修做数学作业，最后的大题有点难，郑安楠也不会。
祝瑶正在犹豫要不要暂时放弃，坐在她们前面的潘森锐忽然回头，问道：“哪道？”
“14题。”
“我做了，我给你们讲吧。”
潘森锐拿来一章草稿纸，放在祝瑶跟郑安楠桌子中间，把这道题的思路讲了出来。
做完，他看向郑安楠，眼神有些得意和小骄傲。
“牛逼，谢谢了。”郑安楠夸了他一句，然后就继续做题了。
祝瑶清清楚楚地看到，在郑安楠说出这句话以后，潘森锐瞬间脸红了。
他好像还想说什么，但是郑安楠已经低下头，看上去没继续说话的打算，他的神色有些懊恼。
看到旁边的祝瑶，潘森锐挠了挠眼下的皮肤，不好意思地在纸上写了一句话：【她喜欢什么？】
祝瑶了然，笑着在纸条上回复：【看小说，吃甜食，还有猫。】
潘森锐：【我问你的事，你别告诉她。】
祝瑶：【ok。】
之后他们两个又交流了一会儿，祝瑶觉得他和郑安楠之间很好玩，全程都在极力忍着笑意。
从看到祝瑶跟潘森锐在纸上聊天起，阙七的笔就停住了，一个字都写不下去。
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过了会儿，祝瑶不知道为什么笑了起来，眼眸亮晶晶的。
她对面的潘森锐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也跟着笑。
阙七拿起桌上的水杯，灌了大半杯凉水，可心中的焦躁依然没得到缓解。
聊完天，潘森锐留下一句“有不会的题尽管问我”，就转回身继续写作业了。
阙七心中情绪翻滚，眼眸彻底沉了下来。
很快，下课铃敲响。
阙七喉结滚了滚，嗓音有些压抑：“祝瑶，去操场跑步。”
祝瑶茫然回头，眨了眨眼，“啊？为什么？”
现在天气逐渐转热，她不想夜跑。
“自习课不能说话。”阙七语气硬邦邦的，低着头，没看她。
祝瑶先是不敢置信又委屈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脸上的笑意立马垮了下来。
“哦，我这就去跑。”
这是班主任定的班规，谁在自习课上说话，下课后就要去操场跑两圈。
祝瑶心里委屈，闷闷不乐地下楼。
阙七跟在她身后。
他们刚离开教室，班里就响起了起哄的声音。
“卧槽，潘森你可以啊。”
潘森是一个游戏里的人物名，班里好几个同学都这么叫他。
潘森锐一脸懵逼，“我干什么了？”
“班长都快把吃醋写在脸上了，你还没看出来？”
“啊？”潘森锐正想说“班长吃醋跟我有什么关系”，话快要出口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过来，“我去，我是不是闯祸了？”
“哈哈哈你才反应过来，这下你完了，班长肯定记住你了。”
潘森锐下意识看向郑安楠，后者对他摇了摇头，幸灾乐祸地感叹了一句：“你完了。”
“我……”潘森锐想解释，可想到他跟祝瑶聊天的内容，他又不敢当着郑安楠的面说出来。
他只能憋屈又忐忑地转回身，保持沉默。
希望班长别太生气。
下了楼，祝瑶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后有人跟着。
天空是很深的黑蓝色，像是一块幕布。
现在快要入夏了，空气静止不动，有些闷窒的热。
走到绿网围着的操场上，祝瑶正准备开始跑，突然被人拉住了手腕。
她知道是谁，没回头，轻轻甩了甩手臂，却没挣开。
“祝瑶。”阙七低声喊她。
“干嘛？我要跑步了，你放开我。”她依然背对着他，小脸绷着，声音倔强。
那句话在唇齿间徘徊了半天，才终于鼓起勇气问了出来：“你在跟他说什么？”
其实阙七还想问更多。
想问她，为什么跟别人聊得那么开心，为什么不问他题，反而要去问别人。
可这些话全都说不出口，只能压在心底。
“不要你管。”祝瑶本来就很委屈，心里酸酸涩涩的，听到他这句话，情绪翻滚，眼眶一热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又没打扰到班里其他同学，干嘛要让她来跑步。
而且他们都这个关系了，他就不能稍微通融一下吗。
阙七听出了她声音中的哭腔，心里一揪，从她身后走到她面前站定。
操场上灯光昏暗，她正对着光线，脸上的水痕很清晰。
他开始反思，自己的语气是不是太凶了。
“哭什么？”
他的疑问句，听在祝瑶耳朵里，就成了不耐烦。
而且他逆着光，她眼前又被泪水弄得模糊，看不清他的神色。
“说了不要你管。”祝瑶觉得自己这样又狼狈又可怜，哭得更凶了，眼睛红肿。
阙七拿出纸巾，想给她擦泪，却被她偏头躲开。
“你放开我，我要去跑步。”她吸了吸鼻子，故意跟他赌气。
阙七眸光暗了暗，把纸塞进她怀里，语气认真，“我替你跑。”
说完，他转过身，开始在操场上跑步。
