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装着心事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下意识都做出什么动作。
卢骄第五次转笔把笔转飞,在办公桌上发出各种烦人的声响后,阮越终于忍不住抬头了:“好好做作业,别制造噪音。”
和吵杂的教室不一样,过于安静的环境里,突然响起的噪音会显得更加的恼人,烦不胜烦。
卢骄连忙开口:“抱歉,我在想题目。”
阮越脸上露出明显的惊讶。
卢骄感觉自己被看低了似的,梗着脖子瞪他:“干嘛?我也会思考的好吗?”
别以为阮越没说话,他就看不出对方在惊讶什么!
阮越呆了下,才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在想什么题目?”
“数学题。”
“给我看一下。”
卢骄把卷子拿起来,却没起身,开始念:“已经曲线在x=0处切线与直线L1平行,若……”
“你能不能把卷子拿过来?”阮越打断他施法一样没有波澜毫无感情的诵读。
卢骄垂死挣扎宣告失败,还是一把抓着卷子,朝阮越的位置走过去。
卷子“啪”地拍在桌上,皱着折痕被卢骄随意地用手掌压平。他的手顺便撑在桌上,就站在阮越的椅子旁边,俯下身靠近。
握紧的笔指向卷子上第二道简答题。
“就这道。”
阮越“嗯”了一声,然后往远离卢骄的方向拉动了一下椅子。
卢骄:“……”知道了,他害怕阮越身上的信息素而不敢靠近,而阮越这个死洁癖又何尝不是一样,不想和他挨得太近。
谁知道阮越说:“拉把椅子过来坐下。”
原来不是嫌弃他,是给他腾个空间。
“哦好!”
卢骄立刻回神,旁边的办公椅被拽过来,挨着阮越坐下来。
两把办公椅的扶手撞一块,但是他们的距离并没有那么紧密无间,卢骄一点信息素的味道都没有闻到,他松了口气。
阮越压根没有抬头看他,从自己的练习册里抽出一张草稿纸,垫着卷子就开始写。
“函数在某个点的切线方程,斜率和导数有关,所以第一步……”
他的草稿纸也不像草稿纸,上面的计算过程一行一列井井有条。铅笔在他手中不需要直尺丈量辅助,给卢骄示意画的函数图象工整漂亮得可以直接复制粘贴到答题卡上面去。
修长的手指节分明,握住笔弯曲着也线条优美漂亮,像那种美术课速写时会看到的有力又好看的模特范例。
书写速度刷刷刷地往下,说话的声音一如往常地没有情绪,却平稳地带着力量感,阮越每讲完一步,都会稍作停顿问卢骄“有没有问题”,然后再继续下一步。
在擅长的领域上,阮越完美得多讨厌他的人,都没有办法挑出错。
卢骄以为自己会听得一头雾水,但是神奇的是,阮越讲的每一句他都能听懂,有哪里捋不清,阮越就好像知道他的想法一样,下一秒做图辅助他理解,条理清晰得令他听得没有一点阻碍。
他这种学渣,居然完完全全听懂了!他感觉他会做了!
“行了,这就是第一小问的做法。第二小问先不管了,你把这种类型题练熟了再说。”阮越放下笔,来回翻了下卢骄的卷子,然后又勾了后面两道解答题,“你把这两道也做了吧,方法差不多的,巩固一下。”
“好!”卢骄连声应答,阮越已经重新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了,卢骄站起来,想了想还是开口:“阮越,谢谢你。”
阮越在整理笔记,稍微停顿了下,然后才回应:“……嗯。”
卢骄把办公椅拉回去,拿着卷子重新回座位做题。
原本一头雾水的题目,在阮越讲完之后瞬间豁然开朗,甚至不仅仅是会做这一道题,他隐隐约约地搞懂了核心的原理,知道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卢骄忍不住想,苏荷如果选阮越,他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阮越确实牛逼。
像他这种学渣,只能帮苏荷做作业;而阮越却能教会他这种水平的学渣怎么做题,这种对象上哪里找去?
只是,刚才一直担忧的问题却没有出现,卢骄心里不是松了口气,反而是无比在意。
脖子扭过去抻长了望过去,阮越今天也依然是用衣领遮掩着脖颈。
他肯定是贴了阻隔贴,今天是一点信息素都闻不到,哪怕讲题的时候挨得那么近,也嗅不出来。
应该……应该是阮越分化逐渐稳定、有所好转的迹象,而不是他又有什么问题吧?
卢骄有些不安地想。
***
回到教室,数学老师在发周测卷,卢骄从后门溜进去的。
霍扬小声问他:“你的早读课坐牢项目要持续多久?”
卢骄看起来心情挺好的,感觉其实也没那么像坐牢,从霍扬手里接过周测卷后说:“老张说到我不再拖欠作业为止。”
霍扬明白过来:“这是要你坐牢到高考。”
卢骄“呸”了他一声,看到数学老师从讲台往下走,沿着过道巡视,立刻低头把卷子摊开,开始做题。
余光一扫,霍扬又在所有选择题上快速全部盲选C,卢骄却罕见的,没有和他做一样的行动。
他先把周测翻到后面——解答题的问法翻不出什么花,考察的方法和阮越刚给他讲的一模一样!
