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婉灵本来就因为这事着急上火,结果郑青云非但不体谅她,还又塞了一个女儿进来,若是郑婉莹先生下了皇子,郑家是不是就要放弃她这个嫡女来支持郑婉莹?
郑青云是个自私至极的人,即便自己是嫡女,也没有受到多少宠爱,有朝一日她对郑家再没有用了,郑青云一定会将她一脚踢开。www.xinghuozuowen.com
所以,她并未按着郑青云的指示将郑婉莹引见给梁帝,但即便如此,一日,梁帝喝醉来了凤兮宫,她那日正好来葵水在内室休息,郑婉莹误打误撞侍了寝,之后就有了身孕。
郑婉灵恨极了,当时就要下手除了这个庶妹,但常嬷嬷劝住了她,梁帝并不知道他宠幸了郑婉莹,郑家也不知道,她这肚子迟迟没有动静,也许这正是一个机遇。
于是,中宫不久就传出消息,郑婉灵怀孕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郑青云终于安心,将郑婉莹完全抛在了脑后,郑婉莹被郑婉灵关在了凤兮宫中,直到她发动产子,郑婉灵也在当天“生”下了一个男婴。
生下了孩子,郑婉莹再也没有利用价值,郑婉灵便安排了一个意外,杀死了郑婉莹,而郑婉莹生下的孩子,慕容越,就成了太子。
郑婉灵手段凌厉,当初但凡接触过郑婉莹的宫人全部被灭口,这世上只有常嬷嬷跟她知道真相,可是现在,这事怎么被传出去了?而且传出了宫中,整个梁国都知道了?
郑婉灵惊慌失措,常嬷嬷反倒比较镇定,她拧着眉头道:“娘娘,您先不要着急,外面的流言说陛下是您身边的婢女生的,即便此人知道些什么,可能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或者仅仅是猜测,您可不能先乱了阵脚啊。”
郑婉灵努力平复下来:“是啊,是啊,哀家不能乱了,还有齐儿呢,哀家还有齐儿呢。”
养了慕容越这么多年,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心狠手辣,要是让他知道这些往事,他绝对不会放过齐儿的。
常嬷嬷有些心酸:“殿下这性子,您好歹将他养大,要不是您,他怎么可能登上皇位……”
仅仅是外面的风声,他就对太后如此疾言厉色,她真不敢想象,若是慕容越得知了真相,太后和六殿下将何去何从。
公主府中,流苏帮长乐公主打着扇,快到夏天了,长乐公主一向受不得热,又不能太早用冰,她半躺在贵妃椅上,穿着云雾一样的轻纱,虽然年岁已经不小,却仍然身段玲珑,风韵犹存。
苏嬷嬷轻手轻脚地从外面走进来,接过流苏手上的团扇,徐徐地替长乐公主扇风。
流苏便退了下去。
长乐眼睛并未睁开,懒洋洋道:“外面传得怎么样了?”
苏嬷嬷轻声道:“都已经传开了,陛下到太后宫中了一回,出来的时候似乎很不高兴。”
长乐轻嗤了一声。
苏嬷嬷继续帮她打着扇,半响,却忍不住道:“殿下,此次可是一步险棋,陛下还在皇位上坐得稳稳的,您这样帮五殿下,要是被陛下知道了……”
慕容越可不会念着长乐是他的嫡亲姑母。
自从慕容越继位,旁的世家似乎陡然没了立足之地,前些日子,她的宝贝孙子在皇家马场被郑家那跋扈的小少爷推了一下,磕在了石头上,流了很多血,差点没把长乐心疼死。伤在脑袋上,可不是件小事,然而郑家那边只让人来赔罪问候,小少爷连面都没露。
宫里得知之后,也只是随便派了几个太医过来诊治,许是宫里不上心的缘故,长乐能感觉到宫里的太医也不如以前郑重其事。
这搁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郑家对她这个长公主都这样,何况是别的世家大臣?
她想起这事,心中还恨极,冷笑道:“本宫只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你以为这长安插手这件事的人少?我倒要看看,我这位好侄子,究竟能在皇位上坐多久?”