祝瑶站在原地，怔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不觉就停下了哭泣。
她就那么看着他跑了一圈又一圈，早就超过了班规要求的两圈。
跑到操场另一端的时候，因为操场上灯光昏暗，他的身形会变得模糊不清，跑回她这边，才逐渐变得清晰。
他身高腿长，一直直视着前方，眉心微皱。
从她身边过去的时候，带来一阵清冽的风。
回想起他今晚的反常，祝瑶忽然灵光一闪，明白了什么。
七七他，不会是吃醋了吧？
所以才会故意让她来操场上跑步。
所以才会那么在意，她跟别的男生说了什么。
祝瑶刚才会哭，也是因为情绪上头没控制住，现在冷静下来，心里的气已经烟消云散了。
想明白阙七生气的原因，她反倒有些愧疚。
快上课的时候，阙七才在祝瑶面前停下，微微低下头，向她道歉：“对不起。”
他眼瞳漆黑，下颌绷紧，还渗着汗。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高挑少年，祝瑶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小心地问：“七七，你吃醋了吗？”
说完，她就低下头，攥着自己的衣摆，紧张地等着他的回应。
阙七垂在身侧的拳头瞬间紧握，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窘迫，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
他们两个相对而立，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沉默着。
风送来了他身上的热气和汗味，祝瑶并不觉得难闻。
反倒是，她以前就很喜欢的，他身上才有的味道更加浓烈了些，让她脸颊不自觉地发热。
就在祝瑶以为阙七不会回答的时候，忽然听到他说：“嗯。”
他垂下眉眼，嗓音压得很低，莫名有些委屈。
许是他那边的热气传过来的缘故，明明一直站着没动，祝瑶却觉得自己身上也开始发热，像是要出汗了。
她咽了口口水，闷声解释：“我跟他没说什么，他喜欢安楠，问我了一些安楠的喜好而已。”
阙七心里骤然一松，握紧的手也跟着松开。
然后他又开始道歉，为他刚才有些严厉的语气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凶你。”
“没关系。”祝瑶说完，气氛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头顶传来的视线很有存在感，让她想忽略都不行，心跳得越来越快。
祝瑶绞着手指，纠结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拿出纸巾。
她踮起脚尖，抬起手想帮他擦汗。
阙七身子一僵，不自在地说道：“我自己来。”
“我帮你。”祝瑶却很坚持。
她刚才情绪太激动了，她也有错。
阙七红着耳朵，顺从地低下头，方便她擦。
他们这时候站在看台旁边的阴影中，即便动作有些亲昵，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给他擦汗的时候，阙七眼神乖顺，就像是一只温顺的大型犬。
看到他这副模样，祝瑶的心情莫名好了很多，胸腔里好似都泛着甜甜的泡泡，忍不住弯了弯唇。
阙七的嘴唇也不自觉地微微勾起。
祝瑶离得很近，动作认真又温柔。
他的视线忍不住落在她唇上，停留了片刻，又很快心虚地移开。
操场那边忽然传来一道亮光，打在草坪的方向，照出了一对坐在草坪上接吻的情侣。
政教处的老师站在红色塑胶跑道上，拿着手电筒，声音很高，语气严厉地呵斥：“你们在干什么？”
那对吻得难舍难分的小情侣，迅速从草坪上站了起来。
男生很没担当地要逃跑，却被政教处的另一个老师给截住了。
其中一个老师对那个女生说：“你看看，他这么没责任心，你跟他这种怂包在一起干什么？”
女生顿时哭得稀里哗啦的。
明知被发现的不是他们，在呵斥声响起的一瞬间，祝瑶的手还是因为害怕而颤了下。
老师们就在这附近，他们现在出去，肯定会被抓住。
她害怕地往看台的阴影里躲了躲。
只是这样一来，她跟阙七的距离就更近了，身子几乎贴在一起。
他上身穿的是薄款的黑色卫衣，垂下来两根绳子，祝瑶心情紧张的时候，总想抓点什么东西。
她握住他衣服的绳子，轻轻拽了拽，随手帮他打了个结。
然后又重新拆开，再打新的结，玩得不亦乐乎。
玩了一会儿绳子，好像也没那么紧张了。
她的手时不时会蹭到他的胸膛。
阙七的呼吸有些乱。
就在这时候，看台旁边传来了脚步声。
阙七突然把祝瑶拉进怀里，反身抵在墙上。
黑暗中，他们的呼吸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