卢骄拿起笔,开始先把那道题的第一小问做了起来。
中间难免有阻塞停顿的地方,涉及到的小知识点正好是他不太确认的,他也不慌,先照着阮越教他的思路,把能写的过程都写一遍,该算的内容也全计算后写上去。
他甚至拿了张草稿纸,复杂的运算过程确认一遍,才誊抄到他的周测卷上面。
卢骄做得认真起来,都没有发现数学老师走到后排后,停在他的座位旁边,隔了好久才往前走。
霍扬倒是注意到了,他对着填空题假装在思考,大气都不敢出,等数学老师走过去,才松了口气一把拉住卢骄。
“你还真敢写,数学老师盯着你看这么久,居然没骂你?”
卢骄正好算完最后的结果,莫名其妙地看霍扬一眼:“为什么要骂我?我在认真做题。”
霍扬:“???”
无视了霍扬震撼的表情,卢骄接着往下做下一道题目。
下一题问法也很类似,阮越没给他讲,但卢骄隐隐约约想到了一个解法,他可以尝试一下能不能算出一点像样的结果来。
周五一早连着两节数学课,第一节周测第二节讲解,霍扬连着震惊了一个半小时。
卢骄不仅是认真地做完了周测,第二节课讲评也认真听讲。
更恐怖的是霍扬还发现卢骄换了红笔自评,写满的几道解答题给自己打了勾,空着没写的,卢骄居然记了下老师讲的步骤。
他卢哥还记得上周那份周测最后落得撕成两半拿去涂鸦的待遇吗!
怎么一周不到就有了这么大幅度的转变,早读课这个坐监的思想改造也太牛了吧!!!
课间操的时候,霍扬忍不住拉住卢骄问:“卢哥,这周末还打球吗?”
卢骄莫名其妙:“打啊,为什么不打?”
霍扬松了口气,确认卢骄没有被某个学霸魂穿。
但他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你今早上数学课怎么这么认真?”
卢骄愣了下,下意识地回答:“听懂了,就多听了下。”
霍扬表情复杂:“哥,你去哪里换的脑子,能不能介绍小弟也去换换?”
卢骄把他踹开了。
能考上市一中还进入不差的班级,本来就有一点底子,卢骄往日面对落下的各科,也不是没有努力想尝试听课,是听不懂才作罢。
但是今天上课又感觉,他好像也没那么笨,数学也没那么难嘛?
而且听完一道题的讲解就过了十分钟,一节课都变得没有那般难熬了。
就是老师讲得太快了,他有些地方不太理解,想等着问一问阮越,对方一定能给他讲得非常清晰的。
课间操结束后,卢骄回到教室,班里多数人走得慢,回来的人还不多,饮水机那边也没有人在排队。
他拎起自己的水杯,把霍扬的也直接拿上,往教室前门走去,路过苏荷的座位时,也同样顺手拿起对方。
走到饮水机时,他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仿佛成了一种习惯性行为一样,行动都没有经过脑子。
其实他到现在,都没想好自己该如何对待苏荷。
好感是真实存在的,喜欢也是真的,可是少年的心动直白又单纯,只是想一股脑的“对他好”。
只是……
哪怕再迟钝的人,对别人的善恶都能感受到,卢骄在这方面也并非那么蠢笨。
他早就知道苏荷对自己没什么感情,不过是觉得苏荷谁也不爱,对阮越也是相同的态度,那么他还是有机会的。
结果有一天却有个声音突然告诉他,苏荷将来甚至会有不止一个心仪对象,可偏偏苏荷和那么多人有瓜葛,他也只不过是路人甲。
凭什么?
那股不爽的情绪更多来自少年不服输的较劲,想要赢,想要证明自己,想要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狼狈的败犬。
——可是他始终不知道,苏荷喜欢什么,又不喜欢什么。
卢骄把热水依次装好,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来,防止水溢出来。
也许苏荷根本不喜欢他每天这样黏着自己呢?
他给苏荷发二十条微信,苏荷也只回他最后一条,傻子都能看出来对方的态度。
卢骄心里多少有些没劲,就好像一直一股脑的往前冲,什么都不管,相信总会跑到终点。结果有一天突然被人拎起来往下看,他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徒劳无功地转圈圈。
还转成阿普洛夫的狗,都那么习以为常地课间操结束就去帮苏荷装热水了。
卢骄一时间好像打定了什么主意。
就在他转身准备回教室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连串的声音,与过往三天的情况无异。
“小戚果然才是喜欢小苏的,其他人目前都不算有明显箭头迹象,希望绿茶竹马第一个上本垒!”
“一整章全是竹马啊?这对好无聊,蹲蹲修罗场。”
“楼上,其实已经有修罗场了哦,按701的说法,鹿角看他不顺眼威胁他,一定没想到情敌靠示弱反而上分吧!PS:我不相信701被凶哭了,肯定是装的,他一定还有后招,等着吧~”
“难怪卢骄只是路人甲,怎么管那么宽,真败好感。”
“+1”
不用回头都知道苏荷回教室了。
但卢骄脑子里那些伤春悲秋的情绪全没了。
——草!戚临遥这家伙就是这么和苏荷“解释”的,是不是以为他不过问,这辈子都没机会知道啊?
卢骄一扭头,大跨步地朝苏荷的方向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卢不会吃隔夜的亏,但我会因为太长了写得好累而断章(我是废物我先说了但是这章好长啊感觉写了一辈子(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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