谣言越传越离谱,即便慕容越为此杀了不少人,也没能止住,于此同时,各地的揭竿起义之声也愈演愈烈,造势差不多了,展言没法再赖在盘虎山,要回巴蜀部署。
他央求了玲珑半天,想让玲珑跟他一块回去,但他虽然闹得厉害,但心里隐隐感觉,玲珑是不会跟着他一起走的。
她身上也背负着国仇家恨,早在自己还是一片茫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之时,她就部署好了自己每一步要走的路。
让展言惊喜万分的是,玲珑最后居然答应了。
他高兴得不得了,生怕玲珑后悔似的,赶紧去收拾行李去了。
七叔皱着眉头,瞧着展言的背影,越瞧越觉得辣眼睛,他道:“你跟这小子去巴蜀干什么?那地方我们始终没去过,而且离着陈国……”
玲珑明白他心中的担忧,她笑道:“这些我都知道,一来,我跟着他一起,凡事有个商量,能帮他。二来……”她轻轻地眯起眼睛,“梁国近日不太平,李凌似乎也闻风而动,像来分一点这块肥肉,一别这么多年,是该好好见一见了。”
还有一点她没说,这点让她自己都觉得危险,她舍不得跟展言分开那么久,他们成亲之后聚少离多,这次要是分离,梁国如此动荡,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面。
百里药圣听说徒弟要走了,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丫头,口口声声说想念师父,现在师父都老实待在盘虎山上,你却要跟个野男人走!”
玲珑有几分心虚,却还一本正经地跟百里药圣分析此去蜀山的利弊,百里药圣眼睛一眯,摆摆手:“得了,你也别糊弄我这个老头子了。”
他一股脑交给玲珑一大堆药丸,他做药丸全凭兴趣,价值连城的绿豆丸,美颜膏,在他这里都不能拥有姓名。
绕是如此,他还是耐着性子将那些细口白瓷瓶上贴了红纸,写上药性和用途。
玲珑拿着那一小盒子药,眼睛涨涨的又酸又涩。
此去巴蜀,比之前情况好了许多,连绵的大雨已经停下来,太阳时不时地露出个脸来,慕容越最近自顾不暇,实在顾不上围剿展言他们。
翻过幽冥山,一入仓城,玲珑就能明显感受到这里的不同。
这里也受到了大雨的侵蚀,但却不像外面到处都是生灵涂炭的景象,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还有不少商贩推着东西出来卖。
街角搭着布粥的棚子,有一些人在排队领粥,都是井然有序的,棚子旁边有一家医馆,门前也排了不少人。因为大水之后很容易引发瘟疫,展言早早做好了预防工作,由王府出钱补贴,在苍城设下了许多免费看病的医馆。
“殿下!您可终于到了!”陈冬青大剌剌地跑过来,他穿着广袖长衫,跑过来的时候兜了两袖的风,像一只翩飞的大蝴蝶。
陈东青是展言幼时的伴读,此人熟读兵法,见解独到,是梁帝微服私访的时候捡回来的弃儿,同展言一起磕磕绊绊长大。
巴蜀是五皇子封地,虽然还未正式封王,梁帝早就为他部署好了这块地方,能用的人也早早地派往巴蜀仓城,只是梁帝倒下突然,不只是展言,一众皇子们都没来得及封王,更别提分派到各封地了。
慕容越登基之后,更是仿佛忘了这茬,除了展言,其余皇子都被拘在长安,并未提封王之事。
眼看着他要扑到展言身上了,三两上前一步接住他,有些生无可恋:“陈大人,你可慢着点。”
陈冬青的性格跟小时候一样,一点都没变。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定:“许久不见殿下了,臣心中很是思念……咦……”
他这才注意到展言身边站着一个陌生的姑娘。因为要赶路,玲珑只穿着一件浅色的骑装,头发只用了一支翡翠簪子挽起,脸上更是未施粉黛,只涂了一层薄薄的口脂。
绕是如此简单的打扮,也遮掩不了她半分丽色,反倒是多了几分清水芙蓉的婉约和温柔。
他眼睛都快看直了。
直到他听到一声不悦的咳嗽声,才回过神来,正对上展言深沉的眉眼。
三两在后面替陈冬青点了几根蜡。
陈冬青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连忙狗腿:“这位是,王妃娘娘吧,殿下整日惦记您,殿下近臣虽未见过娘娘真容,但感觉都熟悉得很了。”
