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清新明快的指弹,紧接着响起激烈的和弦和鼓点。
这首《理想主义》的旋律十分上头,可以从第一句嗨到最后一句那种,而且观众们发现,它被重新进行了编排,变得更加热烈,像跳跃的明亮的光。
在3AM听过闻越唱歌的毕竟是少数,对于这场十分重要的演出,认识这只乐队的观众都在期待,都想知道新主唱到底是让人惊喜还是失望。
短暂前奏过后,站在最前面系着红色发带的主唱微微低头,凑近麦克风。
音响里传出的是和前主唱完全不同的嗓音。
带着丝丝缕缕,纠缠不断的沙哑,有种清冷的性感,咬字时又好似在空气泛起一串串细小气泡,让这嗓音显得细腻动人。
“穗与烟之间,幻想重建。”
par灯打出渐变的蓝色光线,如同群鱼在深海中的游弋。
歌曲走向高朝,节奏也越发激烈,主唱握着麦克风,完全沉浸在音乐间,让他每一个应和节奏的低头和举手都恰如其分,从容而不失热情。
所有高音都信手捏来中,毫不费劲。
“理想浓艳,现实胆怯。等不到,燃烧时间粉身碎骨走向寂灭。”
起初夏筱还在担忧,贺郁因为个人私心和感情才找的闻越。但今晚的表现让夏筱不得不服,甚至比排练时候表演得更好。
他想起以前的一些事,甚至怀疑,贺郁早就动了这个念头。
高潮部分,熟悉的旋律和歌词让观众们齐声合唱,几乎盖住了闻越的声音。现场气氛达到顶点。直到最后一个鼓点结束,起伏的人浪还在翻涌,欢呼声也久久不息。
沐浴在这炙热的欢呼声和耀眼灯光里,闻越觉得自己的心在跳跃着,像是终于触碰到一直以来的梦寐以求,连未来都清晰无比。
“谢谢,我们是夏日酒精。”结束报幕,走下舞台的时候,听到观众里有人大喊,“闻越牛逼!”
闻越脚步轻快,忍不住翘起了唇角。
虽然只是一首歌,但兴奋的表演还是让他额头上都是汗,摘下发带擦拭时,贺郁递过来瓶水,故意学着刚刚观众的语气小声地喊,“闻越牛逼!”
闻越心情好,扬起眉梢春风得意地斜睥着他,“这不是实话么?”
他白皙的面容上蒸腾着热气,鲜活而生动。贺郁认真点头,“确实是实话。”
“估计很快,我就要比你红了。”
“那你红了是不是要抛弃我?”贺郁垂眸哑笑,遮掩了眼底的柔光,唇角的笑意却蔓延开来。
闻越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一脸慈爱,“你要是写不出来歌,我可不保证不会抛弃你。”
本来是想看破防的,没想到他一点也不恼,甚至故意靠近,抬手按在闻越腰上,“要是抛弃我,那你的良心肯定是被狗吃了。”
细碎的额发半掩着眉毛,眉宇间透出一股子温和之意,眼底偏又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
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递到腰际,带来酥酥痒痒的触感,闻越有几分不自在,又觉得自己都能揉他的头发,他搂个腰好似没什么问题。
“没办法,为了红有时候是得现实点,我就怕你哪天写不出好歌了。”
贺郁还当真了,若有所思地点头,“可以,为了你我也会努力的。”
闻越眸子里的棕色愈浓,翘着嘴角像一只狡黠的猫儿,“那你好好加油!”
正在这时,旁边传来两声提醒的咳嗽,寒江乐队的齐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抱着手臂,神情戏谑。
在夏日酒精前面,寒山乐队也完成了自己的表演。除了单纯的燥,闻越听不出其他更多的东西,拿到了170的票数,不上不下的中游位置,目前还看不出寒山乐队到底能不能通过第一轮。
齐峰快速扫视两人,似笑非笑地学贺郁说话,“为了你,我也会努力的。”
闻越应激地后退了一步,和贺郁拉开距离。
这动作让齐峰的笑意更深,故意促狭地拉长了语调,“郁哥啊,我真想不到他会成为你的主唱更想不到,你们两个竟然——”
贺郁掀起眼睑,毫不客气地把喝空的矿泉水瓶按在他胸口,略冷淡地打断,“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齐峰本来就是找贺郁有事,被贺郁带到旁边说话去了。
闻越暗暗舒出口气。但又觉得这紧张有点没道理。
前方舞台上,第三十二号乐队已经完成演出,马上会报夏日酒精的得票。
虽然很有信心,但闻越还是把目光集中到了舞台。
几秒后,大屏幕上显示出,[夏日酒精,278票]
听着现场的欢呼,裴言澈跑过来,“是不是,是不是目前全场最高?”
闻越思索片刻,“应该是,我记得没有比我们更高的。”
两个人击掌庆祝。
倒是夏筱一点不惊喜,老神在在地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着舞台上乐队一只接一只的表演。
这时,上了一只重金属,听起来竟然很不错。
被舞台上的表演吸引,夏筱招呼贺郁,“贺郁,快来看!这只乐队有点东西。”
充满力量的鼓点和和旋,吉他中有大量失真音色,主唱如野兽般低沉的咆哮也充满力量,是一只少见的成熟重金属乐队。
闻越的目光也随之投向舞台,刚看过去,他的神情就乍然僵住,出神地盯着灯光里的乐手,夏筱喊了他两声都恍若未闻。
直到贺郁拍他肩膀,闻越才回过神,像是在担忧,拉着贺郁就要走,“走了走了,没什么好看的。”
身后的人提醒,“还要等签字确认成绩。”
“哦,好,那我等你。”
贺郁感觉他有点不对劲,脸色有些难看,走之前多看了他一眼。
舞台之上,重金属乐队的鼓点愈发密集,如同疾风骤雨,噼里啪啦打在观众席上。
呼喊已经不足以释放胸膛里的激情,有个人爬到了后面的控制室台子上,跳入人群中。
吉他手抱着吉他,在一个很重的和弦里跳起,又落回地面。
像是骤然间打开尘封在深海的箱子,放出了心底的洪水猛兽,闻越浑身发冷,往后退到了舞台侧面的光线照不到的阴影中。
激烈的鼓点终于结束,夜风吹来,让他原本就很冷的身体都快僵了。
贺郁没回来,闻越只能随便翻翻手机,还从来没有这么期盼过他。
终于,一串陌生而沉重的脚步声走近,闻越抬起头,浑身的血液都好似被冻住。
男人穿着打满铆钉的皮衣,五官极锐利,甚至不做什么表情看起来也有几分狠厉。理着带图案的寸头,手臂上遍布纹身,左右耳朵都打了好几个洞,俨然将摇滚贯彻到全身上下。
他看着闻越,脸上缓慢地浮起阴鸷笑容,“阿越,好久不见。”
“骆亦铭,你怎么会在这里?”儿时的记忆就像从笼子里放出来的猛兽,一瞬间就让闻越丢盔弃甲,本能地退后了一步。
像是预料到他的紧张,骆亦铭的神情有些愉悦,“我当然是来参加海选,刚刚我就在下面看着你呢。这么多年没见,不得来找你叙叙旧?”
闻越垂在腿边的手指难以控制地微微颤抖,他竭尽全力抿住唇角,让表情显得冷冽淡漠,“我跟你还有什么旧可叙。”
十多年没见,他没有改变,而且身上变态阴鸷的气息越发浓烈。
对于这种变态来说,给脸色只会让他更兴奋。
“当然有。小时候我就知道你唱歌很有天赋,嗓子又好。以前每次听你唱歌我都觉得很幸福,可惜,如果不是我进去,我们不会分开这么久。今晚再次听到你唱歌,我感觉到无比幸福。”
骆亦铭的笑容带上了几分恶意,让人头皮发麻,闻越才刚构筑起来的心里防线已然有了裂隙,“所以你为什么要出来,你为什么不在牢里蹲一辈子!”
骆亦铭笑得更加愉快,“你到底在急什么,为什么不能像以前那样,乖一点?”
那些灰暗记忆的袭来让闻越瞬间破防,“放尼玛的狗屁,我为什么要乖,我恨不得捅死你!”
突然响起的热烈欢呼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闻越看到屏幕上打出了落日大道的票数,248。
这样高的票数,无论如何也肯定能进入第二轮了。
还要不止一次地遇到他,光想想都觉得喘不上气。
“你想捅死我?可惜你不但捅不死我,还要看着我活得好好的,收到这么多的欢呼与喜爱,对了,听说第二场比赛会在郊区,如果我进了的话,你还要跟我住在一起。是不是很开心?”
这里人来人往,他不可能对自己做什么,但那笑着的眼里带着的熟悉的阴郁和疯狂,还是让闻越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住你妈!”见到这个人,让闻越大学生的素质彻底地离家出走,“我提醒你最好离我远点。”
“你再怎么骂也赶不走我的。”就像戴了一只面具,骆亦铭一直保持着脸上那种可怖的笑意。
“你朋友么?”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起,闻越心里骤然一松。
贺郁背着吉他包走过来,诧异地看了骆亦铭一眼。
“不是,他不是我朋友,我才不认识他,我们走!”闻越不想多说,拉着贺郁离开。