玲珑难得被逗笑,眉眼弯弯,多了一分小女儿家的娇憨。
陈冬青补救的实在及时,展言只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就转过身去扶玲珑:“我已经让人将府邸重新布置了一遍,你要有不满意的地方再改改。”
陈冬青跟在后面,悄悄掏出帕子擦汗,心里不禁有些得意,尽管远离宫廷那么多年,他随机应变的本事依旧宝刀未老,先帝夸他是梁国第一智囊,他依旧配得上这个称号。
马车吱呀吱呀地轧过青石板,人声逐渐小了一些,等到完全停下,展言就从外面撩起帘子:“到了。”
玲珑抬起头,秦王府三个大字闪闪发光,据说是先帝亲手提下的,字写得极好。
世人都说先帝偏爱五皇子,迟早要废了慕容越改立,可是她忽然觉得,先帝可能真的只是想让展言当个潇洒王爷,他为展言选了这块天堑之地,为他培养亲信和军队,只是想保护他,让他在这块地方舒舒服服地生活。
也许他是觉得,做了一辈子皇帝,一举一动都要受到牵制,不是什么好事,也许他实在没法子在郑家的虎视眈眈之下,给五皇子更高的位置。
玲珑想着这些,由着展言牵着她走。
等到回过神来,她一阵恍惚。
面前是一个大园子,花木修剪得整整齐齐,花木中有蜿蜒的小道,鹅卵石铺成,还有曲水流觞,细细地流淌着,别有一番意趣。
玲珑这儿看看那儿看看,总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直到她看见一个兔子形状的松树,这才陡然明白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她看向展言,一贯冷静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惊讶:“这……”
展言很是紧张。
他琢磨不透玲珑这反应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他去寻了陈国宫廷后花园的构造风格,犹豫了好久,才让工匠动工。
那地方是她的家,只是她最温暖的记忆在那,最痛苦的记忆也在那。
他不知道她还到底想不想看见那里。
见玲珑不说话,他心中忐忑,忙道:“你要是不喜欢,我让工匠改了便是,很快的……”
玲珑忽然凑过去抱了抱他。
展言就放松了下来,伸手将她圈在怀里。
她拿着剑,骑着马的时候很是英姿飒爽,她一箭射死他身边的老虎时,气场强大,吓得他心惊胆战。
但是她其实又是那么娇小。
展言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皇宫里,戚柔站在殿门口,焦急地往外张望。
戚母递了帖子进来,要来探望女儿。
身边的宫女拿了一件披风走过来:“县主,外面风大,您还是披上这个吧,不然您生病了,太后娘娘是要心疼的。”
戚柔心中焦灼,有些不耐道:“我说了不穿,你别烦我!”
宫女嘴里不敢说什么,眼中却划过一丝不屑。
说是县主,还不就是个人质,真当自己了不得了。
她阴阳怪气地道:“那县主自己小心着吧。”
等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戚母的身影,由太后身边的李嬷嬷带着匆匆往这边走。
见到母亲,憋了这么久的泪终于簌簌地掉下来,怎么擦都擦不完,她想念家人,却不允许出宫,她也不想家人进宫,以慕容越的无耻程度,没准进来就多一个戚家的人质。
许久不见女儿,戚柔瘦了不少,眉眼之间也都是忧虑,再不像是当初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女。
戚母心疼坏了,连忙帮她擦眼泪:“囡囡受委屈了,都是娘没本事。”
戚柔拼命摇头:“是孩儿不孝,不能侍奉在娘身边。”
这段时间,戚母头上显然多了不少白发。
即便再想母亲,她也不愿意让母亲进宫,戚家人都心知肚明,进来只会造成更多麻烦。
那母亲今日为何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